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聞昭心髒突的一跳。


    他嗓音幹澀,顫聲問道:“你說什麽……”


    “咦,這麽快就把你心愛的小畜生忘啦?”


    李姝捂嘴咯咯笑著,眼神裏的惡毒比冬日冷風還尖銳,紮的他一連後退好幾步。


    不對,不對。


    雪兒明明是因為突然發狂差點傷了李姝,所以被她失手甩進湖中的……


    “話說回來,你就住在這兒,晚上不會害怕嗎?畢竟你那般寶貝那小東西,當初還抱著它惡心屍體坐了——啊——”


    李聞昭用盡力氣扇過去,整個掌心連同右臂都在發麻。


    容枝荔驚呼一聲,忙去看李姝的臉。


    上回被掌摑留下的印子還未好全,這又添新傷,指印交疊瞧著十分駭人。


    “你敢打我!”


    李姝一把掀開容枝荔,衝過去和李聞昭扭打起來。


    “賤蹄子,可給你臉了!”


    “花我兄長的銀子修壁爐,很得意是嗎!”


    李聞昭哪裏見過這陣仗。


    即便是幼年走失於南洲當街行乞,也沒有這般狼狽。


    他躲避不及,臉上也挨了一掌。


    李姝還要再扇,李聞昭抬手擒住,急切道:“你當時可不是這樣與我說的!”


    “謊話連篇,心思歹毒,你怎麽能如此藐視生命?”


    更重要的是,那是桑叔生前留給桑眠最後的念想。


    記得桑眠當時哭得嗓子嘶啞,步子踉蹌,眼神裏最後一絲光彩好似都隨雪兒走了。


    李聞昭捏緊了拳頭,壓不住噴薄而出的怒火。


    他居然被嫡親妹妹三言兩語哄騙的團團轉。李聞昭咬牙一把拽過李姝頭發,在掌間纏繞狠狠收緊,恨不能把她頭皮扯下來。


    容枝荔急了:“你們就幹看著啊,快去幫忙!”


    素琴和桃喜忙上前去拉架。


    說是拉架,實則都在幫著李姝從“桑眠”手下掙脫,桑眠這身子剛發過燒,哪裏抵得過兩個丫鬟,不多時就被一左一右擒住。


    李姝摸著頭皮痛得齜牙咧嘴,眼睛裏幾乎要噴出火,上前就“啪啪”直接兩巴掌扇下去。


    “狂啊!怎麽不狂了!”


    殘陽如血,湖麵幽深。


    鐵鏽味道在嘴裏蔓延,李聞昭咬緊牙關,沒有哼唧出一聲。


    往日裏和藹體貼的妹妹現在如同狠毒魑魅,折了柳條便狠狠抽打過去。


    那柳條浸足了雪水,沉甸甸甩下來,立刻就在女子纖細潔白的頸子上鞭出一道紅痕。


    李聞昭驟然驚痛,卻怎麽也掙紮不出兩個丫鬟的強架。


    “放肆,我是侯府大娘子!你們就不怕侯爺責罰你們嗎!”


    素琴是李姝貼身侍婢,此刻她眉宇間滿是嘲諷不屑,和她主子如出一轍。


    “都被趕到這犄角旮旯了還拿大娘子的譜呢,侯爺要是會替你做主,那真是豬都能上樹了。”


    噗嗤。


    容枝荔笑出聲。


    “容姑娘,你也說句話啊!”李聞昭看過去,妄想心上人能幫他,可對方隻是兩手一攤,事不關己。


    “我總歸是外人,不好摻雜你們家事。”


    柳條在空中劃出一道一道勁風,李聞昭痛的幾乎暈厥。


    他甚至想要懦弱的言明身份,至少可以不受這份苦楚,可是轉念想到當今聖上對怪力神談深惡痛絕,萬一傳出,他的官途怕是盡毀。


    李聞昭別無他選隻得硬撐。


    “你會後悔的……”他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


    李姝揚起下巴:“怎麽,可是想為那畜生報仇?”


    “一個畜生而已,瞧你寶貝的。”


    “我既然說了就不妨再告訴你,其實當初那小東西可比你聰明,拿肉幹都騙不來,我還是特地找來了一件你穿過的衣裳,他才舔著臉粘上我。”


    李姝舔了舔尖牙,神情越發癲狂。


    “第一回把他丟進湖裏,小畜生竟然掙紮上岸了,沒辦法,我隻好讓人拿繩子給他後爪係上兩塊石頭,再使勁兒拋進湖中。”


    “笑死個人了,那石頭比貓都大,很快沉下去再沒動靜了,死的透透的。”


    李聞昭猛的抬頭。


    石頭……爪子……


    對……對……


    桑眠跟她說過,她之所以想討個說法,是因為看到雪兒兩條後腿上有清晰入骨的勒痕。


    可那時他以為她是太過哀痛,胡言亂語……


    甚至不久前還想要桑眠搬到雪兒溺死的攬月湖旁去住……


    李聞昭咬緊了後槽牙。


    他一直以為自己對桑眠仁至義盡,從未虧欠,卻不想原來自己也在無形中成了傷害她的幫凶。


    艱難張開嘴,血染紅了貝齒,李聞昭唇角溢出血沫:


    “桑……我和雪兒都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這樣做?”


    “這是我們侯府,我想做什麽便就做什麽,就是此刻讓你跪下給我磕頭,你也得給我照做。”


    李聞昭被她這極盡囂張的話語驚的四肢發涼。


    這根本不是那個同他言笑晏晏的妹妹。


    眼淚淌過臉上傷口,漬出的痛楚猶如萬蟻噬心,李聞昭抖著身子再說不出話。


    李姝將柳條扔到一旁,滿意打量著自己的傑作。


    “還是這副模樣適合你。”


    她從見到桑眠第一眼就極為不喜,江南女子就是長得體格風騷,肌膚白嫩身姿輕柔,哄得兄長滿心滿眼都是她,慣會使些勾引人的伎倆,上不得台麵。


    “哭哭哭就知道哭,這些日子動不動就擠你那兩滴貓尿,我們侯府的福氣都要被你哭完了。”


    李姝不耐煩的睨了他一眼。


    李聞昭以為今日就到此結束了,直到兩個丫鬟架著她到湖邊。


    容枝荔皺眉,低聲道:“你後麵怎麽跟昭哥哥交代?”


    “交代什麽,這裏偏僻又無人,離得最近的還是下人房,就說她不小心掉進去的咯。”


    李姝挽住容枝荔胳膊,親昵道:“枝枝幫我做不在場證嘛,反正母親今日招待貴客,也不沒空管我們。”


    說完她給丫鬟使了個眼色,李聞昭還沒反應過來就撲通一聲砸進攬月湖裏,冰水瞬間從四麵八方將其淹沒。


    可她忘了,“桑眠”生於江南,最熟水性。


    李聞昭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伸出手,緊緊錮住岸邊一隻腳踝。


    “撲通——”


    “撲通——”


    “撲通撲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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