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這塊形勝之地,在張全義眼中,現在自然是不幹淨的。


    有那些盤踞在此百年甚至更久的老牌世家豪門,像汾州石家,上黨馮家,忻州苟家,儀州韓家等,當然,還有晉陽柳家,太原王家,不過後兩家現在已經不在了。


    除開世家,還有那些占山為王,打家劫舍的,像楊立新那種,還有那種比較隱蔽的,看起來他們就是良民,聚族而居,建堡自守,實則上卻是河東之地的強盜頭子,就像蔣樹那樣。


    當然,能當強盜頭子,武道修為那自然是沒得說。


    河東道上修為最高的玄元九品巔峰高手便是蔣樹。


    平常的時候想抓這樣的人小辮子,那當真是難上加難,有時候就算知道這家夥不老實,但如果沒有機會一棒子將他打死,大家便要提防他隨後的報複。


    這一次可不一樣了。


    以前他與河東各大家族互相利用,這一次,他卻加入了何足道,那河東家族必然就要將其殺之而後快了。


    平常做不到的事情,現在可就能做到了。


    蔣樹,何足道,城內有兩個玄元九品高手。


    可河東各大家族集結這裏的玄元九品好手便有四個,二打一,行不行?


    還不行,那麽等到太行大軍過來了,大尹放在那裏頭的高手,足以碾壓所有的玄元九品。


    鼓聲隆隆,又一波進攻開始了,老馮家現在的家主馮竣老當益壯,到底是在大秦軍隊之中當過將軍的人物,組織協調起這數萬大軍,遊刃有餘,一波接著一波,一輪接著一輪,自家軍隊輪翻上陣,對城內保持著高強度的壓力,卻又讓己方的體力和戰鬥力始終都保持在一個最旺盛的狀態。


    其實都是人才啊!


    隻不過私心一重,越是出色的人才,就越是成了天下的大害。


    回望城頭,張全義唯一的疑惑就是,何足道的主力一直沒有出現。


    這是想讓剛剛組織起來的這些軍隊把聯軍的戰鬥力消耗得差不多了,然後再作致命一擊嗎?以何足道的尿性,他絕對幹得出來。


    慈不掌兵!


    在這樣的將軍眼中,兵,隻是一個個的數字,隻是達成他最後會戰術目標的工具,死多少,並不在意。


    張全義懶得看了,他決定回營去好好睡上一覺。


    死得不管是城外的還是城內的,對他來說,都是好事。


    到了夜裏,黑冰台在城裏埋伏的細作就會想辦法出來了,城裏是個什麽狀況,到時候也就清清楚楚了。


    前段日子,為了說服這些家夥,可是把自己累壞了。


    好在最終還是成功了。


    這一仗過後,河東,就幹淨了。


    回到軍帳內的張全義,倒頭便睡。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現在他可是輕鬆得很。


    而在城內,緊張的氣氛卻是已經彌漫了全城。


    楊立新隻穿了一條褲衩子,一位大夫正哆哆嗦嗦地給他包紮著。


    他的傷真不輕,特別是最後那一箭,如果再往右偏上一寸,就正中心髒,那就別想活了。


    “舵把子,何大將軍到底是要我們在城裏頂多久啊?”楊立新問道:“咱們的那些精銳手下,扮鎮軍時間長了,必然會給對方瞧出破綻來。而且現在拚的都是我們的嫡係手下,死一個,可就少一個。”


    “一天一夜!”蔣樹瞅了一眼對方,道:“現在太陽還沒有下山,還早著呢!吸引河東聯軍來到這裏,由我們吊著他們,然後由大將軍在外率軍對他們發起致命一擊,這是既定策略。”


    “可是馮竣就像是一個瘋子,從早上開戰,打到現在,連個喘氣兒的功夫都不給,舵把子,如果夜裏他們也不停歇的話,我們頂得到天亮嗎?”楊立新起身,看著包紮好的地方,滿意地點點頭,衝著大夫豎起了大拇指,手藝很不錯。“下去吧,好生治療我們的傷兵,我保你一家不但性命無憂,而且還有榮華富貴。”


    大夫哆嗦著連連點頭,轉過身逃命一樣的跑了出去。


    太原城死的人,一點兒也不比晉陽的少。


    但何足道殺人,也不是一味地濫殺,但凡有個一技之長,卻都是保住了性命。


    不管什麽時候,匠人都是屬於不可多得的高技術人才。


    特別是像能治病救人的大夫,那更是需要重點保護的。


    “還能打嗎?”蔣樹伸手在楊立新的傷口上摁了摁,


    楊立新疼得齜牙咧嘴,卻咬著牙笑道:“舵把子,咱們綠林好漢,隻要還有一口氣,就還能戰!”


    “好,那就先去飽飽的睡上一覺,下半夜,馮竣會更瘋的!”蔣樹道。“隻要撐到天色放亮的那一刻,便是他們的末日。殲滅了這些狗東西,河東就是我們的了,那時候,你不再是山大王,我不再是賊頭兒,我們,將是河東的主人,河東所有的一切,我們將予取予求。而且,奪了這些人的財產,我們便能組織更多的軍隊,訓練更多的好手,然後南下,你不想去長安看一看天子住的地方嗎?”


    “那自然是想!”楊立新嘿嘿笑道:“還想睡皇帝的女人。”


    蔣樹放聲大笑:“瞧你那點子出息!真到了那個時候,金枝玉葉,你想要幾個,便要幾個。”


    太原城中,何足道的鎮軍精銳,隻剩下了極少數的一批人在指揮著這些倉促成軍的人守衛城牆。


    如果是在平地野戰,這些人大概率是會被河東聯軍一擊而潰的,正規作戰和打劫鬥毆可完全不一樣,但有了太原城這個堅固的城牆作為倚靠,可就大不一樣了。又有南方鎮軍在關鍵節點之上主持大局,這幾萬草台班子,竟就硬生生地扛住了河東聯軍整整一天不間斷的進攻。


    張全義被激昂的戰鼓之聲給驚醒了。


    走出大帳,外頭卻是亮如白晝。


    城上城下,無數火把、燈籠、篝火熊熊燃燒,河東聯軍以白天休息了大半天的儀州韓家為主力,再一次發動了猛攻。


    “將軍!”遠處傳來了呼喊之聲,張全義衝著急匆匆行來的人召了召手,便轉身進了帳內。


    “你說什麽?何足道根本就不在城中?還有南方鎮軍也不在?”張全義呼的一下站了起來。


    “不在!”剛剛從城內潛伏而出的黑冰台細作道:“城內的鎮軍都是那些綠林軍扮的,從十天前開始,城內就開始了最嚴密的封鎖,今天要不是戰事激烈,我們還是出不來的。”


    “何足道不在城內,那他在哪裏?”張全義在大帳之內轉來轉去,額頭之上冒出細密的汗珠。


    細作小聲道:“將軍,會不會何足道此刻就在暗中窺伺我們,準備在我們攻城正酣的時候,給我們來個致命一擊呢?”


    “如果是這樣那還是好的!”張全義喃喃道:“那說明何足道還在我們的計劃之內,我就怕那家夥嗅到了味兒,城內之些人,隻是他拋出來吸引我們的棋子,他自己,早就跑了!”


    細作臉色也是驚疑不定:“那,這個情報要不要通報給馮將軍他們!”


    “當然不!”張全義猛然停下了腳步,臉色漸漸變得猙獰起來:“別忘了,他們也是我們要鏟除的對象。城內蔣樹、楊立新這些人能多拚掉他們一些,便多拚掉他們一些,等到我們的大軍到來之時,便會更輕鬆一些!”


    “可是何足道不來的話,這個計劃,隻能說是失敗了!”


    “幹掉河東這些人,也算是成功了一半!”張全義握緊了拳頭:“何足道離開了河東,以他現在的兵力和名聲,不管到哪裏,都隻能當一個流寇,威脅大減。而且我們收拾了河東這些人,照樣可以說是他何足道幹的。”


    細作點了點頭:“也隻能這樣了!但願何足道沒有遠離,會在淩晨時分來襲擊我們的大軍,如此,便正好落入我們的陷阱。”


    “但願吧!”


    大河河灘之上,無數士兵烏泱烏泱地席地而坐,這裏,距離太原城,說起來也並不遠,隻不過五十裏而已,但地形卻很妙,不走到近前,很難發現這裏竟然隱藏了如此多的軍隊。


    何足道選擇了這裏作為自己伺機而動的出發地。


    真有危險,立即渡河。


    沒有危險,純粹是自己杞人憂天,那麽從這裏出擊太原城,也不過半日功夫。


    蔣樹他們多頂半天,問題也應當不大,隻不過死的人會更多一些而已。


    但是能夠存活下來的,必然會是最強的。


    兵在精而不在多。


    何足道可不願意自己的軍隊之中有累贅。


    遠處響起了急驟的馬蹄之聲,何足道站了起來,看向馬蹄聲傳來的方向。


    雖然表麵上看起來胸有成竹,一切盡是掌握之中,但實則心裏頭卻焦急萬分。


    疑惑沒有找到答案,便如一把火在心裏頭燒。


    “大將軍,太行山,太行山方向發現了大股朝廷軍隊,分成三路正向太原進軍,人數起碼有兩萬到三萬人!”


    何足道仰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果然如此!


    格老子的寇仲,衛政道,老子一定會生撕了你們。


    “傳令全軍,渡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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