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雨正趴在地上聽秋娘練嗓子,順便等待著這次將如何死亡。


    細數著時間,田雨知道那些蒙麵人應該是近了。


    她自地上爬起抖了抖身子,便要往門口走去。


    “阿雨!”秋娘的呼喚自身後傳來。


    “你又要去何處貪玩了?”她瞧著田雨不理自己,語氣依舊溫和問道。


    田雨繼續向前,沒有回頭:“懶得理你,你怪著呢。”


    心中嘀嘀咕咕,狗當久了,她又不願意叫,心中的自言自語反而變得繁多。


    爪子撥開門,田雨走了出去。


    教坊平日練曲的廳中,正有樂師練習著新曲子,見田雨下來也是麵不改色,幾個月以來眾人皆習慣了這愛聽曲的狗子存在。


    田雨慢悠悠趴在了台邊,雪白的毛發光澤柔亮。


    不消一會兒,五名蒙麵黑衣人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女子。


    田雨眯起了眼睛。


    教坊內忽然闖入外人,自然會有人阻攔,但對方隻是亮出了手中一令牌便暢通無阻上了樓。


    五人身後那女子並未再跟上去,而是在樓梯處探頭看了兩眼,隨即遣散教坊大廳中正在議論的眾人。


    “別看了!”她揮著手,“都回各自房中去!”


    她正做著動作,身旁忽然一道勁風刮過,待反應過來隻能感覺一道白色的影子已經撲上了樓梯——


    五名蒙麵人確定了房間,先前裏麵還傳來曲聲,現在卻已歸為寂靜。


    領頭之人推開了房門,五人腰間的寒光乍現,具是已拔出了武器。


    就在這時,一雪白身影飛撲向隊伍最後那人!


    “啊!”慘叫響起!


    餘下四人皆是一驚,田雨趁著這空檔已經鑽進了屋內。


    她的嘴處已有鮮血沾染上白色的毛發,看上去頗為觸目驚心。


    田雨也看清了此刻屋內的景象。


    秋娘端坐在室內,麵容沉寂,瞧不出一絲慌亂,甚至有些麻木,隻有看見田雨出現時有了表情。


    “阿雨!”她看見田雨襲擊了來人,頓時驚呼出聲。


    那被田雨咬中腿部動脈的黑衣人已經倒地不起,鮮血自他腿上流出,逐漸在身下形成血泊。


    剩下四人沒有廢話,甚至沒有回頭再看顧自己的同伴,而是皆拔出武器殺來。


    田雨此刻看上去不再像條幼犬,她本就長得快,此時個子已經比尋常同齡壯犬更大,甚至已經超越那些中型犬。


    她的吼中沒有發出絲毫聲響,一言不發衝向了另一黑衣人。


    “啊!”又是一聲慘叫。


    田雨的爪子直接抓向對方下三路,一口咬在了其中一人手腕。


    這下子田雨算是發現了玄機。


    隻要秋娘沒有意外,她的發揮便是心隨意動,那些廝殺經驗極為平穩讓她出擊,甚至沒有絲毫意外與倒黴事發生。


    連傷兩人,領頭的黑衣人看著毛發沾上了不少血點的田雨,動作謹慎起來。


    秋娘此刻在田雨身後,已經不複一開始那般平靜,淚水開始在美人目中積蓄。


    領頭之人一劍朝著田雨刺來,卻被她輕巧躲過,餘下兩人,一人持劍衝向秋娘,一人緊隨其後朝田雨殺來。


    田雨一個側身向後跳,直直撲向了殺向秋娘的刺客。


    “阿雨!走!”一花瓶砸在了刺客身上,他的腳踝也被田雨一口咬住。


    幾次攻擊,使得還是幼犬的田雨牙齒有些鬆動,嘴周圍的一圈紅色中染上了自己的血液。


    她呲著牙,看著場上的黑衣人。


    秋娘卻渾然不怕身死,隻顧著不斷叫田雨離開。


    喊的田雨心煩了,她終於一聲朝著秋娘吼去:“汪!”


    這語調,似乎就是在責備她一般。


    秋娘的淚水落下。


    她對死亡本就麻木,此時田雨卻喚醒了她心中的一絲意誌。


    隻見她踉蹌爬起,竟然從墊下摸索出一把匕首正對著三名黑衣人。


    三人再次殺來,這一次田雨沒有先前偷襲的優勢,後腿挨上了一劍。


    忍著疼痛,她繼續站起身子試圖阻攔三人朝著秋娘殺去。


    他們的目標太過明確,始終都是取秋娘性命。


    眼看領頭那人手中的劍即將刺穿秋娘胸膛,田雨竟是奮不顧身朝著那劍指向撲去。


    倒不是她多想死,這輪回於她不過是一次又一次的試探,秋娘這次若是死了,她估計也是活不成的,倒不如盡力去賭。


    撲在秋娘身前,田雨被劍刺了對穿。


    秋娘的淚水再也止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奇怪的是,她抱著田雨不斷哭喊著,餘下三名黑衣人竟是再也沒有上前。


    吊著最後一口氣,田雨抬眸看向秋娘,她的眼神極為悲切,充滿生機,與往日有了極大不同。


    她扭頭看向那些黑衣人,他們此時的動作就像硬生生被定格住一般。


    閉眼前,田雨看見這屋中的一切都在土崩瓦解,內室的門扉破碎,哪裏有什麽景的身影。


    田雨在心中嗤笑:“瞧不起狗嗎?它們一向比人的情感更直接多了......”


    ————


    田雨感覺自己的身旁擠擠攘攘,她似乎正在和別人爭搶著什麽。


    一睜眼,她便明白,這是又回來了。


    閉上眼睛,田雨順從本能與其餘狗崽子搶起了奶。


    “苦什麽不能苦孩子。”她心中安慰著自己。


    三個月的田雨,再一次被抱了起來。


    “這條白勝雪倒是看起來活潑極了,毛色也是不摻雜色。”陳府管家誇讚道。


    “那便是這條吧,女子也是喜愛這樣的毛色。”育犬人說道。


    再一次上了馬車,這一次的田雨心中猜測已經篤定了不少,再過不久,她應該會第四次見到秋娘。


    春日宴上,秋娘站在樂人中,舞姿動人,隻見她緩緩舉起手中的酒杯,朝向上次輪回中她口中的兄長。


    田雨此刻正趴在這男子腿上,清清楚楚確定了那玉佩的模樣與景的一致。


    “盛情難卻。”男子將田雨遞給身旁的人,舉起酒杯站了起來。


    田雨看著此時的秋娘。


    她那溫和的笑容、煙波的流轉,與以往並無二致,還是如此動人。


    隻是瞧著她的表情,田雨總覺得不似她身死在秋娘麵前之時,她動容的哭泣那般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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