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削筆刀觀察著手上的脈絡,找到了一條明顯地青藍色的靜脈,狠狠劃了一刀。


    馬上就出血了。


    刀片上沾染的,真實的鮮紅色,立刻驚了我一跳。


    “清幽,我死了真的能回去嗎?”


    我失魂落魄地看著清幽,希望從他口中聽到一個確定的回答。


    但是他隻是滿眼心疼地按住了我的傷口:“不一定的。最好還是等到你七十歲……或許不用等那麽久,你活不過27.”


    在同桌驚訝的低呼,和清幽雲雪的勸導中,我請了晚自習的假,去醫務室包紮。


    發生了這樣大的事,班主任莫老師自然打電話通知了我爹。


    等他趕到學校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


    不知道是當年沒有包紮好,還是刀傷難消,那道疤依然淺淺淡淡地長在我左手上——這點可以說明我是右利手,不是左撇子。


    我爹把我叫出學校,說已經給我請了三天假。


    他開車準備送我回十四公裏,牤牤在那裏,她跟公公調崗了,現在公公在老家沙場。


    一路開到二橋邊上,他把車停了下來。


    問我:“你是真想死還是鬧著玩的?”


    他瞥了我一眼,嘲諷道:“想請假?”


    我皮笑肉不笑:“我沒請假,你請的。”


    突然,他提高了聲音喝問道:“老子問你為什麽想自殺?!”


    我被嚇了一跳,隨後強行鎮定下來:“我不是自殺,我回靈界。”


    “什麽?哪部小說?”


    他一臉驚訝,又轉而一副嫌棄我智商的樣子。


    我冷淡的瞥了他一眼,又怕他打我,隻好解釋道:“你可能不相信,但我的確不是你們這個世界的人。你女兒早就死了,我隻是個……用你們的話來說,我是外星人。我在靈界有我的家人,隻有死了才能回去。”


    他本來重新啟動了汽車,都快開到零公裏了,他又刹車,停在了路邊荒涼的紅泥地上。


    “你是真想死,哦哦,用你的話來說,是想回去是吧?”


    他一把拽過我的手,抄起扶手箱裏的打火機,對著我手腕就要燒。


    我在火焰燎到我手腕的前一瞬,使勁掙脫了他的鉗製。


    我一臉震驚地看著他。


    什麽玩意兒?這就是元遠遠她爹?


    他繼續積極熱情地推銷道:“你不是想死嗎?來來來!”


    他高舉打火機。


    冷笑著罵道:“連這麽點火都怕!你還說想死?我看你就是想鬧!”


    我倔強道:“我要回靈界不是這麽回的。這樣回不去。”


    “哦?”


    他拉了一個長音:“那你是覺得,要怎麽才能回去呢?~”


    突然變臉恐嚇我:“要澆汽油來燒嗎?”


    “我現在帶你去買汽油!”


    說罷他真一腳油門踩了上去。


    我不說話,任由他開車。


    我心裏各種念頭紛雜,最終形成了一句話:“死了也好,死了也好。”


    死去元知萬事空。


    若我死了,便不會再受苦了。


    雖然,不一定能回靈界。


    車窗外陰冷的天空不斷倒退,我看著周圍的景色,想起牤牤說的那個,我媽媽在上關大橋拋棄我的故事。


    十幾年前,她們走的就是這條路吧?


    荒僻的城鄉結合部平房,隻在某些特定日子和時間熱鬧的車站,熙熙攘攘進城賣菜買種子的人流,還有那早先高大如今破舊的上關大橋。


    我爹把車開過了上關大橋,卻沒進城,在購物中心轉彎,重新朝十四公裏進發。


    我臉色更加冷了——這什麽意思?


    我死不成了?


    他把我交給了牤牤,兩人交談了幾句,他開車揚長而去。


    牤牤近日裏似乎十分清閑,招呼著我吃飯。


    我試探著問道:“牤牤,爹爹沒說為啥送我回來嗎?”


    牤牤清瘦老去的麵容浮現一絲笑意:“沒有啊,他就說給你請了三天假。”


    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有告訴牤牤。


    下午的時候,牤牤在沙庫上鏟沙子,我心裏鬱悶,走過去把事情告訴了她。


    牤牤一下就紅了眼,她轉過身去,老練紮實的手抹了兩把眼睛。


    我知道她哭了,覺得很驚訝。


    牤牤說:“如果你死了,我還活著做什麽?”


    她哭了兩聲,我跑回屋裏拿了兩張紙給她,她使勁擤了兩下鼻涕。對我擺擺手,又繼續鏟沙子去了。


    牤牤,她愛我嗎?


    我心中升起一個荒謬的念頭。


    是的,就是這樣荒謬。


    即使是一個曾經為了我沿街乞奶的人,我也無法相信,她是否還愛我了。


    但牤牤對我的態度,的確緩和了許多。


    難道這次真的因禍得福,沒能死成,反而要得到家裏人的重視了?


    爹爹第二天回來接我,帶我去城裏吃飯,去的是五小旁邊,那裏拆掉的大樓,現在已經裝修了一個飯店,名叫“老樹咖啡”。


    我點了一大杯菊花茶,爹爹又叫了一壺。還教育我,和人一起吃飯,就要按壺點。若是點一杯,便隻能自己喝。


    他又讓我點菜。


    我點了一盒雞翅,一盒榴蓮酥,一盒酥炸蝦。


    爹爹又說了我兩句,說我吃的都是油炸食品,熱量高對身體不好。


    中間他有事又出去了一會兒。


    回來之後開車送我回沙場,路上一直跟我聊天。


    他要我說實話,我說了實話,我說我在靈界有家人,我親爹叫幻孽心欲,他又氣得扇了我一巴掌。


    我又恨又委屈,不想跟他說話。再罵我,我怕挨打,隻能唯唯諾諾地應了。


    第三天,他買了一個mp4給我,這個mp4可以放電影,聽音樂,看小說,但是隻能用已經下載了的,它完全沒有聯網。


    但是相對於那會兒屏幕很小的手機,已經是高科技進步產品了。


    從那之後,我經常聽歌唱歌,靈界的項目更加豐富了。


    後來我聽莫老師說:“你爹哭了一夜,眼睛都紅了,他覺得自己是個不合格的父親。你爹是什麽人啊?那是縣裏都掛號的人物。這樣的硬漢也落淚……”


    似乎在感慨我爹的慈愛,又仿佛在暗示我的不孝。


    當年的我並沒有聽懂,隻是覺得不太相信,就我爹,還能為我硬漢落淚?他打罵得我落淚倒是差不多。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從精神病院走出來的道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灑家元遠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灑家元遠遠並收藏從精神病院走出來的道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