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馮磊的阻撓和近日發生的事情,讓他沒有精力再去找沈穆瑤。可是,他即將離開北平,欠她的承諾和道歉,始終得有個了結。


    他觀察了幾日,趁著馮磊和安排在她身邊的手下離府之後,偷偷溜到了沈穆瑤的院子裏,四處打量,朝著沈穆瑤的房間小聲喊道:“沈穆瑤?沈穆瑤......”


    沈穆瑤聽到動靜,蹭地從書桌上跳起來,跑了出去,心想著:“他終於來找她了,倘若是要為之前的無禮道歉,她必定要多刁難他一會兒。”


    “這段時間,謝謝你幫我,過幾日,我和娘就要回蘇州了,之前還欠你一個承諾,你想我怎麽報答你?”周瀏陽的眼裏沒有流露出半點情緒,仿佛一個木偶人一樣,來此隻不過是為了完成一個任務罷了。


    不知為何,她聽到他即將離開的事,心情錯綜複雜,明明隻是一個鄉下的孩子,卻能牽動自己的情緒,這種感覺是從前未曾體會過的,畢竟,她沒有遇到一個像他這樣的男孩,也沒有嚐試過離別。


    “我娘不是準備留下你們嗎?為什麽還要回去,鄉下地方有什麽好的?”沈穆瑤不屑一顧的說。


    周瀏陽將目光瞥向一邊,若有所思的回應:“鄉下確實沒什麽好的,但我娘和妹妹在那裏,她們——需要我”。


    她歪著腦袋,思慮片刻說:“可以叫你娘和你妹妹一同留下來啊,這有什麽難的,府裏這麽大,足夠你們生活啦。”


    他收回目光,落在了沈穆瑤的身上,突然露出笑意:“像你這樣真好,什麽也不用考慮,別人早就替你安排好一切。”


    沈穆瑤聽不懂他的話,索性轉移了話題:“上次那個是你爹嗎?為什麽他那樣對你,你還說他死了?”


    “一個連自己妻子和孩子都不認的人,跟死了有什麽區別。”周瀏陽憤憤不平的說。


    她擔心有人會來這兒打擾他們的談話,於是,便拉著周瀏陽去了一個人煙稀少的房間——沈家祠堂。這個屋子,除了每天早上會有下人來打掃,或者自己受罰的時候來跪著,其餘的時間幾乎沒有人來。


    “到底發生了什麽,你放心說,這裏平時沒有人來。”沈穆瑤示意。


    周瀏陽從她的眼神裏看出了關心,卻不知道從何說起。他心裏猶豫不決,前幾日,想找個聊天的人都沒有,今日,有一個耐心的聽眾,怎麽就說不出口了呢?


    她皺著眉頭,追問道:“之前不是挺能說的嗎?今天這是怎麽了?”


    他笑歎沈穆瑤的天真,心裏暗想:“真不知她是真傻,還是假傻,自己的家醜要如何告知於她,況且不過相識數日,她沒有必要知道自己的一切。”


    “你笑什麽?”沈穆瑤追問。


    “沒什麽,你好好做你的小姐吧,別操心我的事。”周瀏陽的一盆冷水潑了下來,剛才還好好的,怎麽轉眼之間就換了態度。


    “喂,你這人怎麽說翻臉就翻臉,好歹我也是個千金小姐,有你這麽說話的嗎?合著,我又多管閑事了唄?”沈穆瑤嘟著嘴抱怨道。


    “等你想到要我怎麽報答你的時候,再過來找我吧,盡快決定,我最不喜歡欠你們這些人的恩情。”周瀏陽丟下一句話,便離開了祠堂。


    回去的路上,內心又有些懊悔剛才對她的態度,好像一旦觸及到他的某些方麵,他就會像刺蝟一樣,蜷縮起來,隻留下全副武裝的皮囊對抗外界。


    沈穆瑤滿臉疑惑的回到自己的院子,卻聽到下人們正沸沸揚揚的議論起那母子幾人,她湊上去打聽,結果是一無所獲。


    她百無聊賴的回到房間,見馮磊在門口已經等候多時。便衝上去詢問,嚐試從他的嘴裏打探情況。


    “磊哥哥.....”她笑靨如花的小跑過去。


    而馮磊看著她向自己跑來,心裏泛起漣漪,嘴角揚起笑意,輕聲道:“傻丫頭,慢點跑,讓老爺看到又該說你沒有大家閨秀的樣子。”


    “這是去哪了,我在這等了好一會兒。”馮磊問道。


    “還不是那個周瀏陽,我還當他今日來是為之前的事道歉呢,哼,看來是我多想了,一副欲說還休的樣子,說是來報答我的,結果說了一堆聽不懂的話就離開了........哦,對了,他說過幾日,就要離開北平了,這是真的嗎?”沈穆瑤問道。


    馮磊望著她點了點頭,緩緩說道:“嗯。”


    “她們不是來北平找他爹的嗎?怎麽現在就走了?他爹答應帶她們回去了嗎?磊哥哥,你跟我說說......”她撒嬌的推搡著麵前的男人。而他,也似乎很吃這一套。


    馮磊將示意她進屋再聊,於是,二人坐在屋裏攀談起來。半個時辰左右,他才將連日發生的事情說了個明白。氣的沈穆瑤拍著桌子,拔地而起。此刻,好像沒有什麽惡毒的詞來形容周大海,因為,她畢竟是女孩子,那些罵人的髒話,她知之甚少。


    她咬著唇,滿腔熱血的說:“真是忘恩負義的狗東西,連自己妻兒都不認,還將他們轟走,簡直......簡直........”她想不起來人名,在記憶中,自己曾經聽過類似的戲文,同樣也是拋妻棄子的那個人物。


    “簡直就是戲文裏說的那樣,那人叫什麽來著,我怎麽想不起來了,哎呀——這腦子,關鍵時刻總是想不起名字。”沈穆瑤拍打著自己的腦袋,她越是極力想要找到一個形容詞,越是找不到恰如其分的詞。


    馮磊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她,噗嗤笑出了聲,你要說的應該是“陳世美”吧。


    她揮舞著手指,連聲肯定:“對對對,就是他,好一個現世陳世美,我原以為那是戲文裏的人,沒想到現實中,還真有這麽個人,這算什麽嘛,他們千辛萬苦找到的人,最後反倒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我娘他們就這樣放過他了嗎?就放任一個拋妻棄子的人逍遙在外。還有李氏母子,就打算這樣回去?沒個交代就這樣走了?”


    “誰都想要個交代,可這是一時半會誰能抉擇?夫人和老爺已經盡力了,夫人也試圖挽留她們母子,可是她們去意已決,旁人也不好再插手此事。”馮磊雲淡風輕的解釋道。


    “不,不行,這事換我,我可不樂意,總歸得給點教訓,男的憑什麽就可以拋妻棄子,真應該擬個規矩出來,把那些欺負女人的都抓起來關上十年........真是氣死我啦,磊哥哥,咱們得想辦法收拾他,我咽不下這口氣。”沈穆瑤交代道。


    馮磊後悔將此事說了出來,顯然,她對這些一點都不知情,如果剛才沒有被她的撒嬌帶走理智,可能她現在還一無所獲。於是,他勸道:“穆瑤,別鬧了,難道老爺太太他們不想給他點顏色嗎?可是,他的身份微妙,況且現在沈府在北平的地位已不同往日,倘若他背後的人知道沈府動手,那最後必定會把帽子扣在老爺的頭上,到時候更會以此為借口,來找我們的麻煩。”


    “這可不是磊哥哥應該說的話。”沈穆瑤的眼神裏流露出一些不屑。


    “穆瑤,若是換個人,我肯定二話不說,找幾個人去揍他一頓,可周大海不一樣,他是賣鴉片的,咱們且不說他的身邊有手下,不看他的麵,也得給他背後幾個人點麵子。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們去教訓了他,驚動了他背後的勢力,沈府會有什麽樣的下場?為了一個周瀏陽,值得嗎?”馮磊有理有據的分析道。


    沈穆瑤握緊拳頭,反問道:“這不是周瀏陽的事,換一個人,我一樣收拾,偷偷找人,給他蒙上一層麻布袋,誰知道是我們揍的,你要不幫忙,我自己找人......大不了,就自己去。”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你個小丫頭,不是白白去送死嗎?”馮磊按捺不住內心擔憂,憤然起身的說。


    於是,她便拽著他的衣角,放緩聲音說道:“所以嘍,磊哥哥,你得出手呀,你在我心裏最厲害了,收拾一個周大海,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嗎?”


    他看著麵前的女孩迫切的模樣,感到既激動又難過,因為,她的義憤竟是因為別人的事,明明無關緊要,卻偏要衝上去出頭。他的難過是,這件事本原本是周瀏陽帶來的,他沒有義務去解決,但為了沈穆瑤,他又不得不出手,而且由於沈府的背景,他不能安排手下去做這件事,以免落下話柄,隻能親自上手。


    “真是拿你沒辦法,但這事,不許告訴任何人,包括周瀏陽,不然,你知道我的下場,輕則挨板子,重則被轟出府都有可能。”馮磊義正言辭的說。


    沈穆瑤為自己達到了目的而感到異常興奮,拍了拍馮磊的肩膀,安撫道:“放心吧,磊哥哥,我保證誰也不說,你到時候小心點哦。”


    可是他們並不知道,就是沈穆瑤的這一個決定,為各自日後的路埋下了隱患,周大海雖談不上是什麽大人物,但是有句話說得好,打狗還得看主人,自己手底下的人挨了揍,勢必要找出打手,不然,今後還有誰敢跟著那人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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