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中雨,烏雲壓得很低,天光晦暗不明,整個宿舍樓都染上了青黑色的水汽,蘇珍珍鬧著要找她的書——《七個葫蘆娃》。找了半天沒找到,蘇珍珍鬧了起來,整個寢室的同學都幫著她找。


    我隻看了兩眼,沒什麽興趣,不想摻和——蘇珍珍這人,老領著兩個矮個子的女同學,玩遊戲還是做其他事,這仨合起來,總喜歡排擠人。


    班上我跟石圓圓關係好些,其他人連名字我都不大對得上臉。


    但石圓圓讀的通宿,不在學校住。


    “元圓圓!你偷了我的書!”


    蘇珍珍找著找著,突然站在了我的麵前,我還躺著呢,她居高臨下地指著我。


    我更加蒙了:“什麽?”


    “就是你偷了我的書!”


    蘇珍珍一把掀開我的被子,帶著兩小跟班把我拉了起來,其他同學都站的稍微遠些,看著我們。


    “我沒有!”


    我大聲抗辯。


    蘇珍珍卻說:“那天我看見了,你是最後一個走的!那時候我書還放在床上呢!”


    “哪天?”


    我懵懵懂懂地搞不清情況,我確實沒偷書啊!


    蘇珍珍說了日子,那天我好像確實是最後一個走的,也確實在她床上見到了一本葫蘆娃繪畫。


    “我沒偷!”


    我再次重複。


    蘇珍珍突然放開我,捂著臉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說:“我不管,就是你!我的書不見了!你要賠我!”


    蘇珍珍的哭嚎聲魔音貫耳,大夥兒都受不了了。


    她的小跟班發話:“除了你還會是誰?那天我也看見了,你就是最後一個走的!回來書就不見了!”


    “就是,就是!”


    另一個小跟班也跟著起哄。


    宿舍裏最高大的女生也很不耐煩:“不管是不是你,反正她現在書丟了,你賠她就是。”


    “就是,就是!”


    其他同學也紛紛說著。


    她們的身影隱在黑暗中,窗外是青黑的雨天,不斷有雨水落下,我看見她們的黑影被雨水溶化,變成一灘灘腥臭的黑水,溶化在地麵上,又匯合在一起,隨著她們抬起的手指,一起指向我,堵住了我想要辯解的話。


    我覺得嗓子一陣難受,想出口氣,都喘不上來,眼裏驚慌失措,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被人冤枉。


    可那時候的我,連“冤枉”兩個字都還沒學過,沒聽過,甚至連字典是什麽東西,都還不清楚。


    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我成了蘇珍珍小團體的新成員。她要求我每周從家裏帶來的零食都上交給她,直到還清那本書的錢——但我竟然一次都沒問過,那本書到底值多少錢。或許,那時候我還莫名地相信,也許等我還夠了錢,她會放過我。又或許,我知道,她其實需要的並不是還錢。


    我的威化餅幹,蔥油薄餅,鹵雞腿……全都被她們收走了。


    而且她們那個團體的人越來越多,不知道新進的人是蘇珍珍拿零食收買的,還是陷害威逼的,總之到了後來,班上幾乎所有的寄宿女生,全部被蘇珍珍收歸麾下。


    蘇珍珍旗下的人分成了兩個部分,一部分跟蘇珍珍同進同出,算她的嫡係。另一部分則是我這樣的,被她邊緣化的人,有的需要上供零食,有的要跑腿辦事,還有的要給她捏肩捶腿。


    我們就這樣默默地被她奴役了好長一段時間,沒有人去告訴老師,自從張老師走後,再也沒有老師來寢室陪我們說話,關心我們。要來也隻是檢查衛生罷了。


    轉校生蘇珍珍,被我們現任的班主任李老師,提拔為副班長(班長是石圓圓),之後更沒人相信老師了。


    有一回我從家裏帶來的是兩包瓜子,那瓜子蘇珍珍拿去嗑了,吃完後把瓜子皮發給我們。那一堆瓜子皮濕淋淋的沾著口水,邊緣夥伴團裏有個女孩高興地抓起來就嗦,一邊嗦一邊說:“跟方便麵調料一個味,你們要不要試試?”


    那年頭我是什麽人?一個拿著泡泡糖吹出來,還捏著玩,玩黑了才扔掉的,完全不知道衛生為何物的小孩子——所以我也嚐了。


    狀況持續了多久,我已經不記得了,隻記得有一回我跟爹爹說我不想去上學了。他仔細問了情況,我十分委屈,說有人要我捶腿按肩,還沒收我零食。


    爹爹鬧到了李老師那兒,李老師帶著爹爹進了我們寢室。蘇珍珍把那套丟書理論再說一次,爹爹不耐煩地問她到底多少錢。


    蘇珍珍驚愕地看著我爹爹,連抹眼淚的動作都停了,說了個“50”。


    爹爹當即甩下50塊錢,又開車帶著我去新元書店買了三本葫蘆娃,當著大家的麵丟給蘇珍珍。


    蘇珍珍臉兒漲得通紅,之後倒是消停了幾個星期,我也得以重新回到自由狀態——比起當跟班,我寧願沒人跟我玩兒。


    隻是蘇珍珍才安分沒多久,她就又開始吩咐我做這做那,雖然零食不再全部收繳我的,但她總愛伸手來拿。


    可氣的是,那麽多人站在她那一邊,我年紀小,又不是一個打幾個的狠人,倒也頗受了幾番欺負。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我已經習慣了蘇珍珍的欺負,並且通過不斷地出新鮮主意,提議玩各種活動遊戲(不可詳細描述,總之跟幼兒園時期看過的無法詳細描寫的碟片有一定的關係,但是有限),逐漸成了蘇珍珍小團體的二號人物,類似軍師。


    我當上狗頭軍師後,逐漸散掉強行收繳零食的規矩,並且所有遊戲都是帶全體的,不再有人被邊緣化。原先被邊緣化,被欺負狠了的人,倒十分感激我。


    有個姓李的同學,她身材是我們寢室第二高大的,有一日,蘇珍珍不在寢室,她找到我,“元圓圓,我看好你!”


    李同學這話叫我好生驚訝,電光火石間,我突然想明白了,原來她們也不想被蘇珍珍欺負!既然我們都不想受欺負,那為什麽現在我們是現在這樣一個局麵?


    “你說看好我,是什麽意思?”


    我試探著問了李同學一句。


    李同學從她包裏拿出了一版小魚仔,一包幹脆麵,遞給我,“給你。以後,我不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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