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愜意的向後移了移身體,靠坐在椅背上,這姿態明顯是置身事外,又帶著些警告的意味,好像是要盯著那些要將他卷到是非中的人。


    見到方漁是如此表現,季淩風也不生氣,他也學著方漁的樣子,靠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這放鬆的狀態比方漁有過之而無不及,不過,他嘴角溢出的一絲微笑,讓人琢磨不透他此時的心態。


    這時,和方子墨等人同桌的三王子呂仲祺站了身來,隻聽他說道:“父王、諸位前輩,我也認為父王應該對世子大哥的事情有個態度出來。剛才,我與建安城的方資政談到仁、義、禮、智、信,忠、孝、悌、節、恕、勇、讓,這十一字準則時,我就在想,世子大哥當下所做的那些事情,有哪一件能符合這十一字中,哪怕一個字。我想了再想,實在是找不出來!這讓我心亂且慚愧,我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站在這個角度,還請父王給一條明示。當然,父王還有你們大家可能會想我是在爭這世子之位,那麽為了以示清白,我現在表態,我絕對不會在這件事情上去爭世子的位置。”


    這話說完,呂仲祺對著呂重光的方向躬身拜下。


    方子墨被呂仲祺提到,他下意識的起身,笑嗬嗬的舉手向眾人打招呼。


    方漁無奈向方子墨傳音,讓他不要參與此事。


    方子墨似乎是被嚇到,他一縮脖子,趕忙坐了回去,然而看他的表情,方漁就知道,他這位父親肯定沒把他的警告放在心上。


    方子墨剛才一番作態,並沒有為他爭取到別人的尊重,眾人更不會把他這麽一個連先天修士都不是的人放在眼中。


    反而,不少人因為方子墨的舉動,將目光聚集在方漁的身上,他們似乎想從方漁的表情看出他和三王子呂仲祺的關係,方子墨這麽一番表現倒是很像方漁在支持這位三王子。


    就在此時,坐在呂仲祺身邊的呂國禦史大夫韓熙載也起身說道:“吾王,三王子這是肺腑之言,還請吾王三思!”說著,他也躬身拜下。


    跟著韓熙載,大殿內陸陸續續又有二十幾位官員起身行禮。


    與此同時,二王子呂仲衍也起身道:“父王,我支持三弟的說法,我也表態不會在這件事情上參與世子位置的爭奪,但請父王給出一個態度來,不要打馬虎眼!”


    二王子的表態,引起大將軍呂重績跟著表態,而後是一群將軍們起身。


    如此一來,屬於呂國的官員,已經有將近一半表態要求呂重光對呂仲昱的事情給出一個態度。


    何為“給出一個態度”呢?這個不難想到,要麽是懲罰呂仲昱到大家滿意,要麽就是幹脆把他的世子頭銜拿掉。


    方漁在心中暗笑,打聽對方情況許久,都不如今天這麽一場殿內逼宮看的明白,這很明顯是禦史大夫支持呂仲祺,大將軍支持呂仲衍,那麽丞相呢?想來就是支持世子呂仲昱的。


    然而,方漁卻對遊敏中是否支持世子呂仲昱感到懷疑,最少從那日歡迎宴上,他“賴酒”的表現,就能看出遊敏中對呂仲昱並沒有那麽支持。


    就在他如此琢磨的時候,隻聽集英殿外一聲笑聲,一個聲音傳了進來。


    “這麽熱鬧啊,父王、老祖,我回來了,我上午剛出關就著急趕著回來!咦,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一個穿著樸素衣衫,相貌不凡的青年快步走進集英殿內。


    呂重光驚訝道:“老四,你怎麽回來了?”


    回來之人正是呂重光的小兒子,名叫呂仲恒,隻聽他說道:“我剛突破到靈寂期,嗬嗬,父王,我的修為已經超過大哥了!”


    呂仲恒表現出少年人的姿態,迫不及待的要向父母報告喜訊的樣子。


    呂重光板臉道:“那你不留下來繼續穩固修為,這麽著急回來做什麽?”


    呂仲恒道:“我聽人說七曜宗和建安城的方宗主來了,我想找他買點兒丹藥,就跑回來了……呃,你們在做什麽?”


    呂仲恒的話中帶著些被家長責怪後的委屈,倒是引得不少人會心一笑。


    季淩風更是笑出聲音,他對方漁說道:“廣宇老弟,你看人家小王子都要找你買丹藥了,你還不表個態?”


    方漁又被季淩風撩撥,他無奈道:“建安堂的丹藥受到修真聯盟的管製,我也沒辦法,唉!不過,倒是你,淩風兄,你確定今天非得把我卷進來?”


    季淩風沒想到方漁會把話說的這麽直白,他下意識的一縮脖子,跟著又不服的梗起脖子“嗯”了一聲,再回給方漁一個挑釁的眼神。


    方漁皺起眉頭,“哼”了一聲,又警告道:“卷我進來可沒你們的好處!”


    看著沉著臉的方漁,季淩風趕忙笑道:“開個玩笑,小玩笑而已!”


    趁這個時間,剛進門的呂仲恒已經通過別人將場中現狀了解個大概,隻聽他朗聲道:“父王,我剛得知發生的事情,我也認為如果大哥真的有錯的話,您就無需再為他遮掩什麽!”


    呂重光溺愛的看著呂仲恒,他歎口氣,還未說話。


    隻見丞相遊敏中起身道:“吾王,四王子說的對,我也支持,但呂國之事,我們都隻是建議,最後的決斷還在您手裏。”


    跟著遊敏中,又稀稀拉拉站起一批人表示支持,方漁眼光一掃,這次起身的人不少,包括他曾經見過的鄭彥華也在其中。


    遊敏中一係的呂國官員在支持呂仲恒,而非呂仲昱。


    方漁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很快他又感覺不妥,擔心季淩風借此又要將他卷入是非,便低下頭吃菜,借以掩飾。


    不過,這次他想錯了,季淩風此時可顧不上他這邊。隻見季淩風眼中透出興奮,似乎是餓極的孤狼,看到一隻肥美的小綿羊。


    其實不止季淩風,場中大部分人對突然出現的呂國四王子以及意外表態的遊敏中,都露出感興趣的神色,更有甚者,一些人發出或驚歎,或好笑的感慨,讓這場中一下就亂了起來。


    這其中,就有方子墨的聲音,“原來這呂國世子是個光杆的啊!”


    這話出口,璿素在心中叫苦不迭,方子墨這一句話,可不是就要把他們一群人卷進呂國的奪嫡之爭了嗎?


    她一道指風點向方子墨的啞穴,許畫珊更快,她揮手間對方子墨就發出一道符籙。


    方子墨渾身一震,呆愣在當場。他的行動和說話都被封印。


    方漁心中也是無奈,方子墨為何會變成這樣,他也無法判斷,總之,就是太賤了,賤到讓他無語的程度。


    這時,隻聽季淩風笑道:“方資政說的對啊,呂國世子居然沒什麽人支持。也不知道這呂國的官員都是怎麽想的,還有,呂重光你是瞎嗎?看不到?還是你也想換了自己的世子?”


    季淩風又轉向四王子呂仲恒說道:“剛才說你大哥是光杆的人叫方子墨,他是建安城的資政,你如果需要丹藥,可以找他要,他可比廣宇老弟大方。”


    方子墨被季淩風點名,雖然內心知道這或許又要惹方漁的不快,但本著這是最後瘋狂的心理,他反而挺起胸膛……呃,挺胸是不可能了,甚至他麵部表情都動不了,他唯一可以動的就是一雙眼睛,因此,他將熱切的“秋波”送給了呂仲昱,就是不知道這位年輕的四王子能否明白他的意思了。


    好吧,方子墨這古怪的模樣,除了讓人忍俊不住,卻無法有更多的效果。


    方漁在無奈間,準備對這位不識好歹的季國王叔開啟數落模式,再不行給點兒小小的懲戒也不是不行。


    不過,這時他又想到,剛才午宴之時,他的確見到方子墨拿元丹出來送人,因此若說季淩風的話說錯了,還真不對。


    他隻好就著剛才的話,繼續說道:“淩風兄,我這是第二次警告你了啊!非得把我卷進去,對你可沒任何好處!另外,你的層次還不配跟我當對手,換你季國老祖或者太上老祖還差不多!”


    季淩風露出尷尬的表情,對方漁點點頭,算是抱歉的意思。


    但他可不會被方漁的區區警告嚇住,不過是他目前有計劃在身,沒必要和方漁過多糾纏,原本是能借力就借一下力的想法,可沒想真的招惹。


    方漁不滿意,他果斷縮了回去,隻見他又對著辛自然說道:“不知辛家主是什麽想法,可否告知一下。”


    辛自然也很清楚季淩風這是在挑事,他冷哼一聲說道:“我的觀點剛才已經說過,你沒聽到嗎?”


    季淩風不介意被人質問,他無所謂的笑笑,又說道:“還真沒聽明白,不如說的清楚一些!”


    辛家要伸手到呂國內部,辛自然不可能憋著自己的想法不說,所以對季淩風伸過來的梯子,他當然要接下。


    不過,就在他準備回答時,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愕然,這讓他趕忙低頭遮掩。


    很快,他便抬起頭說道:“首先是縱橫聯盟和辛家的觀點,這是呂國的家事,具體如何決策,還請呂國國主自行決定,其次是我個人的觀點,呂仲昱最少在這件事情上,並不合適繼續做呂國世子,不如撤他下來,呂國重選世子為好。”


    這番表態的確和之前有了些變化,主要是增加了一條他所謂的個人觀點。


    不少人都聽了出來,卻不知道為何會有如此變化。


    方漁卻知道這是有人和辛自然傳音的結果,隻可惜傳音內容他卻不知道,因為他發現之時,剛好是那人傳音完畢的時候。


    不過,雖然傳音內容不知,那傳音之人已經被他捕捉到。


    這人目前隱藏在高空中,身穿灰白色鑲金邊鬥篷,擁有一張中年人的臉龐,整個身體散發出的氣勢不凡,他是大乘中期的修為,且是陰陽屬性修士。


    有了如此發現,方漁突然警覺起來,畢竟大乘期修為可是絕對高手,他這一群人中,除了他本人之外無可應對。


    他果斷將神念探向周圍,同時施展出因果探查之術,果然,第二個大乘期被他發現,這位是個五行屬性的大乘中期,看其因果牽連,與季淩風是一夥的,這人沒躲在高空中,隻是混在一群呂國將軍的坐席中。


    他趕忙將探知的結果告訴璿素,璿素又分別轉述給同桌眾人,一時間,大家都提起精神來。


    聽到辛自然的表態,呂重光就算再傻,也知道這是一個針對呂國的陰謀。


    他環顧一圈,將目光投向周圍眾人。


    麵前辛自然穩穩的站著,表情平靜,目光中隱隱有著不忍;辛自誠將頭低了下去,表情中帶著不忿;辛自祥縮著脖子,露出討好的表情;辛耀祖依然是那副強壓怒火的樣子。


    隔桌,二王子呂仲衍的興奮中透著得意;呂重績則是得意中透著興奮;那位來自季國的季淩風根本沒有站起來,他穩穩的坐在椅子上,此時正端起一杯茶水在小口的喝著。


    鄰桌,三王子呂仲祺此時依然保持著躬身的狀態,一副謙卑模樣;這一點很像他身邊的禦史大夫韓熙載。


    而同桌的農希軍、鍾離全斌等人則是事不關己的坐著,一副看戲模樣。


    台上,方漁坐著,他一手拿著筷子,一手拿著酒杯,此時他一邊對著盤子中的菜發起進攻,又不斷抬起頭看看場中,這是典型的吃瓜看戲的作態。和方漁類似的還有董誌強、塗慧傾好幾人,甚至那位呂仙業也是如此。


    台上站起身的唯有方漁右手邊的呂維國。


    然而,呂重光卻沒有在他臉上看出任何關切的表情,反而這位的表情是冷笑中帶著些不可捉摸的意味。


    這讓呂重光心中一緊,他將目光投向呂重孝,卻見這位紛繁城的呂家家主的眼角眉梢透出來的同樣是冷笑看戲的表情。


    呂重光心中有些慌,他趕忙扭頭看向呂尚卿,好在此老的表情正常,他依然是一臉關切且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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