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庭桉手臂輕揮,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


    “唔!”


    毫無防備的小孩,猝不及防之下,硬生生承受了這一擊。


    疼——


    扇子骨上鑲嵌的白玉,散發著幽幽的寒光,冰涼刺骨,與堅硬的石頭無異,讓季祈永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秋庭桉目睹季祈永因吃痛而微微蜷縮的模樣,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一絲漣漪。


    然而,一想到近日的所作所為,又迅速硬起了心腸。


    手中的扇子再次高高揚起,重重落下。


    季祈永疼得渾身一顫,仿佛有無數的細針在瞬間紮遍了他的全身。


    嘴唇顫抖著,緊咬著牙關,抑製呼之欲出的喘息聲。


    他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隻能默默地承受著。


    “公共場合,三番兩次對長輩不尊不敬,該罰麽——”


    秋庭桉聲音冷硬


    “該、該罰——”


    真正開始訓導,季祈永反而不會有孩子氣,總是認真的去回答,反省。


    他不該為了一時之氣,去頂撞師長,更不該設計陷害秋庭桉。


    “頂撞、設計陷害、屢教不改!”


    “三罪並罰,今天不會好過,自己做好心理準備,聽明白了麽。”


    秋庭桉眼神一凜,手中的扇子再次落下。


    季祈永疼得差點叫出聲來。


    是真生氣了——


    “是……永兒甘願受罰……”


    開始時,隻感到一陣突如其來的衝擊,仿佛被重物猛地撞擊了一下。


    道理,季祈永都懂,剩下的就是讓他記住教訓。


    秋庭桉也沒想著輕饒了他。


    ……


    慢慢地,一些地方,就像是被調皮的孩子,用顏料胡亂塗抹過一般。


    色彩鮮明……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時間在逐漸流逝,傷痛在逐漸增加。


    疼痛,如潮水般洶湧而來,沒有絲毫言語的慰藉,仿佛是一場永無盡頭的酷刑,無情地侵蝕著每一寸神經。


    季祈永緊咬著牙關,不想讓淚水滑落,更不想有絲毫的掙紮與反抗。


    他竭力保持著清醒,試圖在這痛苦的漩渦中尋得一絲理智的支撐。


    然而,意識卻如同被迷霧籠罩,漸漸變得恍惚起來。


    “好疼……”他低吟著,聲音微弱而顫抖。


    記憶中,那些劇痛與高燒交織的日子,他強忍著病痛踏上朝堂;暴雨傾盆之下,他心愛之物慘遭不幸;


    一次又一次的懲罰,伴隨著冷漠的背影與無情的目光……


    這些畫麵,如同夢魘一般,不斷在他的腦海中翻湧、盤旋。


    “師父……師父……求您……”


    季祈永恍惚中呼喚著,他用力晃了晃腦袋,試圖將這些如夢魘般的記憶驅逐出腦海。


    然而,那些深深刻印在靈魂深處的痛苦與絕望,卻像是無盡的深淵。


    在他意識薄弱之時,無情地將他吞噬、拉扯……


    【不要——】


    【十天了,師父怎麽還不回來?】


    【好疼,師父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當初五感漸失的恐懼,隨著身後疼痛的加劇,一步步慢慢纏繞著他。


    他也不知從什麽時候起,竟然自己有了這般的反應。


    許是那十五天,許是獄中,又許是積壓多年……


    內心不斷掙紮,而懲罰不止——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的責打,才慢慢停下來。


    冷冰冰的聲音,毫無起伏,也看不出任何情緒。


    “記住教訓了麽——”


    冷冽的話語落入耳中,猶如墜入寒潭。


    冰冷徹骨的絕望,鋪天蓋地,將他籠罩在其中。


    半晌等不到孩子的回應,秋庭桉的聲音又冷了幾分,“回話也不會了。”


    激的季祈永渾身一顫,“是……秋大人……”,他猛地甩了甩腦袋,“不,師父……”


    “永兒記住了——”


    在心裏拚命和自己做著抗衡,一遍一遍告訴自己,那是他師父、是他的愛人,是他的夫君。


    他不會再拋下他不管不問的,不要怕……


    可是心魔難斷,夢魘之中的恐怖,和現實的折磨交替反複,他的聲音越來越飄忽,也越來越有氣無力。


    好似秋庭桉又說了些什麽,他沒太清楚,隻是再反應過來,秋庭桉已經不知所蹤。


    季祈永心中防線崩塌,畏懼的記憶,趁機而入,一點點蠶食他僅剩的心智。


    當秋庭桉再度踏入屋內,隻見季祈永仍舊呆呆地跪坐在床上,身影顯得格外孤單與無助。


    秋庭桉初以為這孩子又在耍性子,便徑直走到床邊坐下,朝他輕輕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些。


    然而,就在他抬手之際——


    小孩子瑟縮的動作,引起秋庭桉的注意,這才發現他目光不對……


    “怎麽了?”


    所有人都覺得季祈永五感回來,就是痊愈了,加之秋庭桉數日以來,不曾再像從前那般嚴苛。


    因此,誰也沒有料到,這背後竟隱藏著如此大的掙紮與痛苦。


    “永兒……永兒……”季祈永恍惚地搖了搖頭,眼眸緩緩聚焦,仿佛剛從一場漫長的夢中醒來。


    “永兒沒、沒事……”他強打著精神,特意睜大眼睛,咧開嘴角,擺出一副精神飽滿的樣子,生怕秋庭桉為他擔心。


    然而,他那越發蒼白的臉色與身上未愈的傷口,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人無法忽視。


    “過來——”秋庭桉張開懷抱。


    季祈永身子一僵,下意識別過頭去,但還是有些猶豫的蹭了過去,乖乖窩到秋庭桉懷中。


    真當孩子怕了,秋庭桉那氣性也是瞬間就沒了。


    抬手去擦淚,季祈永卻往後躲——


    可又怕嚇到秋庭桉,小腦袋伸出去,主動求撫摸——


    隻是目光有意避讓,不想讓秋庭桉發現自己的異樣。


    秋庭桉的心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酸楚與憐惜。


    “是打疼了?還是怕師父了?”


    小孩子眼裏明晃晃的怯意,還有強撐著的笑臉,又怎麽能逃過秋庭桉的眼睛。


    其實原本還想讓他站著,再陳述一遍錯誤,好好保證,以後再犯,絕不輕饒。


    卻沒想到孩子反應這麽大,竟是露出這般表現,顯然是害怕了……


    秋庭桉伸手撫了撫他散亂的發絲。


    “緩一緩……緩一緩……”


    季祈永呼出口氣,他也是第一次經曆這樣大的反應,他也需要整理。


    從前也不是沒經曆重罰,隻是這次反應,也超出季祈永的想象。


    他也需要捋一捋,是哪裏出了問題。


    “您給我上藥吧……”


    “我怕我睡過去,又陷入夢魘,出不了。”


    因為上藥太疼,會激的他睡不著。


    與外域大戰在即,他不想因為自己,而讓大家分心。


    索性忍著,把藥上完。


    見季祈永難受的打緊,秋庭桉心中也難受異常。


    但或許——


    “忍一忍。”聲音,溫柔如春風拂麵,左手輕輕傾倒著,碧綠如玉的藥膏。


    右手則緩緩撫上了季祈永緊繃的後脖頸,指尖傳遞著無聲的慰藉與堅定,


    “很快,便好——聽話。”


    言罷,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絕與深情,右手猛地加大力道,穩穩按住季祈永那因疼痛而微微顫抖的脖頸。


    同時,一個熾熱而深情的吻,如同夏日突來的暴雨,落在了季祈永的唇上,將一切言語未盡的情愫,盡數傾注其中。


    藥膏觸及傷處的那一刻,季祈永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輕輕一顫。


    一絲難以抑製的嗚咽聲,在他緊咬的唇齒間悄然溢開。


    如同夜空中最微弱的星光,雖細小卻足以觸動人心。


    但隨著秋庭桉吻的深入與溫柔,那嗚咽聲漸漸轉小,最終化作了微弱的喘息,融入了兩人交織的氣息之中。


    季祈永緊閉著雙眼,仿佛要將所有的痛楚與愛意,都深深烙印在心底。


    他的麵容略顯蒼白,卻因這份突如其來的親昵而泛起了淡淡的紅暈,眉宇間既有隱忍的痛楚,又有著難以言喻的依賴。


    唇間的溫柔,一點點,撫平記憶中,難以觸及的傷口。


    讓他的心,在這份深情中逐漸找到了歸宿。


    而秋庭桉的手,依舊撫在季祈永的脖頸後側,動作愈發輕柔,仿佛是在無聲地許下承諾,又似在溫柔地撫慰一個受驚的孩子。


    “別怕……”


    他鬆開禁錮,深情望向季祈永:


    “吾愛你之心,恒久如初,未曾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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