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兒和龍起的遺體被運回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


    前一晚,蒲爹去了棺材鋪,為自己的孩子買兩口棺材。老板都已經把他認熟了!他也看蒲爹買的棺材尺寸,就知道又是他的孩子。聽說他還有兩個孩子,也就這麽點兒大。


    老板很同情蒲爹,主動給他少了些錢。他記得最開始認識蒲爹時,是一個雪花紛飛的晚上。他也是這麽冒冒失失的進來,失魂落魄的模樣。整個人都沒有了神采,就像是沒有了魂的仙人。一雙空洞的眼睛,聲音沙啞的問著他。


    在他身後,是用一塊布蓋著的女孩,看那身量,年紀也不大。大概十二三歲左右。女孩長得很清麗,和蒲爹不是特別像,也許是像孩子的娘。他小心翼翼的把女孩,抱進去,猶如稀世珍寶般。


    戀戀不舍的關上棺木後,也沒有流淚。隻把棺木拉出了門,一個人蹣跚的消失在雪夜裏……


    後來才聽說他是贅婿,很不容易。看那樣子就是一個愛孩子的人,是孩子的母親,把她賣給了縣上的傻子,那家人老板是知道的。真是一對命苦的父女!


    第二次見到他,又是買棺木,那個女孩被一個席子卷著。厚厚的劉海,遮住了她本來的容顏。身上都是傷痕,老板多少聽說過孟家的事。哦,原來是這個丫頭,受到了牽連啊!


    真是可憐的孩子!


    這一次老板見他,他表現的很正常很冷靜,也很有禮貌,還給老板道謝。隻是那平靜的臉頰和眼裏,老板總是看得觸目驚心,這一次竟不敢多看他,尤其不敢和他對視。


    這一次他還微笑著主動的給老板說:“我的小女兒和小兒子都沒了,就剛走不久。大夫沒把他們救過來……我就隻剩一個閨女了,她還好,在都城呢!已經嫁人了,那家人對她很不錯。我也很放心,謝謝你少我銀錢。好人好報!”


    老板歎息了聲,說:“你不容易啊,你節哀!”


    蒲爹點頭,笑著道謝,隻是那笑容沒有一點笑意,讓人看了發冷。老板看著他拖著兩口棺,消失在夜色裏,這個夜很美,星光燦爛。


    老板看著這個俊美的男子,感歎著真是苦命的一家子。


    他因著和蒲爹有兩次交集,自家親戚也在杏花村,所以也知道點蒲爹的事。他是很理解蒲爹的,也覺得這人很不容易。隻是命運不濟,遇人不淑,最後身陷淖泥。這樣神仙般的相貌,真的可惜!


    蒲爹把棺木拉到了錦家縣上的宅邸,兩家人已經在那裏等候已久了。錦家人甚至找了法師來超度,靈堂也布置好了。龍母一直守在兩個孩子身旁,拉著他們的小手。龍父在旁邊燒著紙,淚在眼眶裏打轉轉。


    眾人看到蒲爹回來,都連忙接過棺木。蒲爹親自把孩子放進棺木裏。依然是十分輕鬆的樣子,就像他們睡著了,害怕吵醒他們一樣。


    龍躍哽咽的喊:“師父。”


    蒲爹噓了一聲,說:“小聲點說話。你弟弟和師妹他們太累了,休息了。”


    龍躍看到神情一如既往的師父,心裏萬分疼痛。他自己都快要當父親了,有些能理解師父的感受。何況幺兒和龍起都那麽可愛乖巧,那麽漂亮的兩個小孩子。


    蒲爹一夜未眠,在幺兒和龍起的身邊守了一夜。眾人看到瘦的若一支蘆葦般的蒲爹,怎麽也說不出口一個安慰。


    他看到錦家的人,對他們說:“我們的事,暫時不要告訴小香。她正在陪錦複讀書,是關鍵時刻。等這一陣子過了,再找個機會給她說。哦,算了,我給她寫封信吧。等過了這陣子,再給她吧!謝謝你們了!”


    錦家人說:“這個時候,你還為錦複考慮。錦花都還不知道幺兒……要她知道了,可不知道怎麽呢!”


    蒲爹說:“都先瞞著。你們不是這段時間要上都城嘛?把花兒也帶去。我也給花兒寫一封信,她是個懂事的好孩子。別擔心!”


    錦家人說:“你也要照顧好自己,等錦複那邊好了,我就讓他把你這個嶽丈接過去。跟著他們住一起!”


    蒲爹擺手:“不啦不啦!孩子們大了,有自己的事自己的生活,都城多不容易啊,我就不添麻煩了!”


    錦家人說:“這怎麽叫添麻煩呢?”


    蒲爹說:“我這一生都很苦,也不吉利。不想把不幸帶給他們,我希望錦複和小香好好的生活!”


    錦家人還要說什麽,蒲爹轉移了話題,說要盡快的送幺兒和龍起回村,埋在山上。還說他要回去看看龍氏族人是怎麽給他的交代!


    回到村裏,蒲爹安安靜靜的把他們埋葬在了大雪二雪的旁邊。還笑著和他們聊了好一陣天,就像他們都在一樣。


    下山後,他還沒找龍族長,他們就過來了。說把龍家人除族了,這個懲罰已經是很嚴重了,他們再沒有家族庇護。至於龍耀宗,畢竟是小孩子,不好處理。也就關他幾天,蒲爹笑著說:好。


    龍族長很滿意蒲爹這次的態度,高枕無憂了!倒是龍躍家給他道歉,說是他們能爭取的最狠的處罰了!其實他們都覺得還不夠,難解心頭之恨。


    蒲爹說:“夠了,謝謝。”


    晚上,蒲爹來到了關龍耀宗的房子,四處無人。龍耀宗看到蒲爹,抱著他說:“現在你可以認我了!”


    蒲爹微笑著把龍耀宗抱起來,龍耀宗開心極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蒲爹就舉著他狠狠的把他摔在地上。龍耀宗一口血吐出來,想哭哭不出來。蒲爹踩著他的臉說:“孽種!你也配?你就是個奸生子!”


    “啊!姓蒲的你幹什麽!”龍香雪站在門外,看見令她心碎的一幕。蒲爹轉過身,一把抓過龍香雪,掐著她的脖子,說:“兒子女兒死了,被這個賤種整死了,你說呢?你這個賤人!”


    龍香雪抓著蒲爹的手,手上抓出了血印子,但蒲爹沒有放手。龍香雪艱難的說:“你……瘋了……你……在殺……人……”


    蒲爹輕言細語的說:“不是不是,我在報仇。為我的孩子報仇!”


    說完就把龍香雪狠狠的摔在地上,用木棍狠狠的打。龍香雪的慘叫聲,引起了人的注意。村民們都圍了過來,看到蒲爹瘋狂的打著龍香雪,一旁的龍耀宗躺在地上不知死活,都愣住了!


    大家隔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用了三個漢子才把蒲爹拉開。龍香雪已經被打的不成樣子了,臉已經爛了,看樣子腿也動不了。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村民急忙的去找族長,還邊喊:“蒲幺兒瘋了!蒲幺兒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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