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離湊上去瞄了一眼。


    花花綠綠的群相冊裏,都是從不同角度偷拍的總武高男生相片。


    一些是他的,還有一些是葉山的,剩下的除了少數幾個劍道部,野球部的成員,江離就叫不上來了。


    “這是犯法的吧?”雪之下震驚的說道。


    “與其關心犯不犯法,倒不如關心你為什麽不在其中,我看裏麵的群成員已經遠遠超出了現總武高學生的總和,也就是說說你姐姐也可能在裏麵。”


    “現在群裏討論最多的就是江離你了,說你是帝國絕凶の暴君,之前還是亡國孤絕の殿下,說是什麽反差萌之類的我也不懂。”有比濱小聲說道。


    “下次跟她們說不要起這種奇奇怪怪的外號了。”盡管是如此說的,江離嘴巴都快咧到耳後根了。


    “江離同學,請注意你的表情管理,在我眼裏,你現在和一條路邊發情的野狗沒什麽區別。”


    ”你不生氣嗎?江離同學?“


    在有比濱的印象裏,對於江離這樣需要隱藏身份的人說,照片外溢是件很嚴重的事情。


    ”追逐光芒是人的本性,即使這光是虛假的。是以自己的瞳孔從太陽的反射,但隻要是合理的行為,我都能接受,根本談不上憤怒。“


    ”這張是什麽時候拍的?“雪之下突然指著相冊裏的照片。


    照片裏的江離正站在天台的一邊打著手勢一邊說著什麽,拍攝的角度是透過門扉的縫隙拍的,所以江離說話的對象並不清楚是誰。


    “中午午休的時候吧,我也記不清了。”


    “是四月二十七號。”有比濱指著照片上時間記錄說道。


    雪之下生病的那天。


    江離開始痛恨現代科技帶來的便利。


    “那個.........”


    “出於我的身份,我也沒辦法對你指責什麽吧。”雪之下抿了一口咖啡。


    酸味在嘴裏爆開,時間倉促,客人太多,以至於咖啡萃取的水流速度太快了。


    江離很難解釋在排隊的時候那個女生看他心急讓出位子給他,又突然跟他表白的事情。因為這東西根本沒有解法,究其原因,是他當時沒理解對方的意圖而擅自領受了好意。


    可如果提前知道了對方的意圖呢?


    閉鎖的感情遲早會爆發,從他的視角看,自己無疑是一個為了雪之下利用其他女生好意的惡棍。但對方對他突然展現出的好意,卻是未經過江離允許的。


    也就是這種好意反而成了他的負擔。


    然而好意是無法索取的,這是對方對自己的認可,這種認可使她看到了一絲超然的希望,類似於即將渴死的人看到海市蜃樓的綠洲一般,不顧一切的拚命奔來。


    或者說生活本就是一個泥潭,人們在與生活的平庸所鬥爭中妥協,不可抑製的下沉。偶然看到從天邊掠過的白鳥,就舉起冰冷的箭矢,幻想著自己有朝一日能成為羽翼下最尖銳的翎羽,死寂的天空劃出嗡嗡的破空聲。


    非洲的食人族會吃掉敵人的身體以期許獲得對方的力量。


    這樣一來,江離反倒成了對方鮮美的饗食。


    可實際上,這餐桌上鮮美的饗食,卻有著將對方直接沉入沼澤底部的權力。


    隻不過是讓情感的爆發提前了而已。


    但這種爆發是否是一種對少女心靈過早的戕害呢?而使情感在寂寞上趨於消亡,僅僅留下幹枯的灰燼,是否意味著有著一日,在未來的某天,會燃起旋風一般的烈焰將過往的生活通通覆滅呢?


    無論怎麽想,江離他都是罪人。


    美隻是存在,便會引人犯罪。


    難道美的內核就是罪孽嗎?又或者說僅僅是人們的視線,使美被披上了罪的塵埃。


    不管是江離也好,雪之下也罷,他們僅僅隻是存在著,這種從遠處遙望的遺世獨立之感,完全符合美的蒼白和無用性。


    而從他們身上抽象出美感的欲念,宛如從死去蝴蝶的軀體上抽出體液再度注入到白繭中一般。


    這種試圖使美再度複刻的行為無疑使人體會到神明創造的莊嚴,從而在一瞬間飛躍到與美並駕齊驅的高度。


    於是,對美麗豔屍的玷汙,對不可得之物的虛妄執念使他們化為了不人不鬼的怪形。


    然而,這樣的思考是在有比濱給他看照片的一刻才產生的。


    這是否也意味著,在他思考的一瞬,身上如蝴蝶鱗粉般輕盈的白殼被無情的剝落。那寄存的超然在一瞬間被汙染了呢?


    他似乎看到了一種極端的平均主義,白鵝的羽毛被盡數拔下插在人們滿是汙泥的頭上,留下裸露肥厚的禽身。


    “我的錯。”江離說道。


    “不,是我耽誤江離同學你的時間才對。”


    “雪之下,我傷心了。”江離故作悲傷的說道。


    見到江宛如愚弄般悲傷的表情,雪之下欲言又止。


    “啊,又有新照片了。”有比濱指著手機上的消息彈窗。


    照片裏的江離正坐在教室裏沉思,對麵清冷女子不悅的表情顯露無疑。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看向教室走廊。


    隻見留有俏皮發飾,穿著次一級學校製服地可愛女孩正對著他們揮手。


    “為什麽比企穀同學也是你們女生群的成員,審核這麽鬆散的嗎?”江離質問道。


    “實際上.....這個群本來就是為想要報考總武高的女生創建的,隻是後來大家都賴著不走,所以再漸漸變成了聊八卦的地方。啊,不過我向你們保證,臨近升學的時候,大家還是很認真的。”有比濱像是怕被大家誤解一般,匆忙解釋道。


    “對不起啊,老哥,你也太不上鏡了。”小町一遍操作著手機一邊過來打招呼,“學姐,學長,早上好。我家老哥最近沒犯什麽事吧?”


    “早上好,比企穀小町同學。”雪之下一本正經的說道。


    “誒呀,攤上這麽一個老哥真是麻煩啊。我可是奉了父母大人的命令,好好替他們監督他的。”


    “喝點什麽?”江離遞過來寫有菜單的看板。


    “好厲害,不愧是學長學姐。”比企穀小町看著琳琅滿目的菜單,“江離學長,這都是你的主意嗎?”


    “不是,隻是恰好班裏有會手衝的同學,提出來後一些女生說也想學,大家就同意了。不過後麵的黑板倒是我畫的。“江離朝後指了指身後的黑板。


    “九州人寫漢字就是漂亮啊,江離學長,對你來說漢字鑒定考試應該很簡單吧。”小町星星眼的看著黑板上龍飛鳳舞的漢字和二次元背景。


    “漢字是雪之下寫的。”江離尷尬的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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