灞橋一側,停著周家的車隊,而在灞橋的另一側,周罡正在與張輕雲依依惜別。


    周家一個長輩模樣的人,有些焦急地在橋的那邊探頭張望,很顯然是想要快些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但卻又不敢打擾了張輕雲,周家這一次得以離開,都是因為這個女子。


    張輕雲笑著折下一支楊柳,塞到了周罡的手中。


    “三年之前,你折柳送我,三年之後,卻是輪到我送你了,周兄,一路保重啊!”


    周罡眼眶有些發紅,接過柳枝,緊緊地握在手中:“你也要保重,長安馬上就要成為四戰之地,兵凶戰危,你千萬要當心。”


    張輕雲微笑道:“也沒有什麽可怕的,衛家不倒,那我在這裏便是安全的,真要是令狐野打破了長安城,攻了進來,這不是還有你嗎?到時候你能眼睜睜地看著我被人欺負?”


    周罡正色道:“假如真有那一日,我便是豁出性命也要護你周全。”


    看著對方鄭重其事的模樣,張輕雲心中又不由有些愧疚,輕聲道:“周兄,走吧,你家長輩都等急了!”


    回頭看了一眼,周罡翻身上馬,走了幾步,卻又回過頭來:“輕雲,我也知道,現在的我,壓根兒就配不上伱,但我仍然有權喜歡你是不是?你莫惱,除非我以後能夠飛黃騰達,青雲直上,有足夠的底氣站在你麵前的時候,我才會再向你表明我的心跡,否則我絕不會再來煩你,我走了!”


    說完這些話,也不顧張輕雲會如何回答他,策馬揚鞭,衝過了灞橋,與家人匯合在一起,然後一路向著北方而去。


    看著漸漸遠去的煙塵,張輕雲不由輕歎一口氣。


    “小姐,這位周公子倒也是個癡情種子,我覺得很不錯呐!人長得俊俏,才學武藝都不差,對小姐又情根深種,其實是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人!”一邊,羅英笑著對張輕雲道。


    “你知道什麽?”張輕雲啐了他一口:“小小年紀,不懂不要瞎說!”


    “小姐,你隻比我大一歲而已!”羅英道:“離開關外的時候,我母親跟我說我年紀也大了,要我自己留意終身大事,還讓我叔父給我謀一門婚事呢!”


    “你娘怎麽說?”張輕雲卻是頗為感興趣,她的母親走得早,父親也一直不曾續弦,有些本來應該母親教給女兒的,在張家卻是沒有人跟張輕雲說,雖然過去嬤嬤媽子一大堆,但有些事情,這些人卻也不敢隨意開口。


    羅英想了想道:“我母親說,有朝一日要找一個和你終身相伴互相依靠的人的話,那一定要找一個喜歡你的人。”


    “嗯?”


    “喜歡你,才會在乎你,關心你,愛護你,想你所想,急你所切,以你為中心,你就是他的全部!”羅英道。


    “可是喜歡你的人,不一定是你喜歡的人啊!”


    “兩情相悅自然是好,可這樣的人終是難尋。”羅英搖頭道:“如果你找了一個你喜歡而對方又不喜歡你的人,或者說並不太在意你的人,那你這輩子,可就倒黴羅!反正我娘是跟我這麽說的,她不讀書,隻會耍槍弄棒,不過這幾句話,我倒是覺得很有道理,大概是她的切膚之痛吧!我老爹除了我娘之外,還有好幾個姨娘呢!”


    張輕雲沒有說話,隻是臉色卻不怎麽好看。


    “小姐別往心裏去,我就是隨口胡說呢!”羅英看著對方模樣,有些惴惴不安。


    “不是的,你說得很有道理,隻是有時候人啊,總要想爭一爭兩情相悅,實在不行,才會退而求其次吧!”張輕雲道。


    “人間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有一二能讓人稱心如意,已經難能可貴了!”羅英卻如同曆經滄桑一般地歎息道。


    張輕雲忽然想起了認識羅英的時候,自己剛剛抵達關外,那個時候,羅英剛滿十五歲吧,為了給姐姐報仇而向著遠比他武道修為高的人發起了攻擊。


    最後他的確是報了仇,可他的姐姐,仍然在事後鬱鬱不樂,最終出家當了姑子,每每說起這些事,羅英便黯然神傷。


    “羅英,你也要小心在意,這一次長安之戰,留下來的稽查大隊肯定是要被編入守城作戰的,而且你們不是衛氏嫡係,肯定到時候是哪裏危險便讓你們去哪裏,一定要注意凡事先保全自己,我們與衛氏是合作,不是替他們賣命,行則做,不行則走!我們不是衛氏沒有退路,明白嗎?”


    “我明白的,小姐!”羅英點頭道。


    前幾日,吳德已經率領五千稽查大隊的精銳,踏上了入蜀的路途,而李大錘跟隨前往。最早一批跟隨張輕雲回來的人,因為對長安更加的熟悉,所以這一次盡數留下來,一部分協助張輕雲進行情報收集整理以及各方麵的協調工作,另一部分,則是在稽查大隊之中參與作戰。


    留下來的數千人,名義上歸屬了何冰,但因為中下級軍官盡皆是羅良羅英叔侄這樣的人,所以在關鍵時候,這些人完全可以輕而易舉地將何部架空,從而做出最有利於他們的決定。


    而這,也是吳德放心離開的原因之一。


    衛氏一族現在的確陷入到了四麵楚歌之境地,但他們的實力,仍然可以說是極其強大的,至少在李大錘看來,就憑著長安城及其周邊附郭的人丁、儲備,隻要運作得當,撐個一兩年完全不成問題。


    而一兩年的時間,足夠這個天下發生很多事情了。


    這也是皇帝和太子連接死亡,衛政道雖然又驚又怒,但也沒有到自亂陣腳的地步。


    與寇氏不同,衛氏是長安本土勢力,這麽多年來,又一直把持著施政大權,衛氏明麵之上露出來的實力,隻不過是冰山一角而已。


    現在形勢逼人,再也不用藏拙,衛氏終於也要露出他們的獠牙了。


    在李泰身亡一月,在吳德率部向蜀中進發的時候,衛政道悍然在長安另立了李安民最小的兒子,如今隻有八歲的李平為帝,改元大治。


    你們不是說老子要挾天子以令諸侯嗎?


    那老子就做給你們看看,


    你們能奈我何?


    有本事,就來長安與我與較量一番。


    新皇帝就位,立即就發旨大赦天下,大肆封賞各路豪傑。


    當然,那些正在向長安進發的人,可算不上英雄豪傑,隻能算是叛逆。


    朝廷的封賞都是對著那些還在看風色的,或者是一些真正對朝廷忠心的人而去的。


    過去大秦對於爵位是很吝嗇的,基本上活著的人,不可能封王,沒有軍功的,不可能封候,沒有扶王保駕大功的,不可能封公。


    但這一回李平上位,國公和候爺卻是不要錢的往下灑了去。


    而最為陰險的一招便是這些國公和候爺的封地,過去都是虛封,你拿錢就好了,不可能讓你真正去這個地方實行實實在在的統治,但現可不是虛封了,而是實實在在地賞給了這些得到封賞的人,在旨意之中甚至還要求受到封賞的人要盡早去上任。


    這是明擺著的坑人的東西。


    比方說小皇帝李平封信都郡郡守柯鎮為濟北候,可是呢,濟北這個地方可不在信都,而是在齊郡,但齊郡現在實控在誰的手中?


    陳氏之手。


    新鮮出爐的濟北候能去濟北拿到自己的封地嗎?


    那得問問陳家答不答應。


    不答應,柯家肯定不高興。


    答應了,讓柯家在自己的地盤上咬出一個缺口來,你舒不舒服?


    自然也是不舒服的。


    衛政道借著自己控製朝廷中樞的便利,借著小皇帝的名頭,不要錢的候爺國公砸下去,得到的人會不要嗎?


    開什麽玩笑?


    這可是朝廷正兒八經的封誥,從現在開始,咱家那也是有尊貴爵位的人了,能夠寫到本地誌或者家族史裏頭的,家裏死人了,那下葬的規格和儀製也是大大不同的。


    如此的榮耀,怎麽能不要呢?


    至於要了以後會有什麽麻煩找上門來,那到時候再說!


    不得不說,衛政道的確厲害,就是這麽一招,立時便讓向長安進軍的各路豪傑們少了一半,自家後院已經著火了,想要去滌蕩乾坤,廓清宇內,也得把自家的麻煩事處理好了再說。


    天下板蕩,長安的朝廷中樞能夠控製的地盤,也就是長安及周邊了,現在連洛陽那邊張全義都哼哼哈哈了。


    這天下地盤,反正也不是自己的,孫賣爺田都不可惜,那衛家賣李家的產業,又怎麽會心疼呢?


    等到他們自己因為利益之爭打成一鍋粥再來坐收漁翁之利。


    到了一定的時候,便是王爺的位子,也不是不可以甩出去幾個的。


    到時候,還可以來一個二桃殺三士。


    入蜀的道路之上,李大錘看著手中密密麻麻的封賞名單,不由得咋舌不已。


    “就這短短的幾天功夫,咱們的新皇帝甩出去的國公和候爵之位,已經趕得上大秦立國之後所有封賞出去的爵位了,嘖嘖嘖,衛政道大手筆!”李大錘瞅著名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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