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的風景秀麗,有的地方,常欽覺得就像沒有來過一樣。可明明好像經過,對於路癡的人來說,這樣的路程並不友好。但常欽很感恩,這一路上,他的呼吸極其通暢,身體沒有任何不適。


    隻是,不知為何,明明他已經是一個強壯的少年了。打坐、練劍法後,他又慢慢的瘦了下來,也變白嫩了。回到了當初那麽羸弱身材的模樣,不同的是他的身體裏澎湃著的氣,彰顯著他的身體康健。


    【但願孩子多多做些功德,好補全魂體所有的傷。】飲疏歎道。


    小陽說:【會的。常欽是個好孩子,我們天攏山的孩子都是慈悲心腸。】


    眾人對這句話是讚同的,都紛紛點頭。孩子們聽後,卻有些害羞,假裝忙事情。我們十分默契的笑了:真美好啊!


    常欽有些鬱悶,他已經確定了,百分百確定了,夢裏的那個女子就是師父。隻有他師父才這樣的惡趣味,看起來冷淡,其實很淘氣。他一直都知道,師父的童心未泯。


    飲疏覺得冤枉,她說:【讓他變回以前的身體,是為了保護他。這孩子想些什麽嘛!】


    彩彩和飲疏極為要好,說:【他年紀小,不太懂得這些,一個病弱少年,出去了一年變得很強壯回去,總會被一些不懷好意的人注意的。等他知道後,就能明白你的苦心了。】


    飲疏說:【我不需要他明白我的苦心,隻希望他啊,能過順利的過自己的劫數,再順利的回山,接我的位置。我羨慕你們啊!】


    眾人沒有說話,畢竟常欽是要比別的弟子多了一點波折。也和飲疏的神位有關,必定是要多體驗一下人間的。


    常欽路過了給他指路的那個人的世界,他進到了世界裏麵。本來他想找到那個人表示感謝,然等他找到那個山村的時候,那裏已經一片荒蕪……


    “這裏發生了什麽?”整個村落七零八落的,很多房子都垮塌了。


    常欽隻好來到縣城,問:“那個溪水村,怎麽變成這樣了。”


    “你是外鄉人吧?有親戚在這裏?”


    “是的,大哥,請問您知道溪水村怎麽變成這樣了?”


    那個大哥歎氣:“哎,還不是山洪鬧的,整個村子都被毀了。”


    “無人生還嗎?”常欽的心,有些往下沉。


    “除了在外邊的人,那個村子的人都死了。”


    “那官府呢?沒有來救嗎?”


    大哥看著常欽嘿了一聲說:“小兄弟啊,你家應該比較殷實吧!怪不得那麽天真!你怎麽就期待不該期待的呢?”說完就嘟嘟囔囔的走了。


    什麽叫不該期待的呢?官府的人,本來就應該把百姓放在心裏啊。常欽想著自己父母和大哥的教導。這個世界似乎和他父母大哥,跟他講的那些不一樣啊!


    常欽沒有找到那個指路人,也沒有在這個世界逗留。他也聽說了那個人沒有死,去哪兒了不知道,隻是他的家人都沒了。常欽有些難受,學著夢裏的超亡咒,在小村旁邊念了起來,念到他感到渾身一鬆,才停止。


    他從定中醒來,才發現自己已經在這裏三天三夜了。他又去到縣城,在一家普通的店子吃了飯,就出了這個世界,繼續上路了。


    那個世界的人,至少他看到的那個縣城,過的都不好。有富人,窮人更多,還有一個賣人的地方,多是窮人拉著自己的兒女去賣。衣衫襤褸,小孩兒們就像小動物一般,插著一根草。


    小孩子們瘦的皮包骨頭,大人們也瘦的形銷骨立。又黑又小又瘦,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師父,除了臉白的不正常。那身形和他看到的這些人一模一樣。


    原來師父是餓的啊!


    隻是,不對啊!他師父不是有那麽多東西吃的嗎?


    不對,既然夢裏的那個師父的真身,說不定十歲女孩隻是師父的化身。師父為什麽要這樣呢?


    他突然想起師父說他:五穀不分,四肢不勤。


    不不不,他再也不是四肢不勤的少年郎!


    常欽有些隱約的抓住了什麽,似乎和師父讓他下山有關。


    後來他看到285都不是以莊嚴相出現在天攏山的時候,他更明白了。為什麽285會以自己轉世後的身形出現呢?曆經苦難的是我們,但依舊有無數的眾生,依舊在苦難中沉淪。他們所受的種種的苦,也是285經曆過的苦楚。什麽是神呢?什麽是神的形象呢?


    285以此為相,出現於世,被常欽感悟了!


    他決定接下來的路程慢慢的走,本來自己也不識路。慢點走,仔細研究一下回家的路,也能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師父讓他下山的深意。


    常欽想:“我這十多年,除了自己和父母大哥,似乎從來沒想過別的。”


    他從來沒有真的看過外邊的世界,也沒有看過外邊的人。哪怕在他身邊的人,他都不曾注意過。


    是啊,他不知道小裙子為什麽不在身邊伺候了。


    當時他問:“大哥,小裙子呢?”


    “她啊,父母讓她回去待嫁。她也十三歲了,該是嫁人的時候了。”


    “哦,怎麽都沒來道別呢?”常欽有些不高興。


    “她走的急,你當時病著,就沒來得及和你說。”大哥平淡的語氣說著小裙子的事。


    小裙子真的嫁人了嗎?常欽現在後知後覺。


    她是自己五六歲就到身邊的丫鬟,據說是皇莊裏的人。皇莊大,他也不曾打聽過。小裙子長什麽樣子,他真的不曾注意過,也不曾注意她是哪家人,姓什麽。


    他隻記得小裙子眼睛大大的,總是低著頭,每天伺候自己,吃飯的時候她試吃、喝藥的時候她試吃。吃什麽,小群子都要試吃…


    她很沉默,從來沒聽過她說話。


    “人怎麽可能不說一句話呢?除非…說不出來吧!”常欽心裏不好受。


    他發現自己的世界,曾經的所見所聞,不一定是他真的看到聽到的那樣。他的世界裏除了病痛,隻有歡欣,美好的人事物。


    常欽就像挑開了一層紗,他回想起往事,那一層曾經來不及細想細問的種種,逐漸露出了真麵目。似乎,他周圍的快樂都是父母和大哥,刻意營造出來的。


    他身邊的痛苦,甚至是殘忍的事。他都不曾見更不曾知曉,這些事情,完全被隱藏在了以愛他之名的,“幸福”的表皮下。


    常欽突然想:“我出來了,他們…”


    又仔細想了想,不!除了小裙子,似乎別的人都是父母兄長安排的。


    “我是怎麽一個人從護衛森嚴的皇莊裏出來的?”一旦有了懷疑,很多地方都經不起推敲了。


    他看著自己病弱的身軀笑道:“師父,果然是師父!也許這樣才好!”


    常欽的笑容很難過,他似乎聽到了飲疏的歎息。凝神再聽,卻隻聽到了陣陣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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