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淺真藍宮中事,獨立佳人待天明。


    藍夜坐在殿內最深處的婚床上,安靜的像是墓裏的石頭。


    我被自己這個念頭驚了一下。


    隨即散開,或許隻是藍色反射率不太高,才會顯得有些暗。


    我隨手招來一團光靈力,漫布整個寢殿,甚至特意多放了點紅光和黃光,整個寢室這才有了些暖意。


    “藍夜。”


    我拿起放在架子上的秤杆溫柔堅定地掀開了他的蓋頭。


    藍夜低垂的小臉立刻抬起來看著我,他的眼睛裏星辰無數,卻隻看得見我這片月光。


    “遠遠。”


    他的聲音像清碎的玉石,語氣卻格外甜蜜。


    我忍不住親了上去。


    良久,他紅著臉說:“我們還沒喝交杯酒。”


    我這才拉起他的手,走向殿內的圓桌。


    藍夜羞答答地倒酒,我就坐在凳子上看著他。怎麽看也看不夠。


    藍夜偷瞟我一眼,發現我在看他,立刻羞紅了臉,嬌嗔地瞪了我一眼,隨即收回目光。


    我樂不可支。


    太可愛了,我家藍夜。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白頭與共,生死不離。”


    我們端起一杯清冽花茶,這是藍夜與我研究了好久配比,做出來用菊花和碎荷蕊為主料,輔以各種甜糖、清涼葉料做的專屬花茶。


    商量之後,交由雲門代售。算是戰神周邊。


    飲盡杯中蜜水,我想到這點,突然問藍夜:“藍夜,清蜜甜茶以我的周邊名義售賣,你會不會覺得……”


    藍夜知道我在為難什麽,他不需要我全部說出來,他把手指尖輕輕按在我嘴唇上:“我願意做你的妻子。願意以戰神妻子的名義麵對世界。”


    我心中一痛,把他的手放在我心口處:“不,你應該有你自己的生活。”


    他順勢靠向我,我把他摟住,感覺心完全被填滿了。


    那些委屈、無助、殺戮、絕望,全部被他衝散了。


    他愛我,我第一次這樣意識到。


    他不說話,就那樣躺在我的懷裏,眼睛亮晶晶又帶著無限柔情地看著我。


    真想溺死在藍夜的眼睛裏。


    真希望夜永遠這樣長。


    這樣就可以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我們的心跳頻率一致,甚至不用他心通,我與他便已心靈相通。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我伸手把藍夜打橫抱了起來,他臉色通紅,伸手緊緊抱著我的肩膀。


    我知道他不是怕我把他摔了,我當戰神那些年又不是像現實裏身體這麽差。


    幾步的距離,像是跨越了終生的等待。


    我還記得剛見他的時候,他的身影在陽光碎影裏斑駁。


    我還記得他最開始流下的那滴眼淚。


    那時候我想輕輕吻去他的憂愁,但名不正言不順。


    現在可以了。


    我會讓藍夜無憂無慮。


    就讓我們一起守護法靈網,守護靈界的正義與公平。讓我們的愛情經受時間長河的衝刷。


    夜,深了。


    清風吹過藍宮,盤旋飛簷處,新燕傳春聲。


    後世有詞令讚雲:


    新婚夫婦意氣重,片刻不離纏綿人。


    早起懶梳洗,相扶出轅門,遊遍靈州廣世界,訪及山河寬心間。


    ……


    靈界是多麽的美好。


    現實世界卻並非如此。


    那時我已經接近癲狂的地步,對實際生活十分麻木,隻做那些非做不可的事——如果不做的話,就會挨打。


    我麻木到了什麽程度呢?我記得我有一盒巧克力,是大姐送給我的生日禮物還是怎地,總是因為當時得不到什麽糖果,我十分珍惜。三個月了,隻吃了一顆。


    但是放假的時候,發現被牤牤吃了兩顆,我又氣又急,問牤牤為什麽吃了也不告訴我?


    牤牤看我這樣,又好氣又好笑。


    但是沒等她說什麽,我已經冷冷地放下那盒巧克力,認命似地說:“吃吧,隨便吃。”


    然後我轉身就走了,把那盒巧克力留在原地,像是那些被碾碎的菊花,我知道它們從不屬於我。


    這件事後來被我爹知道了,他大罵我自私自利,並且長久都以此嘲諷於我,認為是我人品不堪的側證。


    自私嗎?那時候我隻有自己了。


    倘若我連“自私”都沒有了,恐怕就什麽都沒有了。


    我自私地沉醉在幻想世界裏,日出月落,回到學校我也隻是行屍走肉一般生活。


    哦對,回學校之前,我被安排到姑姑家住一段時間,那時候我在打遊戲來著,我爹突然帶著一個叔叔來了。他二話不說要我拿出暑假作業給他看,我看他那臉色,不知道在哪受了氣,多半要撒我身上。預感到他可能要打我。


    我已經決定了要保護自己。


    我已經搞清楚這些人,都不是我真正的家人,他們怎麽可能保護我?我過去對他們抱有的希望,完全都是不切實際的。


    不管麵對誰,我都要保護自己。


    雖然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但是殺死他,應該就沒人能打我了吧?至少這次不會挨打了。


    我心中充滿激憤和厭惡,還有數不清的,熟悉的恐懼。


    我拿了一把水果刀攥在手裏,藏在背後,把作業本用另一隻手遞給了他。


    他快速翻了幾下,果然暴跳如雷要打我。


    我立刻握緊了刀。


    但是他隻是把作業本卷成一個直筒,在我腦袋頂狠狠敲了幾下,他就心情舒暢了,罵了我幾句,帶人離開了。


    等他走出去,我才發現自己手裏握著的水果刀,刀把上沾滿汗水。


    還好隻是隨便打了我幾下就走了,如果他對我拳打腳踢,我恐怕就刀劍相向了。


    雖然這種明顯是被當成撒氣筒一樣,隨意地侮辱和打罵,讓我覺得非常屈辱。可是,相比成為少年殺人犯,還是好多了。


    我對這世界的感覺,與日俱減。


    對靈界的歸屬感,與日俱增。


    清幽告訴我,當年我從靈界離開,這麽多年,他們一直在想辦法找我,希望能接我回去。


    我也很想回去。


    垃圾實體界,不知道有什麽好待的。


    就算成為靈界最普通的,哪怕是無父無母的孤兒,都好過在這裏受罪。


    上課也好,做作業也罷,我隻是為了應付一下任務,免得成績不好被打。實際上我的心思都花在了靈界,和藍夜他們在一起。


    藍夜也很乖,我在上課的時候,他就好端端坐在我懷裏,有時還詢問我的課業,對實體界有一點好奇。


    他真的很可愛!


    我在靈界越快樂,就越對現實世界感到失望和不耐煩。


    我記得很清楚,那時候快冬天了,天氣很冷。我已經隨著班上的座位調動,坐到了最靠牆邊的地方。(我們班上是對角線遞進式輪換課桌,說是要保證公平)


    當時數學卷子發下來,我他爹竟然隻考了46分!


    我這輩子沒考過這麽低的分數。我的語文是它的兩倍還不止。


    說起來不怕大家笑話,我之所還留在實體界,是因為從小到大周圍的人都給我一種“考上大學一切都會好的”,這種虛無縹緲的念想。


    加上《三傻》裏看來的未來大學生活種種精彩,我願意為了這點虛無縹緲的希望繼續活著。


    但是現在沒了。


    我考的這麽差,活下去也沒有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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