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把東萊金礦所開采出冶煉出的黃金黃銅大量用在了新政的推廣上,讓以增加地方巡檢官兵為主要內容的改革得以順利進行。


    同時。


    朱厚熜還用這些財富繼續在興明書院大力培養稅務人才,以為將來全麵建立國稅衙門做準備。


    他曾經收養的半大孤兒,如今不少都已十五六七歲,不少成了親,主要娶的也是他收養的孤女。


    這些人隨時可以作為國稅人才被派到的地方去。


    除此之外。


    朱厚熜還專門撥出一筆款用於宣教佛朗機國罪惡,製造西夷威脅論。


    “國朝承平太久,需要一個能讓自己產生除弊動力的強大之外敵,來讓國朝士民保持進取心!”


    “即便這個外敵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強大,也要把他塑造成很強大的外敵,得製造出他對社稷長治久安很有威脅的氛圍來!”


    “朕已下旨給費閣老和汪鋐,讓他們在沿海多收集佛朗機人的罪證,越窮凶極惡的罪證越好!”


    “你們負責管《育民報》和《文報》的也要跟進這事,把這些罪證以各自通俗易懂的詞話公之於眾,要讓天下人知道佛朗機國的威脅,進而為朝廷將來宣戰佛朗機國打下民意基礎!”


    朱厚熜為此,特地對負責報業的左通政易輝和右都禦史楊廷儀,做了一番諭示。


    易輝和楊廷儀拱手稱是。


    易輝是王府舊人,對天子自是唯命是從。


    楊廷儀也一樣,他雖然是楊廷和的弟弟,但他在楊家就是承擔討好皇帝的弄臣義務,自然也對天子的吩咐認真照辦,隻要天子要厭惡誰,他也會跟著厭惡誰,哪怕是天子要厭惡他哥楊廷和,他明麵上也會跟著厭惡的。


    所以,大明的士民就發現《育民報》和《文報》開始長篇累牘的報道佛朗機東侵的事,細致闡述了佛朗機欲勾結閩地豪右屠掠沿海的陰謀,且在適當做了微調,即把這場陰謀的策劃者變成了佛朗機人,而閩地豪右縉紳隻是因為貪婪而被動參與。


    另外,這兩家報業也將佛朗機在南洋各處的殖民活動血腥殘忍一麵展露出來,甚至還模仿滿剌加的受害者做了份類似曆史上萬曆時期《憂危竑議》一樣的訪談錄,刊載於報刊上。


    同時。


    朱厚熜還讓這一世,由於被天子用為翰林待詔官而心情大好,所以沒有像原曆史上一樣於嘉靖二年就染病去世的唐寅,和新科進士文征明,根據費宏和汪鋐提供的佛朗機罪證,描繪了佛朗機人在沿海燒殺奸淫的殘忍畫麵,而也附載在報紙上。


    唐寅和文征明都是這個時代的頂級畫師,也是這個時代的頂級文學家。


    所以,無論是他們的畫作還是配在畫上譏諷佛朗機人的詩詞文句都很具有傳播力和感染力。


    這自然也就對承平日久的大明士民們產生了強烈衝擊。


    “不會吧!”


    “居然有這麽窮凶極惡的蠻夷,來了我們周邊,還要奴役我們,奪走我們的家業?”


    “應該是真的,我聽南方有人說過,海上來的佛朗機人的確野蠻的很,見船就搶,見人就殺!”


    “可惡,這些從西邊來的佛朗機人不能輕視,按照他們在果阿和滿剌加的行為,這是要對我大明也步步蠶食啊!”


    “我們不能再整天為朝廷該不該設觀風整俗使,對欠繳秋糧縉紳革功名是否過於刻薄,王瓊該不該起複的事爭論不休了!該把心思放在防範佛朗機人上麵,應該加強海備!”


    “是啊!按照塘報所載,這佛朗機人銃炮犀利,戰船極快,海上擴張意識比我們強烈,侵略野心也非常大!”


    “而我們多年武備不修,船破人惰,長此下去,恐真的會因此東南大亂!可東南乃我國朝財賦重地啊,東南一亂,九邊也會無力抵禦韃靼,到時候就會南北皆亂,則我大明朝的太平日子就沒有了!”


    “我明白了!”


    “明白朝廷為何要厲行新政,要廣設巡檢司巡檢所,要觀風整俗,要催繳秋糧了,這都是為了防患於未然啊!”


    “吾皇聖明啊!你們看報上所載佛朗機人出使我朝覲見陛下時的言辭,他們居然因為我們發現了東萊金礦,直接威脅陛下說東萊是他們的,君辱臣死,我們不能容忍如此不恭敬的夷寇!這些野蠻的佛朗機人是的狂妄至極!”


    許多士民因而紛紛討論著這事。


    一向沒覺得外部有何可懼之敵而安於治世的大明士民們,對這種突然出現的太平之世威脅論調自然是感到不安。


    何況,要知道,如今的漢人其實是很缺乏安全感的。


    畢竟曆史悠遠的他們知道很多戰亂之世。


    雖然他們很多不是親曆者,但通過上千年來從未斷代的詳實史料和各種文學類作品以及祖輩口耳相傳,也是知道漢初和親之辱、五胡亂華、安史之亂以及靖康之恥和元滅南宋之事的。


    其實,他們大多數守舊求穩怕折騰,也正是因為擔心大亂又來。


    而現在,突然出現一個“佛朗機”威脅,自然會讓他們不安。


    關鍵他們大多數對“佛朗機”不了解,而往往越是不了解越是陌生的,也越是讓人不安,越是容易相信誇大者的話。


    所以,如果朝廷宣傳蒙元威脅論,他們可能會不以為意,因為他們很清楚蒙元如今的實力。


    反而這不被人熟知的“佛郎機”會讓他們不安。


    許多人因而開始去主動了解這個“佛朗機。”


    畢竟“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的兵家思想,已經是中華文明的主要因子之一,在大明,上至公卿下至商賈,皆認為這是爭權奪利的必備手段!


    所以,即便是在翰林院負責典籍編纂工作的徐階,都不由得在翰林院尋找起關於佛朗機的文獻資料來。


    因為徐階是真的擔心東南因為佛朗機而大亂。


    畢竟他家裏還有大量棉田呢!


    而且,最近幾年,他家又因為他中第為探花而接受了大量棉田投獻。


    他自然是擔心東南大亂影響到他家的棉業。


    再有,他從兄徐璘還在東萊服刑呢,他也擔心佛朗機人真的野心太大,會強占東萊,這樣他的從兄徐璘也就會落入佛朗機人手裏。


    別人不知道,但徐階是知道他這位從兄雖然舉業不如他,但在種棉和經營棉田上是很厲害的,也知道他家把兼並來的田地用於種棉就是受其從兄倡議才改為了種棉,然後讓他徐氏財富大增,進而保證他和家中好些子弟可以從容舉業,可以重金聘請科場名儒教學。


    所以,徐階挺擔心佛朗機人會強占東萊後,威逼利誘他從兄為其發展棉業,如此隻會影響他家乃至整個東南縉紳的利益。


    “關於佛朗機的記載實在太少了!”


    “連關於西夷的記載都少!”


    可徐階在翰林院翻遍典籍文獻後,非常失望。


    與他同科的翰林編修姚淶見他一臉失落,就在這時走來對徐階拱手作揖後,問道:“子升,你因何歎氣?”


    “我因國典少西夷記載而歎。”


    “這樣怎麽知己知彼?”


    徐階回禮後就回答起來。


    姚淶道:“你不妨去兵部找找,找找太宗朝鄭和下西洋的海上圖紙文書,裏麵或許能有些關於西夷的記載。”


    “不用了,我托朋友去兵部找了,關於下西洋的圖紙文書已經失落無考。”


    上一科的探花費懋中這時走了來,他是費宏的堂侄,百官都會給他麵子,想要拿到兵部的檔案資料也容易。


    所以,費懋中才在湊巧聽見姚淶和徐階這樣說時插嘴說道。


    姚淶對費宏在閩地查案中的行為並不滿意,所以連帶著對費懋中也沒有好感,再加上費懋中素來就有是天子眼線的嫌疑,也就在費懋中開口說後就離開了這裏。


    費懋中見姚淶直接離開,也不由得皺眉。


    徐階倒是沒有離開,因為王鏊和吳一鵬等南直鄉人對他囑咐過,現在要盡可能的修複和天子以及天子身邊人的關係。


    徐階也就向費懋中拱手行了禮,然後回道:“如此看來,倒也著實可惜!”


    “是很可惜!”


    “不過,陛下已經在讓錦衣衛逼問佛朗機人自己透露他們自己的底細。”


    “所以如今的報紙上會不停出現關於佛朗機的新文章,子升可以多去看看。”


    費懋中回道。


    徐階則笑道:“我已經在看,隻是,在下倒是想問問民受兄,這佛朗機人如果不加防範真會讓東南大亂?”


    “難說!”


    費懋中也笑著回了一句,然後他就離開了這裏。


    徐階和費懋中這些南方大地主家的子弟其實對要不要加強武備以防佛朗機的事很矛盾。


    因為,一方麵他們的家族是靠著家鄉豪右跟這些佛朗機人做走私貿易而獲取巨額利潤的,一方麵他們也怕佛朗機真的因此在認識到東南富庶後野心膨脹,反過來勾結沿海豪右搶掠東南。


    這也就使得他們也不知道是該支持朝廷宣揚佛朗機威脅論,還是不支持。


    所以,徐階才會決定先認真了解佛朗機之餘問一問費懋中的看法,畢竟費懋中的看法肯定會代表費宏的看法。


    反正天子朱厚熜是要極力宣揚佛郎機威脅論的,因為這利於他的統治。


    一來,他可以借此作為推廣新政的理由,達到強化皇權在地方控製力的目的。


    二來,他可以轉移很多反對改革的人的注意力。


    三來,他可以借機加強武備,尤其是廣造新戰船,建立強大水師,為後麵開海和出海開發更多新資源做準備。


    為此。


    朱厚熜還特地在許多沿海科道言官因佛郎機威脅論甚囂塵上而開始上疏請加強海備時,召集閣臣九卿們說道:


    “朕欲廣造戰船,建立更強大的水師,以防海夷,諸卿以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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