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光見風沙默不吭聲,趕緊向任鬆使眼色。


    任鬆輕咳一聲:“你急什麽,風少一向言而有信,從來不會食言而肥的。”


    風沙瞟他一眼:“捧人上屋,然後抽梯。就這麽簡單?”


    任鬆微笑道:“風少教過,越簡單,越實用。”


    風沙不禁翻了個白眼,譏諷道:“我可沒教過你什麽,是你自己勤奮好學。”


    嘴上這麽說,心知被將住了。他的確很愛惜信譽,一旦許下事情,極少違約。除非說服人家鬆口,否則哪怕吃虧也會認了。


    然而小黑賬會一筆筆牢牢記下,總有算回來的時候。


    任鬆跟了風沙三年多,當然清楚他有記黑賬的習慣,趕緊解釋道:“不怪何光著急,這件事牽扯不小,他頂多算個牽線人,如若不成,必遭反噬。”


    風沙噢了一聲,有些明白了。


    恐怕不光是搶劫的利益分配問題,應該還牽扯到東鳥四靈的權利鬥爭。有人想借此一事,打擊恒先生的故舊那一夥人。


    這樣的話,的確牽扯很大,何光一不小心就會變成權鬥的犧牲品。


    風沙想了想,緩緩道:“你也知道,雲虛經常惦記你呢!如果我選擇幫你不幫她,她真會發飆的。何況以我跟她的關係,沒有胳臂肘往外拐的道理。”


    這番話聽著輕描淡寫,其實很嚴重。


    稍微深想一點,雲虛為什麽惦記任鬆?不就是流城之時任鬆趁人之危,使得雲虛倍感屈辱嗎?


    雲虛乃是他的情人!


    任鬆這種行為雖然不至等同於奪妻之恨,程度也沒輕上多少。


    他沒殺人,不代表不想殺人。純是殺任鬆的後果實在太嚴重,他自認承受不起代價罷了。


    還能和任鬆坐在一起談笑風生是一碼事,打不打算找機會來個徹底清算,那是另一碼事。


    任鬆沉默一陣:“我早就想跟你解釋。那是有人添油加醋,不是我的意思。你知道四靈的規矩,我對副主事約束有限。後來他被雲虛活活打死,已經報仇了。”


    風沙淡淡道:“跟我解釋沒用,這件事我隻會聽雲虛的,也隻會跟雲虛站一邊。”


    何光忍不住道:“風少是打算反悔了?”


    “來之前我已經想好了,打算自己掏錢,就當買下那批物資,總不至於讓何兄吃虧。看來是我想簡單了,這恐怕不是錢的事。”


    風沙盯上何光的眼睛:“如果之前知道這件事牽扯四靈的派係鬥爭,我是絕不可能同意的。何兄打一開始瞞著不說,似乎有些不地道啊!”


    何光臉色陰晴不定。他本想通過任鬆透點風,讓風沙知道水很深,不敢輕易毀諾,現在顯然起了反效果。


    換做尋常玄武主事,他這一手肯定很有效,因為沒有哪個地方主事敢於得罪一批東鳥四靈的中樞人物。


    奈何他和任鬆都不知道風沙的真正背景,難免做出錯誤的判斷。


    風沙作為被廢黜的四靈少主,天然親近總堂一脈。恒先生就是總堂一脈,恒先生的故舊自然也是總堂一脈。


    他怎麽可能幫助東鳥四靈的分堂一脈去打壓總堂一脈呢?


    以前之所以答應幫忙搶劫這批支援君山青龍的物資,根本不是單純為了錢,乃是防止蘇環坐大而已。


    反正人家物資都已經拿出了來,給蘇環還是被他搶,實際上並無損失。


    如果因為這件事導致本就在東鳥式微的總堂一脈再次遭受重創,他非常不樂見。


    風沙喝了口茶,起身道:“多謝款待,鱸魚很鮮美。有機會一定禮尚往來,告辭。”過去抓住外氅隨手披上,然後揚長而去。


    何光臉色鐵青,直到風沙出門不見,方才怒道:“言而無信,小人。”


    任鬆皺眉道:“閉嘴。風少一向守諾,如今寧可翻臉也要毀約,說明當中必有我們不知道的原因。”


    何光更氣:“好呀!你位高權重了,就不要兄弟了。居然還敢要我閉嘴,偏不閉,有種你幹掉我。”


    任鬆歎了口氣,語氣軟了下來:“我隻是說當中或許有我們不知道的緣故,風少都想躲開的事情,我擔心你不小心掉進去。”


    何光冷哼道:“什麽緣故,我看他就是見利忘義,人家出得多,嫌我這裏拿的少。”


    任鬆搖頭道:“風少怎會在乎你那點分成。剛才他不是說了,本打算自己掏錢,就當買下那批物資。如今連這都不肯涉入,隻有一種可能……他站定總堂。”


    何光神情劇變。


    任鬆垂下目光,心思電轉。


    風少的確和恒先生關係很好,想也知道和總堂一脈關係密切,然而自從蘇環領命去流城奪權之後,不可能不生出嫌隙,沒曾想竟然還是堅定站隊。


    他是江陵玄武主事,蘇環是君山青龍主事。


    江陵和君山距離太近,蘇環的實力越大,他受到的擠壓越多,加上青龍在階級上本來就高上半頭,他的日子會更加難熬。


    所以自然想斬斷恒先生的故舊對蘇環的支持,這個君山青龍越晚成型越好,最好永遠建不成。。


    何光因為這批物資的事找他幫忙,他立刻就答應了。


    如今試探出了風沙的態度,也算意外驚喜。不對,是有驚無喜。


    何光發了陣呆,回神急道:“阿鬆,這次你一定要幫幫我。已經拖了這麽久,人家竟是甩手不幹。你知道多少人牽扯進來,多少人會生吞我嗎?”


    任鬆苦笑道:“別著急,辦法還是有的。我之前埋下伏筆,本打算讓他焦頭爛額一陣,現在看來,自然先救你要緊。”


    何光精神一振:“就知道你鬼點子多,快說我聽聽。”


    任鬆緩緩搖頭:“不是信不過你,實在是法不傳六耳,漏風必傷己。你跟風少多少也算打了點交道,他有多厲害,你應該很清楚。”


    頓了頓又道:“何況你嘴太鬆,尤其見到漂亮女人,比褲帶還鬆。這幾年因你漏嘴,被滅口的女人少說十個八個。這種風都能吹到我的耳朵裏,你夠厲害呀!”


    何光幹笑不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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