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正在發笑的葉陽顏東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但這抹微笑並不是他如願所償在台大碰到了葉陽。


    自己作為原著作者麵對別人的點評不好說什麽,況且人家還把自己包裝的那麽偉大。


    葉陽笑說明他和女孩的觀點肯定大相徑庭。


    這小子應該懂自己要表達的意思。


    所以何不把這難題甩給他。


    顏東看著台下正在偷笑的葉陽發聲道:“這位同學,你在笑什麽?”


    葉陽渾然不知,仍低著頭努力控製著麵部表情。


    在顏東話落的同時,眾人的目光又從顏東轉移到葉陽的身上。


    穀子乙在旁提醒:“葉陽,你別笑了,顏教授在問你呢?”


    “啊?”


    猛然抬頭發現幾百雙眼睛齊刷刷地正看著自己。


    “誰?”


    “誰叫我?”


    丁瑞雪也拐了一下葉陽的胳膊。


    “顏教授叫你呢。”


    “叫我?”


    “我怎麽了?”


    回過神和顏東的目光對上,竟發現顏東正一臉得意地在笑。


    這老登想幹嘛?


    媽的低著頭都能被認出來,果然像我這樣拉風的男人藏起來是沒用的。


    葉陽緩緩起身,並沒有因為當眾點名而顯得緊張無措。


    陸南見狀馬上遞來提問環節學生發言的話筒,還不忘看著葉陽做出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這位同學,你對剛才這位女同學的解析有什麽不同意見嗎?”


    葉陽明白了。


    顏東這是讓自己為他發聲,他對女生的解讀自然是不滿意的,礙於自己尊長的身份又不好說什麽。


    所以想讓自己幫他說。


    怎麽就那麽巧呢?


    一眼就被他認出。


    葉陽頓了頓說道:“我覺得顏老你文中說的就是字麵意思啊,沒有其他深意。”


    葉陽此話一出,場內頓時一片唏噓,連坐在最前排的蔣飛語都驚得大汗淋漓。


    這小子是鬧哪出?


    堂堂國內文學大拿,你竟然說人家寫的東西毫無深意。


    率先發聲為顏東打抱不平的竟是坐在第二排觀眾席的蔣滿。


    他站起身拿著話筒忿忿不平地說道:“葉陽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你一個金融學院的理工生懂什麽文學?還說顏老的文章沒深意,高考語文及格了嗎你,不就是仗著家裏……”


    說到這蔣滿戛然而止,不就是仗著有幾個臭錢才能進台大這話可不興胡說。


    葉陽也覺得神奇。


    這小子不是前幾天才被滋嗎?


    還被陸南賞了兩記耳光,現在怎麽又支棱起來了?


    這是誰又給了他勇氣還是回光返照了?


    但從現場看來,所有人都是和他同一陣營的。


    包括穀子乙這丫頭遞給葉陽的眼神都是在說:“葉陽,這下你要糗大了。”


    葉陽麵不改色氣定神閑地說道:“那我就以我的觀點對這段話重新解析一番,我說的對不對,顏老心中自然有數,讓他老人家定奪就行,你們在這瞎幾把…瞎激動個啥?”


    ……


    “不好意思,語速有點快。”


    話已至此,蔣滿也沒有再亂吠的理由。


    顏東自然高興,讓葉陽開始他的表演。


    “剛才這位女同學說破洞鞋隱喻苦難這點沒錯,但光著腳去上學並不是說接受不了苦難,而是強裝的一絲體麵會讓自己更不舒服,那為何不拋開苦難讓自己破落得再灑脫一些?”


    “其實文中要表達的並不是對母愛的歌頌,並不是對老一輩勤儉節約品格的讚揚。而是讓我們反思,苦難對於我們來說究竟是什麽?苦難不值得被記住,苦難也鞭策不了我們什麽,破洞鞋隻會讓我們更加自卑,傳統的苦難式教育隻會讓我們習慣苦難並認同苦難。”


    “我記得文中還有這樣一段描寫:其實主人公早期他的母親給他納了一雙新鞋,但隻能逢年過節或是家裏來客人時才穿,直到主人公漸漸長大,再也沒法穿進那雙日思夜想的新鞋時,那雙鞋也隻穿過幾次依然嶄新。可那雙鞋已經變得比破洞鞋會更加不合腳了。”


    “還有剛才同學所說的小孩並不重要的尊嚴,憑什麽小孩會覺得尊嚴並不重要?那大人的自尊心呢?逢年過節和親友來訪時的新鞋就顯得格外重要?然上學時卻不顧孩子的自尊心讓他去穿並不合腳的破洞鞋?”


    “所以母親為什麽隻保留那雙破洞鞋卻沒有保留代表她自尊心作祟的新鞋?因為她後知後覺覺得自己荒唐。她留下那雙破洞鞋是因為對不給孩子穿新鞋的愧疚,是為自己做錯事卻無法彌補的耿耿於懷,而在這裏,被你們說成偉大的母愛。”


    “所以說,最後的深深憎惡是主人公對苦難的憎惡,同時……”


    葉陽頓了頓,他不知道接下來的話會不會刺激到顏東,但已經說到這,卻又不得不繼續說下去。


    “也是主人公對她母親的憎惡。對母親苦難式教育的憎惡。”


    ……


    顏東的神情有了些微妙的變化,紅潤的眼眶已經將答案告訴在場的眾人。


    《迷途》


    這人世間的迷途。


    恨自己的母親算不算迷途?


    若是像女生解析的那樣,叫《迷途知返》豈不是更加貼合主題。


    場內沉默片刻後,率先發難的仍是貴為文學社社長的蔣滿。


    “葉陽,你在偷換概念,雖然你說的是很精彩,剛才這位女同學都說了,參考答案和她剛才的解析是一樣的,文章要表達的意思就是她剛才說的。”


    因為顏東並沒有直麵回應,所以蔣滿還想再爭取一把。


    要不然作為文學社社長的他被一個理工生駁了麵子,說出去豈不是貽笑大方。


    卻見葉陽隻是冷冷笑道:“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但一本迷途隻有一個顏東。”


    蔣滿瞬間跳起指著葉陽,要拿他直呼顏東名字的事大做文章:“葉陽你真是目無尊長,竟然直呼顏教授的名字,我們是小輩,你簡直太狂妄了。”


    葉陽並不理睬蔣滿,要是顏東連別人叫他名字都會生氣並指責對方是小輩,那他也不可能寫出那些思想跳脫文思超前的文章來。


    葉陽看向最先提問的眼鏡女生,並沒有要顯擺自己的意思,葉陽隻是詢問道:“同學,你說你曾經在試卷上做過《迷途》節選段落的閱讀理解,那你是否還記得當時的標題是什麽?”


    女生剛才還為自己的一番發言沾沾自喜,但在葉陽一番慷慨激昂的發言後自慚形穢,她更認可葉陽的解析,而且葉陽記住書中的那些小細節是她完全沒有注意到的。


    她滿臉崇拜地對葉陽說道:“母愛的偉大。”


    得到答案葉陽又看向顏東。


    “顏教授,我覺得不如換個標題如何?”


    顏東此時抬起頭來,他眼中似是蒙上一層薄霧,臉上也盡顯憔悴落寞,斑駁的鬢角和滿布皺紋的臉龐看著讓人心疼。


    這些年的風霜誰人能懂?


    葉陽眼神真切緩緩開口:“我受夠了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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