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那確實是為難黃兄了,畢竟你手下也隻有十來號人。”周立寒也是一臉難為情的,故技重施,“誰能想到樂大人會突然問起呢?這樣吧,你若實在人手不足,我便上報樂大人,讓他為我們增派援手,你看如何?”


    黃小旗忙搖頭:“不必不必,我覺得給手下十二個緹騎分配一下、讓他們麻利些、興許還是能湊合完成的,這點小事就不叨擾樂大人了。”


    嘴上妥協了,心裏把周立寒全家問候了遍——話說得好聽是幫他請援手,可實際上呢?這豈不是明擺著要告訴樂台,這活他根本還沒開始幹?這不告他黑狀呢嗎?


    周立寒笑逐顏開:“有黃兄這話我就放心了。對了,這事可不能湊合地交差啊,樂大人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落實到底,督察報要寫得詳盡。”


    哪個天才能一天就詳盡督察完整個岩城的農田改良情況啊?!黃小旗心裏又是一頓吐槽,不過這還難不倒他,隻要讓那些緹騎蜻蜓點水地全都看過一下,簡單記個情況,匯總到他這來編一編詳情就行,這樣就省得他親自下鄉。


    黃小旗想罷,故作為難道:“真要今日完成,毫無延緩餘地麽?周老弟,你也是知道的,為兄愚笨,做事不比你機靈敏捷,恐怕要過完明日才敢保證交差無誤。”就算不用花下鄉的時間,編也要花時間啊喂。


    “可以可以,那就定明日!”周立寒笑著點頭,但那笑容裏夾著看穿他的意味:


    “不過黃兄啊,這事可編不得,萬一縣衙他們的改良沒做好,咱們也沒督察到位,百姓投訴上來,這鍋可就得樂大人背了。樂大人說事關岩城所有農家百姓,他必定會咬文嚼字地審核督察報的。”


    黃小旗想把熱豆漿潑她一臉的心都有了。


    “那、再延緩到後日、可否?”他從牙縫裏擠出問話。看來他得連下三日的鄉了,估計還是晚上都不能回家的那種!


    周立寒的笑容更真誠了幾分:“也不是不行。不過先說好了,黃兄做完後我也是要先把一遍關的,若有什麽能改正的,你也來得及彌補。所以黃兄一定要做仔細了,若有要返功之處,那......可就得占用你重陽節的沐休,替我值班重做咯。”


    黃小旗:“......。”


    太過分了!


    就說怎麽突然被針對呢,原來是這貨自己沒有輪到重陽節沐休,就想找由頭搶走他的沐休是吧!!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聽周立寒好以整暇地說:“那就辛苦黃兄啦,我正好最近都在為養弟弟的事頭疼,今個下職,我還得去接他下學呢。”


    說著,她又睜著雙黑亮無比的眼,看著黃小旗問:


    “話說黃兄,你平日都和你兒子聊些什麽啊?我這家裏頭次有小孩,都不知該和他說些什麽,怪尷尬的......喔,和他說說咱們錦衣所的日常如何?正好他過兩年也要進來做事了,可以讓他提早熟悉一下咱所裏的人和事對吧,哈哈哈。”


    黃小旗本來還滿腔被莫名針對的冤枉憤懣,一聽這話,瞬間就一盆冷水把火潑沒了。


    鬧半天原來是因為這事啊!!


    “這......倒也不必,小孩子哪裏知道大人之間的事,太早說這些不好。”冷水化作冷汗冒在他頭上,“再說了、小孩子的嘴沒個把的,要是誤會了到處亂說,也不好。”


    你知道就好。得到滿意回複的周立寒連連點頭,無邪的笑容透著狡黠:“黃兄所言極是,受教了。那你快吃好早膳,準備準備去下鄉忙吧,我就不多叨擾你啦。”


    黃小旗:“......。”


    發難完畢,周立寒渾身舒暢地回到自己的辦公文署。擺爛了兩件大活,剩下的瑣事在好心情下做起來飛快,做完就去樂台那裏晃悠,看有什麽自己能幫忙的。


    黃小旗隻看到她和樂台來往多,卻不看她為什麽勤於跟樂台來往。


    搞好關係交朋友倒是其次,第一原因當然是為了在上司麵前顯身手,多幹活,而且是要當著上司的麵讓他明明白白看到自己的工作量,這才便於升職。


    “今兒個這是太陽打西邊來了?”樂台用見鬼的眼神看她,“以往喊你半天都不來,來了也一副臭臉,今日怎麽這麽主動,還興高采烈的。”


    周立寒笑著說:“回大人,因為有人說咱倆壞話啊。”


    “?”樂台的眼神變成看傻子了,“那你還不快去整治整治?跑我這兒來幹哈?等老子給你撐腰嗎?”


    “當然是我整治完才閑了,高興了啊。”周立寒把嘴一撇,“一點默契都沒有,還‘契兄契弟’呢......”


    “啥你說啥?”


    “我說,您這邊到底有沒有能給我幹的活啊,沒有我就下職了,偷閑一日。”


    樂台倒也沒再追問,他和周立寒能被人怎麽說壞話,動動腳趾都猜得出來。


    而且恐怕不隻有幾個人說,而是幾乎整個錦衣所。


    對此,樂台起初還憤怒懊惱,後來倒也無所謂了,隻是交代下麵人的嘴皮子都緊實些,別傳回家裏頭去。


    “看來這些人還是活幹少了,在所裏待了大半日沒給他們累夠嗆,還有精力跟孩子造謠。”他嗤笑幾聲,“好唄,難得碰上老子這麽有良心的千戶,體諒下屬,生怕他們累著。不過既然他們其實已經閑到這地步了,那正好,該對調一下,換我閑一閑了。”


    周立寒小聲逼逼:“使喚我的時候也沒見你怕我累著......”


    “啥你又說啥?哦,你不想升職?想讓位?”


    “沒沒沒,我說我想升職,想幹活,您快找活給我幹吧。”


    “能幹的活兒多的是,你等著啊......”


    “...也不要太多太累的,我今日最好要能早些下職,去買菜給我弟和秦老匠做一頓晚膳......”


    事實證明,周立寒這回下的馬威非常有效。


    從翌日早上開始,蘭百戶的“院霸”兒子但凡在書院裏吃什麽好點心、用什麽好墨好筆,也都有周庭霄的一份,並拍胸脯稱以後自己會罩著他,誰跟周庭霄過不去,就是和他過不去,和他那錦衣衛百戶爹過不去。


    翌日的隔日晚上,往死裏趕終於把活兒幹完的黃小旗,也頂著雞窩頭和兩個黑眼圈,吊著一包生蠔和哭紅了眼的兒子,來登門道歉了。


    並且他兒子在書院當眾表示,以後自己就是周庭霄的貼身小弟,誰跟周庭霄過不去,他就跟誰過不去。


    這些,周庭霄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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