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倒是沒有多看這些女孩幾眼,而是直接來到正笑著看他的張太後和正德之妻夏皇後麵前,行起了大禮。


    張太後倒是因此臉上不由得浮現出失望之色,在朱厚熜行禮那一刻,直到朱厚熜行完禮後,才強笑著說:


    “果然是翩翩少年。”


    張太後說到這裏,就不由得想起了正德年輕時於她麵前行禮的場景,也就突然又落起淚來。


    “請太後節哀。”


    朱厚熜安慰了一句。


    他對這位現在在親戚關係上算是他伯母的張太後還是有些了解,知道此人是明朝有名的“扶弟魔”,對正德也不怎麽管束,另外就是在孝宗朝善妒,間接使得孝宗子嗣單薄。


    當然,善妒是後宮女子常見的情況,且隻是對孝宗有影響,影響不到朱厚熜。


    現在。


    張太後唯一可能會給他製造的麻煩是讓他也縱容她的那兩個弟弟。


    對此,朱厚熜也早有應對之策。


    看在張太後在他承繼大位的過程中還算配合的份上,朱厚熜也不會對她太絕情。


    何況,在這個時代的很多人眼裏,張太後是屬於把自己丈夫兒子的“遺產”交給了朱厚熜的主宗遺孀,屬於對朱厚熜有大惠的人,朱厚熜如果對她太絕情,會令天下人覺得他自私不知感恩。


    曆史上的嘉靖就因為後麵對張氏太冷酷,惹得天下許多人非議。


    所以,朱厚熜會盡量尊崇張太後。


    不過,朱厚熜也知道,張太後的那兩個弟弟的確不成器。


    她那個兩個弟弟很多時候也不怪文官們經常彈劾他們,畢竟他們幹的那些事,諸如奪民產業和草菅人命之類的的確不少。


    雖然皇親國戚奪民產業、大肆兼並的情況很常見,不獨張太後的兩個弟弟這樣做。


    但張太後的兩個弟弟很多時候手段做的太粗暴太難看,以至於同階層的許多人都看不下去。


    曆史上。


    張太後的兩個弟弟在嘉靖登基後,也依舊不收斂不收手,仗著嘉靖欠著他們姐姐大人情,還變本加厲,漠視國法,藐視皇威。


    而這一世,朱厚熜倒是有辦法如何避免這兩人繼續作惡,以至於逼得自己不得不做薄情刻薄之事。


    如朱厚熜所料,張太後在問候朱厚熜母親和個人一些生活健康問題後,就提到了自己兩個弟弟,而說道:


    “你知道,我有兩個不成器的弟弟,所以好孩子,看在大行皇帝和我這個老太後的薄麵上,以後他們若犯了差錯,隻有沒太過分,還請擔待些。”


    有明一代,太後很多時候會以“我”自稱,不是以“哀家”自稱。


    而且,很多時候,皇帝親王都會這樣。


    所以,張太後這裏也是直接稱我。


    朱厚熜這裏則張太後如此說後便點頭說道:


    “您放心,我們本就是一家人。”


    “何況,大行皇帝一直待我勝比親弟,降旨令我以興國嗣子管府事時,竟給餋贍米三千石,而按例親王薨子未封者止給養贍米二百,可見大行皇帝待我之恩厚!”


    “如今,大行皇帝更是將江山與皇伯母托付於我,我自當盡其未盡之忠,全其未全之孝,而大行皇帝之舅,亦是我之舅,我自當優待之,保其富貴。”


    曆史上的《明實武宗錄》,就有朱厚熜所提的一段記載:


    “辛酉,先是今追尊恭穆獻皇帝之薨也,上命今上皇帝以嗣子暫管府事,仍給餋贍米三千石……舊例,親王薨子未封者止給養贍米二百……此皆上特恩也”


    這裏麵的恭穆獻皇帝就是興獻王,章聖皇太後就是朱厚熜生母蔣氏,當時的皇上就是正德,而時間是正德十六年年初,朱厚照駕崩之前。


    可見。


    這也算是證明正德皇帝曆史上對嘉靖還是不錯的一個證據。


    這一世,正德也同樣頒布了這個恩典。


    所以,朱厚熜也才在這個時候提了出來,且以此作為他會厚待張氏兩弟弟的理由之一。


    張太後聽後非常歡喜,畢竟她最在乎就是她的兩弟弟,甚至在乎程度在她的丈夫和兒子之上。


    曆史上,她就因為兩弟弟犯事,不惜以太後之尊向嘉靖下跪求情。


    朱厚熜知道,他今日對張太後的這番話,遲早會傳出去,讓天下人知道。


    畢竟他現在才入主紫禁城,紫禁城隻怕根本做不到密不透風。


    而朱厚熜要的就是天下人知道。


    因為他說的這番話也不隻是對張氏說的,也是對天下人說的,要的就是既安張氏的心,也安天下人,尤其是那些皇親國戚的心,不僅僅是張家,還有正德皇後的母族夏家,以及其他家族。


    眾口鑠金。


    朱厚熜不希望他將來因為這麽一件事聲望受損,他隻想借著這些事,進一步抬高他自己的聲望。


    因為在這個把道德看的很重的時代,要想做成一件事,最重要的就是聲望要好。


    王安石想變法,不得不先養望二十年。


    司馬光要廢新法,也先養望許久。


    現在的他要想在聲望上壓下因裁減冗軍冗官、鏟除奸佞而名聲大躁的楊廷和,就也得養望積勢。


    讓天下人真將他視作聖君,這樣他將來做的任何改革,執行起來都會少許多阻力。


    至少人們會因為他的形象良好,或者說有公信力,而不會把他做的每一個決定都往不利於自己的方麵想,即便暫時不理解,也隻會覺得是自己覺悟不夠。


    而張太後也因為對朱厚熜的話感到歡喜,也就繼續說道:


    “外朝閣臣們有一點沒看錯,那就是,你的確是一位明理厚道的仁主!”


    “也難怪大行皇帝生前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當順興世子,讓我順著你的意來,現在想來,他是早就知道的,知道你會是一個仁德的好天子!”


    張太後說到這裏就又擦拭起淚來。


    朱厚熜則因為張太後這話,怔了片刻。


    他沒想到,自己能順利在第一回合贏下楊廷和,以天子禮進宮,原來還有正德皇帝的助力。


    “或許,曆史上的嘉靖能在初期非常順利的得到張太後的支持,而使楊廷和被懿旨要求盡快讓嘉靖即位,想來也跟正德給楊廷和提前使了絆子有關。”


    “而正德應該是期待新天子也會像他一樣,並不真心讚同楊廷和的主張,所以先為自己這個新天子做了這方麵的鋪墊,一旦新天子或者新天子的身邊人要跟楊廷和一方對抗,就會用到他的這這份助力。”


    朱厚熜暗自腹誹起來。


    如此想後,他心裏對正德更加敬佩了一層,暗覺這位皇兄果然不是曆史上記載的那麽簡單。


    張氏這裏在拭完淚後,又笑了起來:“瞧我,說著說著又自個兒傷心起來了,倒是掃興的很!”


    說著。


    張氏就對朱厚熜說:“你去見見你祖母吧,她想必急著見你呢,趁天還未太晚,你們說說話,留在這裏,看我傷心,也沒什麽意思。”


    “如此,臣侄以後再來問安。”


    朱厚熜也就向張氏告了辭。


    張氏點頭,起身親自送著朱厚熜出了仁壽宮,且道:“你祖母近年身體不怎麽好,已不能目視了,你知道的,宮中素來治病難對症,也就導致她的病一直沒治好,如今還成了這個樣子。”


    朱厚熜頷首:“這些年多承皇伯母照料了。”


    “一家人,說哪裏的話。”


    張氏說了一句,在朱厚熜離開後,才收住了笑容,對一旁的夏皇後說:


    “你舅舅遞送的絕色宮娥,他竟沒有多看一眼,使得我想給他宮裏送人的話都沒敢說出口!”


    “這說明這位嗣君是真如傳聞中所說的那樣,節儉仁善,正直恩厚,真的要做一代好皇帝。”


    夏皇後悵然若失地回了一句,且對張氏說:“這樣的天子,自然是一諾千金,對說過的話不會不認賬,說要將兩位舅舅當親舅舅看那就會當親舅舅看,母後可以放心了。”


    “但好皇帝就會真愛民如子,也不會真的一味偏袒外戚。”


    張氏說後就神色凝重下來:“不行,我得勸勸你那兩位舅舅收斂點,別真認為嗣君把他們也當親舅舅看,就變本加厲,畢竟是隔了一層,加上將來如果做的太過分,外麵的文臣又一起逼著他懲處你兩個舅舅,要他為民做主,他隻怕還是不得不懲辦你兩個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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