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韜也跟著點頭:“自然理解!今上能有圖治之心,就已經是社稷蒼生之福,我們為臣者哪裏能真的逼天子舍身為國呢。”


    “沒錯!”


    張璁則在這時站起身來,背抄著手,站在射進窗格的陽光裏對霍韜說:


    “可說倭國有大銀礦這事,畢竟是錦衣衛布置在海外的細作所報,不能真的當真!”


    “就怕是,錦衣衛為迎合天子,故意誇大其詞,乃至虛報,進而再借機把朝廷裹挾進外夷的內亂中,而徒耗朝廷錢糧。”


    霍韜頷首,跟著站起身來,走到張璁麵前:


    “公說的沒錯,錦衣衛多為粗鄙武夫,廉恥之心甚少,不能不讓人有所懷疑。”


    “所以,僉憲去後,一定要秉實而巡,不能跟這些天子近臣學!如果沒有發現大銀礦,哪怕明知道這樣會讓天子不喜,也要據實而奏!”


    “陛下若因而遷怒於僉憲,或有近臣遷怒於僉憲,而進饞害僉憲,鄙人必為僉憲執言。”


    張璁轉身看向霍韜叮囑道。


    霍韜拱手:“大司空放心就是!我會認真巡查,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絕不拿社稷江山開玩笑,就算因此被錦衣衛嫉恨,乃至可能因此被陛下怪罪而身死家破,也在所不惜!”


    張璁聽後也向霍韜拱手一拜:“沒想到,僉憲是如此剛直之士,當受鄙人一拜。”


    霍韜忙扶住了張璁雙臂:“公切勿如此!你我不過是欲扶社稷的同道中人而已。”


    張璁接著則又坐了回來,且也請霍韜坐在了自己一旁,在見自己家仆端來新茶後,還請對方用了茶,隨後才又笑說道:


    “渭先既言我們是同道中人,那我也多言一句。”


    “大司空但請直言。”


    霍韜笑著回道。


    張璁則突然肅然問道:“渭先想必明白,這次無論是發沒發現大銀礦,有人都不會希望朝廷可以去東洋進行官貿活動,乃至真的幹擾他國之政,使其國不得不主動配合朝廷消弭可能出現的大規模倭患。”


    霍韜聽後也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自然明白!同鄉梁公已在信中向我說明。”


    霍韜是廣東南海人,與梁儲是同鄉,大議禮中,也因梁儲之勸,而反了自己老師毛澄,站到了大議禮這邊。


    而他願意去東萊,也是因為梁儲力勸。


    可以說,他早就是梁儲在朝中的人,也自然會聽梁儲的意思行事。


    張璁聽後:“既然梁公已經給你說過,那我也不多言,隻望渭先接下來小心為妥,奪他人口食之利,難免起生死之憂!”


    “多謝公提醒,下僚自會小心堤防。”


    霍韜回道。


    屆時。


    朱厚熜也在乾清宮傳見了即將去東洋的錦衣衛官張鏜。


    朱厚熜看著眼前身穿錦繡飛魚服的張鏜說道:


    “上次劉應槐謀殺周太醫一案,你聽朕的吩咐,擺了外朝那些想控製朕,讓朕做傀儡的清流官僚們一道,立了大功!”


    “但也因此,徹底讓他們恨上了你!”


    “這樣一來,你接下來做什麽事,他們都會盯著你,掣肘你,所以,讓你再在國內建功立業就難了些,隻好讓你出去建功立業!”


    “你得明白,朕這不是流放你。”


    朱厚熜說到這裏就回頭看了張鏜一眼。


    張鏜忙大拜叩首道:“臣明白,隻是臣這一離開,隻怕一年半載就見不到皇爺了。”


    張鏜說到這裏倒也兩眼紅了起來。


    他在成年前就是朱厚熜身邊的校尉,自然跟朱厚熜有著濃厚的私人感情。


    朱厚熜聽後也有些不舍,隻故意擺著臉道:


    “隻是一年半載不見而已,別跟個娘們兒一樣,老老實實在外麵做好事情,比天天見麵強!”


    “再說,多做些利於社稷蒼生的事,也能讓朕打打那些文官們的臉,省得他們天天說朕太照顧你們這些昔日興王府護軍,說朕偏心於私人,還挑動著武將一起埋怨朕偏私。”


    “可朕不靠你們,還靠誰?”


    朱厚熜接著問了一句。


    張鏜則聽得鼻子發酸。


    “正因為隻能靠你們,所以哪怕出巡東洋,也得你們去,讓別人去,隻怕得到的都是東洋貧瘠、無礦無田,不足統禦的消息!”


    朱厚熜接著這麽說後,張鏜也再次回道:“臣明白!臣請皇爺放心,臣必做好皇爺的耳目,誰要是亂說,臣就如實揭發!”


    朱厚熜點頭笑道:“這就好,接下來要小心點,謹防有人不希望你去東洋。”


    “臣明白!”


    張鏜聽後非常感動。


    他知道天子是在乎他的,要不然也不會讓他小心點。


    且說。


    張鏜自從周太醫遇害案告破後,就一直深居簡出,連朝會都沒有來,而是請了病假,一直在家裏造人教人,順便讀讀書,練練武。


    因為,他知道,他的行為肯定招很多清流官僚們的恨。


    所以,他就幹脆躲了起來。


    隻是到現在,張鏜才因為宅在家裏久了,覺得無聊,也不再擔心外朝的報複了,就重新上了本,言自己已痊愈,而請求天子再給自己一個差事。


    朱厚熜才讓他領了此事。


    張鏜在麵聖後就在錦衣衛裏挑選了一些人手,與自己去東洋。


    而在五日後,他就與霍韜在朝陽門外見了麵。


    霍韜見到他後還是拱了拱手。


    作為議禮派文官,霍韜不主張控製皇權,操控天子,所以,他對張鏜的行為不反感,隻是,同大多數文官一樣,天然認為錦衣衛私德不如自己這些文官,而對錦衣衛存有鄙夷之心,不過這不是針對張鏜一個人。


    所以,霍韜在明麵上對張鏜自然還是保持著基本的禮節。


    “僉憲是嶺南人,又去過東萊,對海上之事自是了熟於心,到時候出海去東洋,還請多多賜教。”


    張鏜對霍韜也頗為客氣,故也拱手說了起來。


    “張鏜!”


    但張鏜剛說完,就聽見有人喊了他一聲。


    張鏜便回頭一看。


    俄然。


    張鏜就看見對麵通惠河上的一艘官船內,有三名看上去麵黑心冷的男子出現在了甲板上,手持已經點燃的火銃,對準了他。


    砰砰!


    沒多久。


    一陣銃聲響起。


    張鏜當場中了一彈,而且胸口上上已出現血洞。


    隨後,張鏜因而也就倒在了地上。


    “緹帥!”


    霍韜也驚愕不已地朝對麵官船看了過去,隻見官船此時已起有濃煙,像是著火了一樣。


    “娘的!果然有想害老子的人!”


    恰在這時,另一艘運鐵料南下的官船內,一壯漢走了出來,直接跳到了岸上,朝霍韜走了來。


    “張緹帥?”


    霍韜看著眼前又出現的張鏜,大驚失色,隨即就又看了地上的張鏜一眼:“怎麽兩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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