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青陽縣縣衙,卸去身後背負的武君劍,程羽莫名覺得渾身輕鬆。


    其實若論起來,區區一把劍又能重到哪去?


    隻是完成一件久拖未決之事,打心底裏如去掉個包袱一般暢快。


    他將元神歸位,展翅迎著朝陽向龍相江渡口方向飛去。


    躍過青陽縣城門樓後,眼見縣城城門剛開未滿半個時辰,


    此時卻又紛紛再次緊閉,且城頭上巡視的兵丁也比來時多出不少,個個神色凝重,伸頭向程羽來時方向遠眺。


    方才他展翅飛離縣衙時,自然是聽到那小廝與莊、於二人對話的,隻是沒想到居然不到一夜之間,


    段玉樓打下朱錢莊的消息便傳至青陽縣城內。


    離開青陽縣城,


    一路繼續向前飛去,途中路過一片建在山腳下的建築群落,


    路口處立有一石製牌坊,上書“青陽書院”四個大字。


    此地便是大梁朝四大書院之一的青陽書院,之前來時他也曾路過,赴考的眾舉子們還曾在此借宿過一夜。


    但此時前後幾進的大片瓦房群落內,除了幾隻野鳥偶爾低鳴,也隻餘一老丈坐在門房內昏昏欲睡。


    昔日裏熱鬧的書院已是人去樓空。


    程羽沒有停留,展翅繼續向前高飛,轉眼間便到日頭高照的正午,身在空中的他遙遙望去,前方遠處緩緩展現出一條黑沉沉大江。


    龍相江。


    ……


    “嘩!嘩!”


    濤濤江水,一陣急似一陣,重重拍在江口鎮岸邊一塊巨石上,激起的陣陣浪花濺落在一襲白色合體長衫下擺上。


    “咦?這位先生坐在石頭上作甚?這江邊風大水急,且又不知何故突然起了巨浪,這石頭又圓滑得很,你可得當心坐穩哩。”


    一個六七歲模樣的三尺小兒站在江邊,


    仰頭瞧著巨石上一白衫文生公子,稚嫩問道。


    那人坐在石上,


    手肘撐膝,狀似慵懶,但袍袖之下卻隱隱有道道白光絲絲泛出。


    正望著波濤洶湧的江麵略有出神的程羽聞言,回頭見腳下放是一總角小兒,微微一笑道:


    “無妨,我在此等人而已。”


    “等人?這裏並非碼頭熱鬧處,此時又正直晌午,大日頭下的,誰會來此?”


    小兒不解追問道。


    程羽向其身後不遠處一座祠堂望去,小兒見狀也回頭觀望,卻對程羽笑道:


    “我方從江伯祠裏玩耍了出來,那祠堂裏比不得往日那般熱鬧,目下除了廟祝,再無一個香客,莫非,你是要等那老廟祝不成?”


    麵對這有些話癆的童子,程羽無奈搖頭笑道:


    “此時日值正午,你怎不回家吃飯?”


    “我在祠堂玩耍忘了時辰,此時回去隻恐又要被阿娘責打,


    幹脆……”


    童子言及於此,


    忽然發現巨石上所坐之人的袍袖下,透出一道道白光,一陣陣從未有過的心悸感令其說不出話來。


    程羽眉頭微微一皺,籠在袖中的右手將壓在身下的不叫劍輕彈一下,岸邊的童子頓時便覺輕鬆許多,小兒懵懂摸不著頭腦,忽然發覺江麵的滔滔巨浪不知何時忽然就平息了。


    再然後,感覺身後似站有一人,小兒轉身看去,身後遠遠的有一黑須黑袍之人。


    他頂著頭頂烈日,手搭涼棚向黑袍人看去,直覺的一陣奇怪,此人分明離自己尚遠,可卻總覺得就在身後似的。


    而且看對方越發的麵熟,卻怎麽也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那黑袍之人急急幾步便奔至巨石跟前,正要屈膝跪倒,心頭突地一跳,慌忙止住下跪之勢。


    “嗤!”


    一道無形劍氣在他身前地麵輕輕劃過,黑袍人抬眼向巨石上看去,正好看到程羽在對其輕輕搖頭。


    黑袍之人看一眼旁邊懵懂不知的童子,頓時省悟過來,再不敢妄動,隻垂首恭敬而立。


    程羽暗自將不叫劍壓回袍袖下,目光掃過腳下方黑袍人,在其脖頸間略作停留。


    原先那道血肉外翻的駭人傷口此時已經愈合,但卻留下一道巴掌長的大疤。


    嗯,這黑廝果然已近乎痊愈。


    猶記得方才過江之時,程羽飛在江麵上忽然心中一動,施展水行術散開神識,感知到沉沉江底臥著一條碩大黑蛟,陷在淤泥中一動不動,活脫一副假死模樣。


    待飛過龍相江後,他斂翅落在江口鎮旁一棵老槐樹上,望見旁邊不遠處就是那座江伯祠,便召出元神,而後瞬間便感應到腰間玉葫蘆與江伯祠以及江底黑蛟之間,三者似乎在相互感應。


    他從腰間摘下青玉葫蘆,拔出玉塞,隻見往日裏總愛盤成一團的那條小黑蛟魂,此時正帶有幾分焦躁的在酒液中轉圈遊動。


    見程羽拔開玉塞,黑蛟急忙恭敬盤好,仰頭對程羽嘶啞言道:


    “柳河東拜見師尊,些許時日不見,您老人家越發的精神……啊?”


    黑蛟魂馬屁還未拍完,心頭猛地一牽,同時程羽也感到手腕間突然一緊,原來是套在他腕上的那把不叫劍忽然來了精神,徑自如有靈性般抬起劍身湊到玉葫蘆口。


    那小黑蛟魂仰頭見葫蘆口驀然閃出一亮銀劍尖,絲絲凜冽劍氣從上泛出。


    原本泡在酒液中,頗為愜意的它頓感周身寒徹,拍到一半的馬屁戛然而止,止不住地渾身哆嗦起來。


    不叫劍好似長有眼睛一般,看到裏麵是一條小黑蛟魂便來了興致,渾身震顫著輕磕玉葫蘆外壁,那意思倒像是狗子向主人討要玩具一般。


    程羽見這不叫劍又在撒嬌胡鬧,當即笑著將其扯開壓在手腕後,不叫劍這才老實下來。


    再回頭瞧去,玉葫蘆內的黑蛟卻已盤在底部瑟瑟發抖,連帶著激起酒液表麵陣陣漣漪,見程羽已壓製住那把刮魂剔骨的奇劍,黑蛟心知此時應已無大礙,急忙遊將上來,點頭拜伏道:


    “多謝師尊。”


    程羽散出神識感知到,這黑蛟魂之前所受的重創此時似乎都已痊愈,看來這將軍醉養魂護魄確有奇效。


    怪不得方才這蛟魂與其江底本相,連帶著祠堂內的金身都起了感應。


    “你且出來。”


    程羽對著玉葫蘆內說道。


    還記得那次在江邊與黑蛟對麵相遇,他憑著葫蘆內的將軍醉,三步之間平息了黑蛟興起的滔天江潮,生生鎮住黑蛟。


    殊不知彼時的他也已是靈力枯竭,勉力支撐而已,幸好彼時這黑蛟認錯了人,一上岸見到自己倒頭就拜,口稱師尊。


    那時的程羽還絲毫不敢托大,隻得強撐著師尊的架子,先勉強應承下來,將其引入這玉葫蘆內困住再說。


    不成想造化弄人,這黑蛟被拘後反倒因禍得福,一日日的泡在將軍醉中,居然將雷劫這等重創都能養好,想來也是他命不該絕。


    那黑蛟魂見程羽令其出來,不敢不從,最後又留戀的在酒液中打個轉,方才飛出葫蘆口外,在空中化作一陣黑風,幾圈之後顯出一黑袍之人。


    “弟子拜見師尊。”


    黑蛟魂化作人型跪在當地衝程羽行禮,程羽低頭看著腳下的柳河東,突然想起他之前曾言,在山神廟內布過降妖結界,原本要讓其起來說話的他,突然改了主意:


    “想當初,你在青蘿莊山神廟內私自布下降妖結界,你可知罪?”


    黑蛟魂身形一滯,心中直撲通打鼓,即驚懼師尊連自己悄悄布下結界之事都知曉,更躊躇該如何開口應對。


    突然,一陣劇烈心悸自上方傳來,黑蛟不敢再亂想,當即匍匐在地道:


    “弟子知錯,弟子原本不想動用師尊教授的結界法術,但奈何那賊鯢還有一隼妖幫手,趁弟子化丹之時屢屢來擾,不得已方才鬥膽布下結界,弟子今後再也不幹了,還請師尊海量饒恕弟子罪過。”


    程羽聞言輕輕點頭,這才將亮出的不叫劍劍尖壓回身後。


    原來降妖結界的法術,是“我”傳授給他的,若是我也會布,豈不是更好?


    等等!


    當初我以麻雀本相飛進山神廟內,絲毫未受結界影響,之前一直以為,是因著麻雀本相沒有妖氣的緣故,但此時聽他這麽一說,是“我”所傳,難道……


    “我”真是的是我?


    那“我”到底是誰……


    念頭急轉之間,程羽暫時拋開天人之戰,決定還是先看看這結界是如何布的。


    “嗯,想當初你所布結界雖然攔住了那隻隼妖,但卻未能擋住那隻麻雀,可見你那結界的火候還不到家,這樣吧,左右此時無事,附近又無有人行,你且布來我瞧一瞧。”


    程羽貌似隨意地說道。


    “這……”


    黑蛟顯出一陣為難表情。


    “嗯?”


    程羽輕輕“嗯”一聲,黑蛟魂當即渾身一抖,急忙開口道:


    “弟子不敢在師尊跟前賣弄,但也知是師尊有意考教弟子,隻是,隻是對弟子來說,布結界所耗靈力甚巨,弟子僅憑蛟魂無力施展,還需魂歸本相,再匯聚祠堂內那具金身願力,方才得以施展。”


    程羽點點頭,衝其輕輕揮手,黑蛟魂見狀這才恭敬倒退著沒入江水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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