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亡靈。


    一個【大炎國】的紅色亡靈,正在【極北之地】的冰海中遊蕩。


    ——這便是此時卡爾萊斯轉述給眾人的情報。


    眾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都在默默消化這情報中透露出來的信息。


    “等等,可什麽叫做【大炎國】的亡靈?”


    黛絲既震驚又不解,忍不住出聲問道。


    “【大炎國】不是一個已經滅亡了的國家嗎?怎麽會變成亡靈?”


    卡爾萊斯回應道:“具體的原因我也不清楚,但根據前線情報分析員的說法……”


    “【大炎國】的亡靈,可以說是整個【大炎國】集體意識的產物。”


    “那些在災難中死去的人們、秘途者,每個人殘存下來的意識與靈魂或許十分有限。”


    “但當【大炎國】全體國民的殘魂匯聚在一起,當那些痛苦、不甘、怨恨的情緒糅雜成一團……”


    “再加上【大炎國】子民這一共同的身份認知,以及過去發生的某些異變……”


    卡爾萊斯輕聲說道。


    “一個名為【大炎】的亡靈,就這樣誕生了。”


    聽到這話,人們不由得再度麵露驚容。


    能成功抵達【極北之地】的秘途者,其實已經能算是【七海世界】精銳中的精銳。


    可即便是他們,也從沒有聽過這樣的事跡,甚至覺得有些天方夜譚。


    一個由已滅亡王國所有成員靈魂凝聚成的亡靈。


    在那場大災中,沒人知道【大炎國】究竟有多少人直接死亡。


    也沒人知道,他們究竟會有怎樣的恨意與怨氣。


    光是設想一下那樣的存在,就令人們感到有些毛骨悚然,背後泛起一股寒意。


    但夏恩卻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在第一次滅世大洪水中被毀滅的王國可不隻有【大炎國】一個,可為什麽隻有【大炎國】誕生出了這樣可怕的亡靈呢?


    他索性向其他人問出了這個問題。


    對此,即便是卡爾萊斯也難以回答。


    簡算是眾人中最為冷靜的那個,她思索後開口道。


    “我也曾聽說過類似的事跡。”


    “有個村莊被人滅族後,某個死靈法師借助某種詭異儀軌,塑造了一個格外強大殘暴的幽魂亡靈。”


    “這頭名叫【大炎】的亡靈,恐怕就是在相似的情況下誕生的。”


    簡頓了頓,繼續說道。


    “它形成的條件絕對沒有那麽寬鬆,甚至還很嚴苛。”


    “所以,不是每個國家在滅亡後都會誕生出這樣的亡靈。”


    “我懷疑,在【大炎國】滅亡的時候,一定還發生某些特殊的事情。”


    聞言,夏恩讚同的點了點頭。


    這和他心中的猜想不謀而合。


    否則,【七海世界】中豈不是早就遍布這樣可怕的超大型亡靈?


    不過,更讓夏恩好奇的是,在【大炎國】的最後階段,到底發生了些什麽?


    無論是大炎王妃暗冰的態度,還是【黑炎行者】被淡化模糊的記憶,亦或是這頭【大炎】亡靈的出現。


    都說明,在【大炎國】滅亡前夕,極有可能發生了某種重大的變故。


    正是這種變故,才導致大洪水的封印被破開,從而導致【七海世界】進入了“後洪水時代。”


    而此時,黛絲則是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這頭亡靈,為什麽會附身在【國王號】的身上?”


    提到【國王號】,卡爾萊斯的情緒明顯低落下來,但她還是強打起精神道。


    “【國王號】之所以會失蹤,就是因為在【冷冽海】搜尋時,恰好撞上了這頭剛剛蘇醒過來的亡靈。”


    “而父親的那條求援訊號,也正是在【國王號】被附身之前傳遞出來的。”


    “或許在這幾個月裏,發生了某種異變,讓【國王號】和【大炎】徹底融為了一體。”


    聽到這話,黛絲立刻關切的看向她。


    “卡爾萊斯……”


    夏恩等人也立即明白了卡爾萊斯先前突然情緒低落、愣神的原因。


    既然【國王號】已被【大炎】附體,那麽,那艘船上的人們明顯凶多吉少。


    就算戈德上校是一名傳奇強者。


    但【大炎】的實力,卻遠在一般傳奇之上,就連穆薩、海勒這種強者都不是它的對手。


    也就是說,戈德上校多半已經……


    這個情報的到來,對卡爾萊斯而言,無疑是個沉重的噩耗!


    她這異樣的態度,也就不難理解了。


    “放心,不用擔心我。”


    卡爾萊斯挺起胸膛,環顧眾人,說道:“我並沒有那麽脆弱。”


    “況且,我父親也未必已經犧牲了。”


    她的發聲裝置中傳出一聲輕笑。


    “他其實比你們想象得更會保護自己。”


    “不過,我也下定了決心。”


    “我一定要去那艘被【大炎】附體的【國王號】上一探究竟,我父親是死是活,要由我親自來見證!”


    阿萊西奧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他想說,那個【大炎】可是令傳奇強者都無可奈何的恐怖存在。


    但話到嘴邊,他卻發現,自己沒有任何立場勸說卡爾萊斯放棄這麽做。


    想到這裏,阿萊西奧用略帶哀求的目光看向夏恩。


    在他想來,如果由夏恩來開口勸說的話,或許能讓卡爾萊斯回心轉意,不去做這種送死的事情。


    可這時,夏恩卻開口說道。


    “如果那樣的話,我願意陪你同去。”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什麽?”


    “夏恩船長?!”


    喬伊和簡都用驚訝的目光看向夏恩。


    卡爾萊斯的頭盔更是猛地抬起,直直的望著夏恩。


    “不用那麽緊張。”


    夏恩解釋說道:“現在的【國王號】肯定非常危險。”


    “但是【極北遠征軍】的傳奇強者也並非浪得虛名,或許很快就能找到安全進入【國王號】內部的方法。”


    “否則,我們倘若連這個危機都解決不掉,又怎麽阻止第二次大洪水的降臨呢?”


    聽完後,喬伊等船員才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


    不過即便如此,他們也能嗅出這件事背後強烈的危險。


    光是敢向卡爾萊斯做出這樣的許諾,就已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


    一旁,阿萊西奧的目光格外複雜。


    大概直到現在,他才明白為什麽卡爾萊斯會選擇夏恩而不是自己。


    “今天也有些累了,你們就先在營地裏休息吧。”


    很快,卡爾萊斯結束了這個話題,並說道:“夏恩船長,你能稍微留一下嗎?”


    “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夏恩點頭道:“好。”


    在臨走時,喬伊拽了拽夏恩的袖子:“船長先生,記得早點回來哦。”


    說這話的時,喬伊用漂亮的大眼睛瞪了瞪卡爾萊斯,像是在宣誓主權,又像是在警告潛在的偷腥貓。


    夏恩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別人也就算了,卡爾萊斯根本連人都不是啊!


    要是讓喬伊聽到夏恩的心聲,一定會說——


    “就是因為不是人才更危險啊!”


    ……


    ……


    不多時。


    其他人都從這間特殊的營房撤了出去。


    卡爾萊斯說道:“夏恩船長,跟我來。”


    夏恩也沒多想,跟著卡爾萊斯走進了這件遍布蒸汽的房間。


    和一般的房間相比,這裏鋪設的管道數量要多得多,整個房間中熱氣彌散,白茫茫的一片。


    很難想象,這裏居然位於這個世界上最寒冷的區域。


    “抱歉,為了治愈我身上的傷勢,並且維持這種高負荷的狀態,我讓他們調高了蒸汽的功率。”


    卡爾萊斯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如果覺得不舒服,我可以讓他們調低些。”


    夏恩看到,隨著與白色蒸汽的接觸,卡爾萊斯身上那些受損的區域,正在以緩慢的速度自我修複。


    這顯然是那些“神聖蒸汽”的效果。


    見狀,夏恩擺了擺手:“不用。”


    “這點溫度,我還承受得住。”


    經過沐浴龍血、掠奪風暴等多次的肉身強化,夏恩的身體對於極端天氣的耐受能力遠超常人。


    這種程度的氣溫,根本算不了什麽。


    “那就好。”


    此時,卡爾萊斯的身影幾乎完全被霧氣籠罩,隻有聲音從蒸汽中傳來。


    “其實小的時候,我和父親並不親近。”


    “那時的我,沒有人類的情感,更沒有親人、家人、父親這樣的概念。”


    “甚至可以說,我當時就是一台冰冷的機械,除了作為殺戮兵器之外,沒有其他的作用。”


    隔著蒸汽,夏恩看不到卡爾萊斯的模樣,也看不到她頭盔下燈光的變化。


    夏恩明白,卡爾萊斯讓他來這裏,並不是希望他做些什麽。


    而隻是希望能有一個傾聽者,能夠傾聽她的訴說。


    想到這裏,夏恩一言不發,沉默的聆聽著卡爾萊斯的講述。


    “也因為我根本不算是個人類,在我剛被創造出來時,經常會受到其他孩子的排斥和嘲笑。”


    “當然,那時的我對此毫無感覺,更不會覺得傷心或是難過。”


    “但每一次,父親都會將那些孩子趕走,並且訓斥一頓。”


    “我曾勸說過父親無需這麽做,當時他的表情現在還記得,那是無奈中帶著淡淡的哀傷。”


    “他對我說,等我開始為此感到難過時,才是我真正長大的時候……”


    卡爾萊斯不緊不慢的訴說著過去的往事,讓夏恩對她,以及那位傳說中的戈德上校,都有了更多的認知。


    “後來的某一天,我突然覺得那些說我壞話的孩子好討厭。”


    “也就從那時起,我才逐漸擁有了人類的感情。”


    “在最初的一段時間裏,我經常能感知到其他人異樣的目光,或是恐懼、或是不安、或是排斥。”


    “因此,我也曾埋怨過父親,為什麽要將我製造出來。”


    “父親沒有給我答案。”


    “但是現在,我自己好像找到了那個答案。”


    夏恩問道:“那個答案是什麽?”


    “大概,是能為了和更多的人見麵。”


    卡爾萊斯回答道:“我能結識黛絲這樣的好友,還能認識夏恩你——如果我沒有被創造出來的話,這一切都做不到了吧?”


    “所以,能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真是太好了!”


    突然,卡爾萊斯話鋒一轉,說道。


    “對了,夏恩,我有一個新學的、可以鍛煉精神的秘術,你要嚐試一下嗎?”


    “鍛煉精神的秘術?”


    夏恩遲疑了下,但還是說道:“可以試一試。”


    “這個秘術必須要兩個人才能施展,你站在原地不要走動。”


    “好。”


    嗤——


    伴隨蒸汽泄壓的聲音,夏恩感覺到卡爾萊斯正在向自己靠近。


    而對這聲音,夏恩也並不陌生。


    隨即,卡爾萊斯從身後抱了上來。


    ……


    ……


    次日清晨。


    夏恩神清氣爽的走出了房間。


    【極北之地】的寒意,仿佛也顯得無足輕重,被他輕鬆的忽視了。


    雖然過程看上去有些奇怪,但卡爾萊斯口中的【鍛煉精神秘術】,確實卓有成效。


    夏恩明顯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力增長了一截,對秘力的掌控也有所提升。


    據卡爾萊斯的說法,那種秘術來自於【蒸汽教會】。


    本來是用於蒸汽牧師與蒸汽機械中的交流,用於喚醒、安撫、取悅機魂,從而提高蒸汽機械的效率。


    而卡爾萊斯本來就是從蒸汽鎧甲中誕生的靈魂,這種秘術用在她身上,實在再合適不過。


    一個晚上的鍛煉,完全讓卡爾萊斯“機魂大悅。”


    夏恩甚至明顯感覺,卡爾萊斯的狀態明顯穩定了下來,起碼不用擔心在戰鬥時崩潰了。


    相當於,之前用“魔道功法”提升的修為被鞏固了一番。


    隻是,夏恩一走出房間,就看到喬伊正在門口等著他。


    她的俏臉上一臉狐疑,問道:“船長先生,你們昨天晚上幹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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