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滿績看老夫人這個狀態,一時無法正常交流,他咳嗽兩聲,說道:“艾總司案,要不先讓我介紹一下我們六個人,您看如何?”


    艾聖期微微點頭,他也是知道殷承仕這位管家的,隻是不熟而已。


    殷滿績指著殷夢一說道:“她是七曜城殷家家主的姑祖母,名叫殷夢一,也是殷氏在七曜城這一支輩分最高的人,七曜城殷家被人滅門後,她也是唯一活著的人。她能活下來是因為她去青山城殷家做客,看望她的侄孫女殷翠翠,就是這位!”說著,他指向那個模樣俊俏的小媳婦。


    殷翠翠趕忙起身行禮,道:“見過艾總司案大人!”


    接下來,殷滿績又拍拍身旁的中年人說道:“這位名叫孔大彭,是殷翠翠的丈夫。”


    見到艾聖期露出意外神色,殷滿績解釋道:“這位孔大彭在三合派中級學堂做老師,曾經教過咱們天武聯盟參議方廣宇。”


    他又指向那對年輕男女,繼續介紹道:“這二位是殷蓓莉和殷裴德,都是青山城殷家人,他們曾經是方廣宇參議的同窗。”


    艾聖期露出不悅的神色,他說道:“又是老師,又是同窗,你們口中的廣宇參議現在是七曜宗的宗主,關係都這麽近了,你們應該在七曜宗找他才對啊!來尚武城做什麽?不怕折騰嗎?”


    殷滿績一滯,他的確沒想這麽多,反複提起方廣宇,無非是想扯虎皮做大旗而已。


    殷夢一此時也收起哭泣,不知所措。


    申司案打圓場道:“既然來了,還是把你們要狀告的事情說一說吧!”


    艾聖期不滿的看了申司案一眼,責怪他多嘴。


    原本他是要借這麽一番話看一看這些人的表現,畢竟若是誣告,那罪名可不小。誰知卻被這多嘴的司案一句話打破。


    好在殷夢一也反應過來,她說道:“我們是來狀告七曜宗執法堂判案不公的!”


    艾聖期哼了一聲,說道:“那就具體說說!若是狀告執法堂判案不公,那來這裏就沒什麽問題。”


    殷夢一道:“具體的我已經寫在狀子裏了!我口頭做個簡述,若艾大人有疑惑的地方,可以詳細問。”


    艾聖期點點頭,這老婦殷夢一看起來頗有些魄力。


    “我的重孫兒名叫殷處讓,曾經是七曜宗外門弟子,後考入七曜宗內門,但未分配堂口,他就再次考入七曜宗高級學堂,在劍法係學習劍法。我那重孫兒殷處讓在七曜宗內門時,結識同為內門弟子的葉霖兒,二人朋友相交,但交情不深。今年過年的時候,我那重孫兒與曾經的七曜宗內門師兄弟聚會,恰好遇到葉霖兒,聚會之人有和葉霖兒相熟的,便邀請對方一起。葉霖兒爽快應下,恰好坐在我那孫兒身旁,並與我那重孫兒相談甚歡。然而,這一切卻被跟蹤葉霖兒的康仰山發現,之後康仰山醋意大發,借機毆打我那孫兒到重傷,但那康仰山並未出手救治,反而揚長離去。”


    跟著殷夢一的講述,艾聖期不屑的臉色漸漸消散,他不斷翻著對方的狀子,眉頭緊鎖。


    殷夢一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繼續說道:“我那重孫兒被人送回家時,已經重傷昏迷,我們請醫者來看病,醫者說即便治好,這人這輩子也無法生育。然而這還不算完,第二天下午,康仰山上門挑釁,恰逢葉霖兒心存愧疚,過來探望。他們三人再次發生衝突,康仰山不敢動葉霖兒,卻對我那重孫兒再次毆打,我那重孫兒傷上加傷,終於挺不住,在康仰山走後不久,也命喪黃泉。”


    艾聖期問道:“康仰山毆打殷處讓的時候,你們殷家人在什麽地方?”


    殷夢一道:“殷家其它族人和護院都被康仰山帶去的人攔著,無法出手。”


    “也沒報執法堂或者巡城司嗎?”


    “報了,就是因為報了執法堂,才引出轉天清晨康楚閣帶人上門的事情!”


    艾聖期點點頭,示意殷夢一繼續。


    “我那重孫兒殷處讓死後,家裏連夜趕忙報了執法堂,執法堂也是連夜派人過來驗屍,做記錄,這一切都已經記錄在案,有案可查,我狀紙上的附錄是抄錄於七曜宗執法堂卷宗的內容。然而,轉天清晨,康仰山的父親康楚閣就帶人上門談判。起初家裏本身意見也不統一,處讓的父母、祖父母要求嚴懲凶手,但其他人願意接受康楚閣給的賠償。但後來康楚閣給的賠償實在太低,於是惹怒了我康家眾人。而對方也好像準備好了一樣,突然暴起殺人,把我的家人、奴仆一共九十六口統統滅口!而我那時碰巧在青山城殷家做客,所以躲過一劫。”


    艾聖期給出一個暫停的手勢,說道:“好,先講到這裏,我問幾個問題可好?”


    殷夢一嗯了一聲,表示同意。


    艾聖期道:“第一個問題是,你既然不在,那是怎麽知道全過程的?”


    殷夢一道:“前一部分是葉霖兒所述,後麵殺人的部分,則有留影石的記錄。”


    艾聖期又問道:“七曜宗殷家的第一高手是誰?什麽修為?還有你的重孫的修為?”


    殷夢一道:“若說七曜城殷家第一高手,那就是老身,築基大圓滿修為,我重孫兒修為是融合後期。”


    艾聖期又問道:“您的年齡是?”


    殷夢一道:“六十一歲。”


    “六十一?你還是家主的姑祖母?”


    “是的,我是那一輩最小的女孩,現任家主隻比我的年齡小一歲!”


    艾聖期點點頭,旁邊申司案問道:“你們知道康楚閣和康仰山的修為嗎?”


    殷夢一道:“康楚閣是金丹期修為,康仰山是融合巔峰修為,不過他們是宗主康夢錫的家人,不是我們能對付的!”


    艾聖期擺擺手,問道:“你說有留影石的記錄,帶來了嗎?又或者需要我們向七曜宗執法堂索取?”


    殷夢一道:“帶來了!”


    艾聖期點點頭,申司案主動接過留影石,就要打入真氣,將其中的影像放出來。


    艾聖期說道:“這個留下之後咱們再看,相信七曜宗執法堂已經鑒定過了。”


    申司案幹笑兩聲,將留影石收起。


    艾聖期說道:“請殷大娘繼續吧!”


    殷夢一起身又是一禮,說道:“當時我在青山城殷家,並沒有及時得知此事。知道這件事情,是七曜宗執法堂讓青山城執法堂去青山城殷家通知的我。但當時情況不明,康家行凶之人還逍遙法外,我得到七曜宗執法堂通知,暫時不要回七曜城。後來,這份留影石記錄的內容已經在七曜城傳開,七曜宗執法堂受到壓力,才將康楚閣、康仰山以及當時行凶的二十六人統統捉拿歸案。我也是在那時才從青山城回到七曜城,處理家裏人的後事。彼時他們大多已經下葬,但有仵作記錄,與留影石中的影像一一對應,可以確認是康家一行二十八人將我家九十六口滅門。”


    艾聖期感覺殷夢一說的有些繁複,便插話問道:“你回去之後,是葉霖兒主動找你說的,還是由執法堂告訴你的?”


    殷夢一道:“葉霖兒主動找過我,執法堂也和我說過,他們所說和葉霖兒所說是一致的!”


    “這件案子事實清楚,並不難判啊?你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呢?”


    殷夢一道:“我來這裏狀告的是七曜宗執法堂判決不公!”


    “具體說說!”


    “被抓進執法堂的康家二十八人,主謀康楚閣和康仰山早早的就被執法堂釋放,給康仰山的借口是執法堂認為康仰山的毆打和我那重孫兒的死沒有直接關係,而康楚閣雖然參與對我家的滅門,但並不是主犯,且被康楚閣殺死的殷家人大多是後天修為者,康楚閣已經是靈寂期修為,因此具有豁免權。他們說從影像上看,殷家人也還手了,這就可以視為後天修士對先天大修士的挑釁行為……”


    艾聖期問道:“我記得你剛才不是說康楚閣是金丹期修為嗎?”


    殷夢一道:“聽說康楚閣是在住監牢期間突破到的靈寂期……”


    艾聖期皺眉道:“這就不對了,按說滅門這麽大的事情,怎麽也得在被關起來的時候製住修為,怎麽可能突破呢?而且即便是突破,也應該以他被抓起來之前的修為作為判罰依據才對。”


    他看向申司案,“小申,你去跑一趟督查司,請一位大督查長過來參與此案!這其中有七曜宗執法堂的問題在!”


    申司案一臉為難的看看艾聖期,又看看殷滿績。


    殷滿績忙道:“我幫忙找一位吧!艾總司案,您看可以嗎?”


    艾聖期看看申司案,又看向殷滿績,說道:“那你可要注意我們的回避原則,小心讓人抓住了把柄,可別辦了壞事兒!”


    殷滿績一滯後,還是拿出傳音符。


    “艾總司案,您放心,這些事情我知道。”


    艾聖期對殷夢一說道:“所以,你的訴求就是把康楚閣和康仰山判了嗎?”


    看到殷滿績的表現,艾聖期對這件事情生出不滿的情緒,既然殷承仕要插手七曜宗的事情,那就是神仙打架。不僅如此,他身邊這位申司案看起來是主動要把自己卷入其中,有些不能自拔的意思。


    殷夢一說道:“我求的是一個合乎律法的判決,該怎麽樣就怎麽樣。”


    艾聖期道:“那結局或許並不能給你出氣,你知道我們有複雜的以功抵罪的體係,康夢錫作為曾經的七曜宗宗主,能拿出來的功勞肯定少不了,這樣的話,康仰山和康楚閣最後很可能是流放或者戍西,這樣的結果你能接受嗎?”


    殷夢一道:“隻要是按照律法的判決,我都能接受,我們七曜城殷家雖是底層修士家族,並非不明事理。”


    艾聖期輕歎一口氣,底層的先天修士家族麵對中高等修士家族,的確保證不了什麽權利。然而當這種底層先天修士家族對上後天修士家族時,同樣占盡便宜。


    殷夢一繼續道:“但事情總不能就像現在這樣,康家找了一個叫康苗的管家來頂罪,後來又說可以用功勞抵過,現在當初殺人的二十八人已經快放完了,隻剩下三個小嘍囉還關在監牢中。這相當於我殷家將近百口人就這麽被人白白殺掉,沒有任何說法。”


    艾聖期問道:“案子現在是判完了,還是沒有判完?”


    殷夢一道:“我也不知道,但當初抓起來的二十八人,已經釋放了二十五人,還有三個在裏麵關著,看樣子也不準備殺掉,估計判個流放吧!”


    申司案感慨道:“這的確是過分了!”


    艾聖期白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願意跳坑,那就隨他跳。


    殷夢一問道:“那我們這狀告你們執法堂能接下來嗎?”


    艾聖期點點頭,說道:“沒問題,接下了!這種事情不論真假,隻要你來告了,我們肯定接下。此外,你們就住在尚武城嗎?住殷副司主家?”


    殷夢一道:“的確!”


    艾聖期道:“那就安心住下,我們隨時會找你們詢問情況!”


    殷夢一看看殷滿績,殷滿績道:“沒問題,若有需要隨時來找我就好!”


    艾聖期拿著那一疊狀紙,說道:“另外這種一頁一頁的狀子可不行,需要將這些寫在同一張紙上,這樣才能說明我們執法堂接下的狀子,沒有弄丟一頁!”


    殷夢一起身道:“是,謝謝這位大人!”


    艾聖期又道:“這裏麵隻有你一人是七曜城殷家人對吧?”


    “對!”


    “抄的時候,最好你自己出手,又或者找專業抄寫先生來做這件事情。做好之後,上麵要按手印!”


    雖然艾聖期對殷家這群人心中不屑,卻依然盡義務將事情交代清楚。


    接下來,督查司的一位總督查長參與到這件案子中,幾乎沒有磕絆,隻用了兩天多的功夫,這件事情就已經被調查的七七八八。


    七曜宗執法堂裏,有康夢錫放進去的眼線,自然有看不慣康家人的存在。天武聯盟的總司案和總督察長出麵,很快就拿到事情的原委,無限接近於事情的真相。


    然而,這件事情始終在艾聖期心中留了疑惑,看似是一個二世祖因愛生恨、暴起殺人、又殺人滅口的故事,他卻感覺背後有一隻大手在不斷操控著這件事情,不斷將事情引導向他需要的方向。


    滅門的事情一出,其實是壓斷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康夢錫的宗主之位就是因此丟掉的。


    隻不過在確定下台之後,康夢錫哪怕是為了自己的心理平衡,也要想盡一切辦法把自己的孫子和重孫救出來。別的不說,這倆都是他們這一代“嫡長”身份的人,同時也都是康夢錫十分重視的後輩。


    說起來,若真想把事情處理好,那最好的選擇肯定不是直接將這兩人救出來,而是應該徐徐圖之。給殷夢一足夠的補償,並且殺掉除了這兩人之外的另外二十六人,讓殷夢一的氣出了,讓她認為給殷家人報了仇,才是正確處理方式。


    甚至說,都應該讓執法堂將康楚閣和康仰山判了監禁或者戍西,而後等事過境遷,大家都忘記之後,再想辦法抹除這一段經曆。


    但問題就出在康夢錫沒有徐徐圖之的時間,更主要的是,這些年他高高在上,早就不把七曜宗殷家這樣的家族放在眼中。


    更重要的問題是,他救出自己的孫子、重孫後,康楚閣自然感覺對不起那天和他同去的二十六人,用盡手段也不能不讓他們丟掉性命。


    因此,他前後奔走協調,陸陸續續讓執法堂放出來一些人,而這些人同樣是看在康夢錫臨走的情分上,才捏著鼻子認下。


    隻是,這群人卻不明白此時應該低調的道理,出來後依然張揚行事,甚至跑去對殷夢一威脅,這些最終惹怒了悲憤中的殷夢一,讓她拚死也要到天武聯盟執法堂告上一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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