吃了飯,梅姑與江敬誠在廳中說聊,小夢昭走了出來,見那小男孩和那小女孩在一株榆樹下站著,他本想過去搭訕,但想他剛揍了那小男孩,那家夥是個暴躁脾氣,不願觸他的黴頭,便獨個走到石桌旁,坐在石墩上自己玩。


    正看螞蟻搬家,那小男孩忽和那小女孩走了過來,傲氣淩然的問道:“小鬼,你幾歲了?”


    雲夢昭漫不經心的應了聲:“八歲,幹麽?”立刻察覺不對,瞪了那小男孩一眼,慍道:“我才不是小鬼呢。”


    那小女孩笑嘻嘻的接話道:“原來你才八歲呀,淩軒哥哥都已經十歲了,不過也沒關係,你不是最小的,我隻有七歲哦。”說著比了七個手指。


    小夢昭突然覺得莫名其妙的,說道:“我又沒和你們比歲數,你們幾歲關我什麽事,想幹麽?”


    那小女孩道:“沒想幹麽,就是……歲數大的應該是哥哥,淩軒哥哥比我們都大,他就是大哥。”


    小夢昭這才反應過來什麽情況,原來這小男孩是想讓自己認他當大哥,但他不願平白無故被壓一頭,嚴詞拒道:“誰要他當大哥,歲數大有什麽用,打架還不是打輸了?我才不幹呢。”


    那小男孩被小夢昭再揭傷疤,怒火中燒,恨切切的道:“小鬼,你牛什麽牛?有本事,咱倆打一架?”


    小夢昭眼神輕蔑的撇撇嘴,滿臉不屑的道:“就你?剛才不是才打過?我可不是瞧不起你哦,你不是我的對手。”


    小夢昭越說,那小男孩越氣,怒道:“有種的再來,你剛才是偷襲,那不算。”


    小夢昭慵懶的道:“還是算了吧,這是在你家,把你打壞了你爹爹會心疼的,姑姑也要說我,算了,算了。”


    小男孩氣的咬牙切齒道:“江伯父才不是我爹爹,你要不敢打,就是孬種。”手指著小夢昭的頭。


    小夢昭瞬間上來了脾氣,小臉一沉,霍地站起身,直勾勾的盯著那小男孩的眼睛道:“可是你非要打的,不是我要打的哦,你可不準告狀。”


    那小男孩一臉的堅毅,兩隻眼睛如同烈火灼燒,亦直直的盯著小夢昭的臉,好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狼崽子,說道:“好,都不準告狀,誰輸了就要認贏了的當大哥,你敢不敢?”


    小夢昭冷笑一聲,道:“有什麽不敢?你可不能反悔,誰反悔誰是小狗。”


    兩人針鋒相對,磅礴衝擊,可急壞了一旁的小女孩,眼睛紅紅的直快哭出來,想勸架卻又不敢。


    那小男孩倏然偷襲出手,一把摟抱住小夢昭的脖子,腳下使絆,使勁扭摔。先前在屋裏他吃了一次虧,知道小夢昭雖然人小個小,但卻是個硬茬子,隻有出其不意偷襲才能扳回一局。


    然而出乎意料,小夢昭的腳隻像生根了一樣,緊緊抓著地麵紋絲不動,無論他腳上如何使力勾絆,手上推搡摟扣,直不能叫小夢昭移動分毫,累的他咬牙齧齒,臉紅脖子粗。


    小夢昭輕輕笑道:“看吧,說了你不行,你還不信,該我了吧。”說便手抄住那小男孩的後腰,一手抓住他的褲子,一手從他襠下穿過,一提一摜便將那小男孩撂在了地上。


    “昭兒,你幹什麽?”


    “葉淩軒。”


    梅姑和江敬誠幾乎同時呼喝,緊忙走了過來。


    小夢昭道:“不是的,姑姑,不怨我……是他……”緊張的有些語無倫次,指著躺在地上那小男孩。


    “你住嘴,真是太放肆了,是不是我管不了你了?”梅姑氣的臉通紅,豎著柳眉,不待小夢昭把話說完,拉住他,朝他屁股上“啪啪”就是兩巴掌。


    打著不怕駭唬怕,小夢昭苦著臉,委屈巴巴的道:“真的不怨我,姑姑,你打錯了。”他奉梅姑如親母一般,從小梅姑就親他、慣他,從未動過他一指頭,這是第一次打的,雖然不疼,但他心裏卻甚是憋屈,眼淚汪汪的隻差流出來。


    那小男孩忙從地上起來,邊揉著生疼的屁股邊急向梅姑道:“這位姑姑,你真的打錯了,是我要和他打架的,哦不對,我們是在比武,不是打架,你不要怪他。”他見小夢昭叫梅姑“姑姑”,便也跟著叫姑姑。


    梅姑和江敬誠都微微怔了怔,麵麵相視,繼而望著倆孩子。


    那小男孩和小夢昭你一言、我一語的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看他們能冰釋前嫌,歡言和好,梅姑和江敬誠都甚感欣慰。尤其是江敬誠,這小男孩不是別人,正是葉世雄的兒子葉淩軒。


    當年“宋軍三傑”隨西門方灼北鎮金雁關時葉世雄已經成婚,其妻子身懷六甲已七個多月。


    葉世雄“投降”北狄使其家人也受到了坐連,家產被盡數抄沒,父母受不了打擊吐血身亡,葉家本是世家,從此沒落,家族內親戚不沾,朋友不顧,葉妻帶著嗷嗷待哺的小淩軒過著萬分拮據的生活,遭盡了世間白眼,冷嘲熱諷。


    五年前葉妻因悲苦交集、憂勞成疾而一病不起,不久便鬱鬱離開了人世,自此葉淩軒便有江敬誠照看,一手帶大至今,世態炎涼,這孩子因身世的短處飽受霸淩欺辱,身體和心靈的創傷使他變得性格怪癖,冷漠暴躁,除江敬誠的女兒“江心瑤”外他難能又與雲夢昭交好,看他多了一個夥伴,江敬誠十分高興。


    三個孩子互通姓名,重新認識一番,勾肩搭背的出去玩了。葉淩軒才知道雲夢昭原來有一身功夫,怪不得這樣厲害,問他一個人能不能打四個。


    小夢昭與他漸漸熟悉,孩子心性一碰撞,來了勃勃興致,告訴他不要說打四個,放開手腳就是五六個也不是問題。


    葉淩軒欣喜若狂,遵守約定認小夢昭為大哥,他為老二,江心瑤也滿心歡喜的參與了進去,認做三妹。


    傍晚時分,江家宅院突然鬧哄哄的湧進來一大群人,汙言穢語的罵罵咧咧。一家子正準備開飯,見此動靜,江敬誠和梅姑,德叔忙出來門看。雲夢昭,葉淩軒,江心瑤跟著走出。


    江敬誠但見院裏來人衣著華麗,光彩照人,都是熟人,略略拱手道:“張財主,謝員外,孫員外,李員外,不知各位來訪,是何貴幹呀?”


    梅姑見江敬誠雖盡禮道,但語氣卻不甚友善,猜想他們之間應該是早有嫌隙。再看那四個大人身旁的四個孩子,各個鼻青臉腫,身後的十多個家仆各提梢棒也是氣勢洶洶,望了一眼小夢昭和小淩軒,見倆孩子握著拳頭,一臉的憤慨,當即明白了幾分。


    那四個大人嚷嚷亂叫的道:“你說幹什麽?你還敢問?”


    “江敬誠,你少給我們打哈哈,今日不給我們一個滿意的說法,咱們沒完。”


    “就那兩個小野種,看把我們兒子打成什麽樣了,必須給個交代。”


    “有娘生、沒娘教的小畜生,真是作死,不行就償命吧。”


    江敬誠冷“哼”一聲,一臉嚴肅的道:“各位,你們這般行事恐怕不妥吧,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誤會?牙都給我們打掉了,還有臉上這傷,你敢說這叫誤會?康兒,你來說,是誰打的你們?”


    張財主家那小子戰戰兢兢的指著小夢昭和葉淩軒道:“就……就是他們,他倆。”目光閃躲,語聲發顫,顯然被揍的陰影頗深,現在兀自怕著。


    另一個膽子稍大點的,吃的圓頭圓腦、耳大膘肥的男孩補充道:“他們還叫我們叫爺爺,還叫我們吃狗屎,老爹,你一定得給我報仇,也叫他們吃屎。”


    “什麽?這倆小畜生竟敢叫你們吃屎?”


    十多名家仆一臉錯愕的麵麵相覷,四個興師問罪的大人更是震驚非常,氣的體如篩糠,隻差背過氣去,簡直是糟踐人的奇恥大辱,血眼通紅,聲絲顫抖的咬牙罵道:“狗娘養的小雜碎,真是該死,江敬誠,你現在還有什麽話說,不給個交代,老子拆了你宅子。”


    江敬誠長長歎了一口氣,挺直著胸膛道:“我無話可說,本來想以和為貴,但凡事總有個是非曲直,理不是全憑你們一方說的。你們家孩子欺負我們家孩子可不是一次兩次了,你們是怎麽做的?除了包庇縱容,可何曾給過我交代?若我說的沒錯,今日上午你們四個孩子是不是剛剛打了淩軒,怎麽?難道隻許你們欺負人,就不許別人報複?”


    江心瑤早看不慣他們欺人太甚,葉淩軒三天兩頭的挨揍,她每每哭,今日才算是帶夢昭報了大仇,沒想到他們還敢尋上門,恨恨的說道:“爹爹,是他們欠收拾,活該,上次還往淩軒哥哥書包裏撒尿,把墨汁倒淩軒哥哥書上,都是他們不好,打死他們都不虧。”


    江敬誠氣焰凜然的沉聲道:“四位,對此你們又該怎麽說?是不是也該給我江某人一個說法?”


    他原本顧忌張財主的本家兄弟是梁川的縣官,平時多仗勢欺人,壓迫良善,對於這種無恥小人他如今時運不濟,帶著兩個孩子更是生活不易,不願招惹,可也不能容忍被人騎在頭上拉屎撒尿。


    平時葉淩軒受欺,他為了大局忍忍也就算了,可今天形勢翻轉,倒戈到了他這邊來,既然禍事已出,對家又找上門,他必須據理不讓,把責任擔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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