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定國公。”


    朱厚熜在聽得王邦奇供出是定國公指使後,就沉聲吩咐了這麽一句。


    且說,徐光祚這時已憂懼成疾,而躺在了榻上,但他沒讓人去請醫官來看。


    徐光祚家人自然也都惴惴不安。


    待錦衣衛來時,徐光祚更是麵色煞白:“果然來了。”


    而接著,徐光祚就把自己才年僅十三歲的兒子徐延德叫到了身旁,而有氣無力地說:“兒啊,爹對不起你啊,害得你也可能要被爹牽連!”


    “爹,兒子會死嗎?”


    徐延德聽後也是非常不安,而忙抬頭看著徐光祚問道。


    徐光祚看著徐延德那憂懼的臉,心裏更加難受,同時也苦笑了起來:“會不會也殺你,這就要看聖意了。”


    “但是,如果天子真降慈恩,讓你活下來,你要記住,別恨武定侯,這事不是因他而起,是爹忘了祖宗的教誨,忘了六德,尤其是六德中的‘忠’!而偏偏,今上堅毅聰哲,乃真中興英主,所以你切記,若能活,要放下私怨,踐行六德,如祖父給你取的名,延續祖宗葆貴之德!”


    徐光祚說後就讓人把他從榻上先攙扶了起來。


    而在徐光祚起身,顫顫巍巍地立在堂中時,錦衣衛也在這時走了進來,宣達了傳他去麵聖的諭旨。


    徐光祚聽後就跟著錦衣衛去了內廷,步履蹣跚,麵色淒惶。


    徐延德則呆立於庭,兩眼無神,不知所措。


    當徐光祚被押到禦前時,朱厚熜沒有繼續審王邦奇,而是趁此間歇,在看陸炳在東南的密奏。


    通過這些密奏,讓朱厚熜沒有感到意外的是,不想看見天子通過控製東洋而讓東南穩定進而控製海貿利益分配權的背後勢力還在掙紮,還在努力,在努力讓巡視東洋這事成功不了!且明著不能找到理由阻止,就背地裏用各種陰謀手段。


    但讓朱厚熜依舊鬆一口氣的時候,這些人依舊沒有要發動百姓對抗他的意思,所以才采取的依舊是見不得光的陰謀手段,恐嚇巡視東洋的欽差大員,圖謀在巡視東洋的船隊中埋伏下可以下毒點火的細作。


    他娘的,能不能高級一點?


    整恐怖威脅、預謀用下毒、點火這些手段,真是越看越覺得是草台班子。


    朱厚熜真擔心,這樣下去,他也會跟著變成這樣,隻願意用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


    因徐光祚已到禦前跪下叩首,朱厚熜也就沒再在心裏吐槽,而是朝徐光祚看了過來。


    “知道朕為何傳你來嗎?”


    朱厚熜這時問了他一句。


    徐光祚有氣無力地回答道:“知道。”


    “那你告訴朕,為何要讓王邦奇賣火銃?”


    朱厚熜問道。


    徐光祚抬起無神的眼,看向了朱厚熜:“罪臣這樣做,一是貪那六萬銀元的好處,二是也想張鏜死。”


    “畢竟是一根火銃就得兩萬銀元,老臣習慣了撈錢,也就沒管住自己的手。”


    “而想張鏜死,則是因為他壞了規矩,讓人不敢再輕信天子近臣是真的在對外透露宮裏秘聞,而漕運改革這事能成功,讓北方權貴豪紳損失不輕,也本就與他對陛下太忠有關。”


    “當王邦奇找罪臣說有人要他賣銃時,罪臣就猜到肯定是有人要殺張鏜,便樂意促成此事,順便得一筆錢。”


    徐光祚回答後,朱厚熜冷笑了起來:“你還真是什麽錢都敢拿!”


    “陛下!”


    “罪臣自知有負皇恩,死不足惜,但隻請陛下準罪臣進肺腑之言!”


    徐光祚則在這時哭了起來,且叩首以對。


    朱厚熜沉下臉來:“說!”


    “京師勳戚等豪族各府皆開支甚大,畢竟大家都過習慣了揮金如土的日子,陛下圖治中興,為民為國改製,固然有大義,天下無人敢非議!”


    “可這到底是在逼著大家一起做真君子啊!而使得朝廷這裏改變,各家各戶就得跟著改變,結果朝中有人開始謀害禦醫,謀害皇長子不說,而各家各戶也出現父子反目、夫妻不和的情況。”


    “所以,罪臣也是沒有辦法,隻能苟且求得一時之家宅安寧,而心存僥幸,希冀武定侯會幫著遮掩,進而讓陛下無法查知真相,乃至也不能拿我們武勳們怎麽樣。”


    徐光祚回答道。


    朱厚熜聽後沉默了。


    半晌後,朱厚熜才露出笑顏來,看向費宏、王鏊等:“你們都是飽學之士,你們說說,朕該怎麽看待這定國公的肺腑之言?”


    “陛下,事到如今,老臣也不得不如實而奏。”


    “聖人之言,的確隻能拿來說,不能拿來做事,但也不能不說,如同有時候,一些非常之刑罰也不能不為一樣!”


    費宏這時奏道。


    朱厚熜聽後點了點頭,哂然一笑,且把手往禦座上一搭:“這麽說,朕就壓根不該有中興之誌?”


    費宏等不由得蹙眉,暗思起天子這樣故作姿態的目的來。


    很快,費宏就先想明白過來,而立即一臉緊張地匍匐在地,伏首痛聲言道:


    “陛下自該有中興之誌,隻是臣忝為首輔,卻無德無能,故不配燮理陰陽,鈞衡朝政,所以才讓陛下不能為中興之業!”


    費宏說著就哭了起來。


    王鏊也明白了過來,且故意在等費宏這麽說後,就跟著道:“老臣亦認為陛下欲行中興大業、愛護百姓,本沒有錯,隻是臣老邁,難再為陛下之宏圖獻身,老臣請陛下準臣回鄉,讓位於中興之臣,如此自可為陛下成中興之業!”


    而王鏊說後也雙目含淚,叩首而拜。


    王瓊、張璁兩人見此也要奏,朱厚熜在擺手,沒讓他們再言,隻讓費宏和王鏊先起來:


    “朕該不該有中興之誌這事,先就說到這裏,繼續問私賣火銃一案。”


    於是。


    朱厚熜就又問向王邦奇等人:“你們把火銃賣給了何人?”


    王邦奇回道:“賣給了一個叫望樓的商賈。”


    “這麽看來,這商賈想必已經被滅口,或者難以追蹤到行跡了,但廠衛還是可以去查一查,至少要查到那三把銃的下落。”


    “是!”


    朱厚熜說著就看向王邦奇等人,笑問道:“你們想不想有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想!”


    “謝陛下吩咐!”


    朱厚熜接著又看向定國公徐光祚:“至於定國公你,你到了這個時候,倒是知道老實了。”


    “罪臣該死!”


    徐光祚則在這時回了這麽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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