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財主等人但聽江敬誠說的有理有據,句句在理,他們一時無言以對。他們四家孩子經常抱團欺辱葉淩軒他們都是知道的,一向仗勢欺人慣了,他們不但不管不顧,還誇讚自家孩子有本事。致使四個小崽子愈發囂張跋扈,更加的肆無忌憚,把欺負葉淩軒變成了他們生活日常尋求歡樂的趣事。


    這時被江敬誠撕開臉麵點破,他們也自知理虧,可他們財大氣粗,一向囂張跋扈,目中無人,莫說在這梁川縣少有人敢惹,就是出了縣城,十裏八鄉都有極大的“名聲”,無人敢得罪他們,今日兒子被人暴打,還被喂屎吃,叫他們如何忍氣吞聲?


    張財主道:“江敬誠,你少跟老子翻舊篇,現在是在說今天下午你家兔崽子打我們兒子的事,你扯舊賬沒意義,你就說這事兒,你準備怎麽辦?”


    江敬誠道:“如果叫我說也簡單,大家各退一步,事情就到此為止,就此作罷,咱們雙方都不再追究,你們看如何?”


    謝員外接話道:“就此作罷?不再追究?你想的倒美,做夢呢?”


    江敬誠冷聲問道:“那你想怎樣?”


    謝員外道:“我們兒子不能白白挨打,必須得打回來,那倆小畜生還得跪下給我們兒子磕頭道歉。”頓了一下,又極恨切的補充道:“對了,還得叫他們吃屎,必須當著我們的麵吃,要不然,咱們沒完。”


    一旁的梅姑看他們無理狡辯,咄咄逼人的醜惡嘴裏,再壓不住怒火,指著道:“你們這些人還真是惡心,怎麽?你們家孩子欺負人就理所應當?我們家孩子報複回去就是理虧了?宋國說的地痞流氓,惡霸混混,就是說你們吧?”


    梅姑膚色白皙,容貌清麗,雖算不上傾國傾城,但也屬不多見的美人,尤其是身上隱隱散發的異域風情,隻給人一種耳目一新的感覺,從她出現時,四個混蛋看見她便眼睛一亮,見她拉著個孩子,又進行了一番打量,這時聽她說話,張財主道:“這位小娘子麵生的很,敢問你是什麽人?”


    梅姑看他一雙賊眼直直勾勾的盯著自己,沒好氣的道:“我是誰,你管不著。”


    張財主吃了癟,不氣反笑道:“江敬誠,可真有你的,若我記得不差,你老婆才去世還不到一年吧,你這便金屋藏嬌了?連兒子都這麽大了,看來你是早在外麵養了小的。各位都瞧瞧,看那柳腰,生了孩子還那樣纖細,這要是掐上一把……嘖嘖,啊?還得是江兄有福啊,果然有門道,哈哈,哈哈。”


    他言語調戲梅姑,故意冷嘲煽動,一眾狗腿子都跟著他哄笑起來。


    梅姑氣的秀拳緊握,圓睜杏目,對於這號地痞無賴她不屑於吵罵,瘋狗攛掇,隻怕越搭理他越是蹬鼻子上臉,隻好吃點悶虧。


    江敬誠聲絲發顫的壓下一口氣,說道:“張財主,這位姑娘是在下的故人,還請你放尊重些,若無其他事,各位請回吧。”


    李員外道:“幹麽?事兒還沒解決呢,你就著急轟人了?”


    江敬誠道:“公道自在人心,我江某人不願生事,但也不是好欺負的,恕你們的要求在下無法答應,你們有什麽手段可盡管使出來,我接著便是。”


    張財主冷冰冰的慍道:“這麽說你是不打算負責了?既然這樣,那就別怪我們仗勢欺人了。”


    江敬誠冷笑道:“哼,你們不是一向如此麽?”


    張財主惱的大喘粗氣,瞪著眼,唇上的胡子亂顫,指著江敬誠道:“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多有種,都給我上,把房子給我拆了。”手一揮,他身後的十多個仆從提著棍子便即衝上。


    江敬誠身形一閃,擋在家人麵前,雙掌拍出,打倒兩名仆從,一手夾住一名仆從手裏梢棒的棒頭,扭手一甩,那梢棒從那仆從手裏脫手而飛,打在旁邊四名仆從的胸口,“啊喲,啊喲……”四聲痛叫,四人轟轟倒地,捂著胸口滿地打滾。


    江敬誠又一手抓過一個仆從,高高舉起,掄了個圈子遠遠扔了出去,“咚嚨,咚嚨”石滾砸地一般,摔的那兩人吱哇亂叫,哭爹還娘,其餘仆從見了這陣仗,望而卻步,麵麵相覷的再不敢上。


    小夢昭歡的蹦跳,拍著手叫好,葉淩軒和江心瑤卻是一臉的驚愕,好幾年來,他們從來不知道“伯父”,“爹爹”竟然這麽厲害。


    張財主四人也是一臉的震驚,心裏更是栗六萬分,望著江敬誠瑟瑟發抖,不自覺的吞咽了一口口水,萬想不到平日老實巴交的一個人竟然這樣凶悍,實是大出意料,欺軟怕硬的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自來到梁川縣江敬誠便隱姓埋名,絕口不提過往,隻想過點尋常人的生活,開了間酒樓維持生活,後來娶妻生女,安心平民,即便與人發生糾紛也未動過武功,除了德叔也沒人知道他有一身強藝,今日是將他逼到了這個份上。


    突然,兩隊穿著官衣的人闖了進來,有二三十人之多,在院中整整齊齊的列好隊,後麵緊跟著一個穿官服的老爺,從隊列中一搖三晃,“威風凜凜”的行過,人未到前,便先打著官腔道:“都幹什麽呢?是誰在生事。”


    張財主神情瞬鬆,笑嗬嗬的忙迎上那官,一臉諂媚的道:“兄弟,你可算是來了,要不然你哥哥就要被打死了。”說著狠狠的瞪了江敬誠一眼,心想:“你就是再牛,看你還敢和官府作對不成?”瞬間底氣十足。


    來的正是梁川縣的縣官,姓張名讓,乃是張財主的堂弟,他輕輕用手臂把張財主往旁邊支了支,似是避嫌,走到江敬誠跟前,頤指氣使的道:“江掌櫃,我接到舉報這裏有人聚眾鬥毆,前來看看,你有什麽要說的麽?”


    江敬誠冷笑了一聲,道:“張大人,你且看看這是在哪裏?這可是我家中,令兄帶著這些人私闖民宅,你說是聚眾鬥毆,這隻怕不合適吧。”


    張讓拳手堵嘴,尷尬的幹“咳”了一聲,道:“私闖民宅也好,聚眾鬥毆也罷,總之在我梁川境內犯了事,本官責無旁貸得管上一管,你們雙方都各自說說吧。”


    張財主便先開口,扭曲事實的一頓歪理邪說;李員外,謝員外,孫員外又添油加醋的一通拱火。江敬誠也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從始到末講了個明明白白。


    張讓聽雙方說道,眯著眼睛如癡如醉,頻頻點頭。聽罷,說道:“你們雙方各執一詞,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那你們打算如何解決呢?”


    江敬誠道:“依在下之見,冤家宜解不宜結,都是小孩子行事,既然雙方都有損傷,不如就此作罷,就這樣算了。”


    張財主道:“你說的輕巧,絕不可能,我兒受的傷必須加倍還回來,還要賠償。”他有當縣官的兄弟在場,言語間甚有底氣。


    梅姑道:“憑什麽?你們家孩子受傷了,我們家孩子也受傷了,憑什麽賠你們?”


    張財主心想:“反正有我家兄弟在,我就給你們來個撒潑混賴,看你們能怎麽辦。”於是道:“那倆小畜生能跟我們兒子比嗎?賤民而已,就是打斷腿也是輕的,我家兒子可金貴著呢。”


    梅姑怒道:“你也是平常百姓,你兒子是兒子,別人兒子就不是兒子麽?憑什麽你家兒子就比別人金貴?”


    張財主不屑笑道:“哼,這算你說對了,犬子能和虎子比麽?”


    “呸。”


    梅姑怒道:“就你那歪瓜裂棗的樣,還虎子?我看你兒子連犬子都算不上吧,簡直豬都不如。”


    “好賤人,你……”張財主吹胡子瞪眼的指著梅姑。


    張讓不耐煩的擺手叫道:“別吵了,別吵了,吵能解決問題麽?真是的。我算是明白了,那個叫葉淩軒的與這四個孩子有仇,可那小子,叫什麽……夢昭的,他與這四個孩子可沒有矛盾吧,他當的是什麽出頭鳥?”


    梅姑和江敬誠同時一怔,望向小夢昭。


    張財主幡然而悟,連聲道:“對對對,我們家孩子可沒打那小畜生,他當什麽出頭鳥?還是縣令大人斷案公正,英明神武呀。”


    張讓似對“斷案公正,英明神武”這兩句話極其受用,摩擦著下巴,笑眯眯的搖頭晃腦道:“哎……”


    小夢昭一時有點懵,愣了愣,道:“是他們欺負淩軒,我幫淩軒報仇去的。”


    張讓笑道:“小家夥,這你可就不對了,所謂;‘冤有頭,債有主’,不關你的事,你怎麽能出頭呢?要報仇也應該是葉淩軒報,你可沒資格打人。”


    小夢昭一臉天真的道:“可是他們人多,淩軒打不過他們,我才幫忙的,那他們人多,不是欺負人麽?”言之鑿鑿,說的理直氣壯,隻覺就是理所應當。


    張讓好聲好氣的輕笑道:“錯就是錯,對就是對,小朋友是不能狡辯的,本官可要帶你走了哦。”說著臉一沉,喝道:“來呀,把那小家夥抓起來。”


    一眾官兵聽令動手。


    梅姑神情一緊,忙將小夢昭藏在身後。


    “且慢。”江敬誠高聲叫道。


    張讓笑了笑,道:“怎麽?江掌櫃是要違抗本官麽?你可想清楚了,官封乃是皇命,抗令拒捕,你該知道要承擔什麽罪過,不用本官提醒吧。”


    江敬誠拱手道:“在下不敢。隻是孩童們打架,並不在量刑範圍之內,大人要抓捕一個孩子,隻怕於法不合吧?”


    張讓一本正經的道:“江掌櫃此言差矣,朝廷律法固然是重中之重,但是各地方也有當地的法律條文,你該知道的,我梁川縣為什麽能夠富庶如此?不正是因為事無巨細,不分大小,本官一視同仁的結果麽?小兒之罪也是罪呀,今日犯小罪,來日便可能是大罪,所以一定要把這種不正之風扼殺在搖籃裏,方能長久的維護我梁川的太平安寧。江掌櫃,你這該明白本官的良苦用心了吧。”


    張讓雖係詭辯,但卻說的有理有節,理路通透。江敬誠明知他是蓄意偏袒,卻也無可辯駁,為了在這方土地上繼續生活下去,他不能揭露張讓,隻得忍耐下來,歎道:“張大人明鑒,句句在理,隻是能不能出個折中之法,不要拘押這孩子。”


    “這……恐怕……”張讓表現的十分為難。


    葉淩軒突地挺身而出,朗聲道:“縣官老爺,不關夢昭的事,是我拉他去給我報仇的,你要抓就抓我好了,我一人做事一人當。”目光如電,英氣凜然,一臉的英雄相。


    這一下所有人都怔了怔,齊刷刷的望著葉淩軒,實未想到他一個十來歲的區區頑童竟然義薄雲天,敢有如此擔當,當真豪氣。


    此時天色將晚,暮靄沉降,月出星現,江敬誠看葉淩軒豪情萬丈,突然鼻子酸酸的,眼眶濕潤,隻想落淚。


    此刻的葉淩軒簡直和他父親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這氣概幾乎一不一樣,不由得使他想起了二弟來,想起二弟聯想到三弟,三兄弟初識時、把酒言歡的場景又浮現在眼前。


    隻看葉淩軒走到張財主等人跟前,眼中冷光爍爍的望著那四個小子,如同虎豹豺狼。張財主等人忙把自家兒子攬到身上,不禁戰戰兢兢,顫聲道:“你……你要幹麽?”


    葉淩軒陰鷙一笑,俯身從一旁的地上撿起一塊磚,拉住張財主兒子的手塞進他手裏,伸著頭道:“來,打我,照這兒打,你不是要報仇麽?我替我大哥應了,來吧。”


    張財主的兒子卻是一臉的害怕,嚇的愣怔了,瑟瑟發抖的一動不敢動。


    張財主中年得子,對這兒子甚是嬌生溺愛,但見兒子忽然變得如此窩囊笨拙,極是氣憤,推著兒子道:“打,他叫你打的,你怕什麽?整他。”


    江敬誠急叫道:“淩軒,你過來,真是胡鬧,伯父賠他們錢就是了,你不用那樣。”


    葉淩軒道:“江伯父,你不要管,我已經看的很透了,叫他們來好了,我自己的命,自己承受著。”


    蒼涼的哭音叫江敬誠隻有種被萬蟲噬咬的疼,而這哭音之中似又飽含了一種難以抗拒的魔力,似懇求,似逼迫,又似勒令,隻讓江敬誠不能拒絕。


    雲夢昭忽地跑上來,拉住葉淩軒道:“你幹麽?我不用你為我承擔,是我要幫你的,咱們是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要打,叫他們打我來好了,你讓開。”轉向張財主的兒子道:“來,你來打我,是我打你們的,不要為難淩軒。”


    葉淩軒推著他道:“你讓開,不關你的事,是我叫你去的。”


    雲夢昭擠著他道:“就關,你讓開。”


    倆孩子你推我搡,互不相讓,眾人看著如觀樂趣,又有一種心靈抨擊的震撼,直難想象兩個半大娃娃竟能這般的豪氣幹雲,情深義重。張財主的兒子更慌張了,顫顫巍巍,手發抖,磚頭掉在了地上,一扭身躲在了張財主身後。


    張財主怒切罵道:“廢物玩意兒。”恨鐵不成鋼,彎下腰撿起磚頭,一磚狠狠的砸在了葉淩軒的頭上。


    葉淩軒疼痛的悶叫一聲,條件反射的急捂住頭,整個院落瞬間空空寂寂,連人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所有人都望著葉淩軒。


    若是小兒打架可說情有可原,但張財主一個堂堂大人竟拿磚夯一個孩子的腦袋,委實太失風範,即便作惡也該有一定的底線,隻看鮮血順著葉淩軒的頭頂緩緩流出,漸漸淌滿臉麵。


    江敬誠慌忙搶步而出,扶住葉淩軒,眼中凶光閃閃的瞪著張財主道:“張裴傑,你他媽的該死。”殺機畢露,便要送張財主歸西,但看梅姑拉著心瑤也急跑了過來,心係大大小小一大家子,強行將殺心隱了去,向張讓道:“張大人,現在你還有什麽要說麽?”


    張讓一臉無可奈何的惋惜,向張財主嗔道:“大哥,你怎麽這麽衝動,我是在幫你爭取最大的利益,你搞什麽?”


    張財主心裏怦怦亂跳,他不加思索的給了葉淩軒一磚頭,全是性發,隻看葉淩軒鮮血流淌,紅染滿麵,心裏一陣打怵,急道:“什麽利益不利益的,媽的,快走了,走走走走走走走走。”拉著兒子急向江宅門外走去。


    李員外,孫員外,謝員外但看事件突然遭變,也是嚇的臉如土灰,忙疾步跟上。一眾仆從更是爭先恐後,慌的奪門而出。


    張讓似笑非笑的歉然道:“江掌櫃,你看這……真是……真是……”


    江敬誠淡然而憤慍的道:“張大人慢走,恕在下不送。”


    “啊?”


    張讓愣愣的咂了咂嘴,倏地臉色一變,“哼”了一聲,袍袖拂甩,道:“走,回府。”率著一眾衙兵,雄赳赳、氣昂昂的出江宅而去。


    葉淩軒目光熱切,恨意濃烈的望著那些走去的人,一臉苦兮兮淡泊的冷漠,深情感受著那流到他嘴裏的血的味道,暖暖溫和,淡淡的鹹味令他精神爽快,心情愉悅,傷口的痛似乎於他毫無所覺。


    隻是那惡心的腥味讓他有些想噦,他強忍著,把血水和著唾沫又咽回了肚裏,隨著苦味越來越重,一種極其極端的心念種子在他心底油然而生,不是遷就,不是忍耐,也不是報複,更不是懲罰,而是一種深深紮根在心底的極惡——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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