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卡車疾馳而過,卷起陣陣塵土,吹在陳百順的臉上讓他幾乎睜不開眼,他突然感覺到一陣心悸,身後有人在悄悄靠近,趕緊站起身來猛地一轉頭,卻是把那來人嚇了一跳。


    那男人四十多歲,有些禿瓢,滿臉油光,穿著破舊的牛仔褲和長袖襯衫,身材發福後顯得衣服有些小了,差點蓋不住肚子。那人一隻手裏拎著半條最便宜的煙,另外一隻手則是拎著個紅色塑料袋,袋子裏塞滿了飲用水、泡麵和火腿腸。


    “咋啦?小老弟兒可嚇死我了,怎麽咋咋呼呼的。”男人聲音粗獷,夾雜著一些東北口音,憨厚地笑著,指了指前麵不遠處停在路邊的半掛。“我就想問問你走不走。”


    陳百順明白了,這也是個大車司機,停下來在郊區小店買點香煙吃喝,看看順道能不能捎上什麽人,掙點外快。


    “大哥去哪?價怎麽算的?”陳百順謹慎地問道,想要透過其呼吸探查對方是否有修為,但那人氣息紊亂,腳步虛浮,長期不穩定的作息讓他眼睛腫大,還有很嚴重的黑眼圈,應該不是修仙者。


    如果是普通人,他也就不用那麽害怕了。


    “走津市,去龍江,沿線地方都能歇腳。”男人衝著自己的掛車努努嘴,“走吧老弟,路在腳下,不論你的目的地是哪,人得先出發才行。”


    見陳百順仍舊有些懷疑,不為所動,男人又趕緊補充了一句。“算你便宜點兒,到哪兒都八百,上車就走。”


    陳百順點點頭,跟著男人上車,來到副駕駛,綁上安全帶,戴上了帽子避免被路上的攝像頭拍到。


    隻要人臉數據被大數據算法一比對,那這條路也就算是廢了。


    “小老弟去哪啊。”男人熟練地掛擋起步,看著後視鏡變道,開車的時候也不看陳百順,開口問道。


    “去龍江,找親戚……”陳百順回答道。


    “哎哎哎,小老弟,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吧?”男人趕緊打斷了陳百順的話,“你隻需要告訴俺去哪,千萬別說你去幹什麽。”


    男人又嘿嘿笑了兩聲,解釋道,“別緊張,行車記錄儀的錄音關了。殺人放火得罪皇室的人,不會坐俺的車,警察臨檢就給揪出來了。像你們這種人,警察也不敢管,才走這條路,俺都見多了。”


    “那你們就不怕蜀山他們找麻煩?”陳百順點了點頭,雖然皇室對散修也是趕盡殺絕的態度,但警察就算是發現了車上有散修,也不敢輕舉妄動,因為壓根打不過,隻能跟蜀山和仙星溝通信息,讓他們派人處理。看著男人鬆弛的狀態,陳百順這才逐漸放鬆了下來。


    “能找什麽麻煩?俺們都普通人嘛,賺點錢養家糊口。別人問就說搭車的買不上車票,俺好心收個油錢搭一段路,最多罰點款。不是老哥出賣你,聽說那群人老厲害了,能知道人腦子裏麵在想啥,這人撒沒撒謊,一下就能看出來。隻要你不告訴俺你去幹啥,俺說不知道,那就是實話。”男人叼上一根香煙,自顧自抽了起來。


    跑大車的就是個體力活,不僅要幫貨主裝貨,到了地方有時候還得看人臉色,給人卸貨,稍微有點問題就拿不到運費。有時候一趟下來除了油錢、過路費和稅款,頂多是個不虧不賺,搞點灰色收入也是無奈之舉。


    “這麽說來,這倒是個穩賺不賠的買賣。”陳百順壓低了聲音,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


    可沒想到陳百順的隨口一句,卻打開了司機的話匣子,“穩賺不賠?嘿嘿。小老弟,你還真是個菜鳥,不知道這裏麵水有多深。你們這群人都不差錢,從來不討價還價,要是碰見俺們那些家裏揭不開鍋的兄弟,沒準還能多給點,主打一個行善積德。但是每年都有那麽幾個倒黴蛋,拉了殺人不眨眼的貨,錢沒賺到,還被人滅了口,賠的不是錢,是命啊。不過俺能看出來,你是個好人。”


    機遇與挑戰並存,冒著風險才能賺到錢,這句話在每個行業都說得通。


    陳百順隻是點頭應和,不再主動說什麽話,一路上聚精會神地盯著前方,嚐試將自己的神識擴散出去,仔細地檢查著周邊是否有氣勁波動,八個小時的旅程比他想得要平安得多,在經過龍江市的路牌之後,前方城市建築物的輪廓與燈火開始逐漸清晰起來。


    天色漸晚,落日在地平線上隻剩下最後一絲餘暉,掛車在市郊的一處加油站前停了下來,陳百順掏出鈔票遞給司機。為了避免麻煩,雙方沒有留下任何聯係方式,甚至不互相詢問姓名。


    就像司機說的一樣,不知道,就是真的不知道,誰來問都沒招。


    “小老弟,這邊到市區打黑車最多一百塊錢,別被他們黑了。”司機憨厚地說道。


    “老哥,江湖再見。”陳百順打了聲招呼,背著背包走向了團簇在馬路旁邊幾輛黑出租車。司機們都在車外,一邊抽煙聊天邊四處觀察。


    黑車司機們的車五花八門,有的甚至破爛不堪,但都在掛了前擋風玻璃的後視鏡下掛了個小紅燈,代表自己可以拉客。


    司機們見有人從掛車上下來走向自己,紛紛扔掉手裏的煙,湊上來套近乎。這個地方屬於龍江市南郊,正常來這裏想要打車的人都會到市區,路程遠自然能賺錢,而且麵對這些身份不明不方便打正規出租車的人還能加價,這可是賺錢的好機會。


    “老弟啊,上哪去?給你便宜點。”一個司機謹慎地問道。


    “市區,灰河舞廳。”陳百順壓低了聲音回答道。


    “一百五,上車就走。”果不其然,司機上來就獅子大開口。


    陳百順揮揮手,沒再搭理他。


    “一百二,上我車!”另外一個司機趕緊湊了過來,絲毫不給剛才還在一起抽煙的朋友麵子。


    “八十,誰走誰拿。”陳百順抽出一張一百塊的票子,舉在手裏,湊上來的司機們麵麵相覷,心想來了個懂行的不好坑,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馬上有一個年輕人跑了過來,看著年紀比陳百順還小,估計也就二十歲。


    “老板痛快,上車!”年輕人拿著錢,滿臉堆笑,拽著陳百順來到自己的車前。其他司機見沒了生意,一哄而散,邊走邊回頭,嘴裏嘟囔著什麽。


    “他們為啥看我?”上了車的陳百順看著窗外的那些司機,仍舊在盯著自己看。


    “他們沒看你,看我呢。”年輕人染著黃頭發,臉頰消瘦,胳膊腿兒像螞蚱一樣細,要是穿上緊身褲豆豆鞋,加點紋身,妥妥兒一個精神小夥的形象,他發動汽車,沒開導航就直接出發。


    “八十塊錢,打車也就是正常出租車的價錢,在他們看來相當於是不賺錢的。” 年輕人嘿嘿笑了兩聲,笑容中透露著些許無奈。“我不嫌棄,給錢就跑活兒。”


    “怎麽樣,這邊冷吧?”年輕人看陳百順關上了車窗,搭話道。


    龍江市在北邊,深秋時節溫度要比京州市低很多,但陳百順已是修仙者,遇到了涼氣之後氣勁自行運轉周身,所以沒什麽太多的感受,因而身上穿的衣服要比這年輕司機少很多。關上車窗,隻是為了盡量不讓別人看到自己。


    “老板,就算不怕冷,待會兒也得買件厚衣服。”年輕司機輕描淡寫地說道,但是沒說太明白。


    陳百順從年輕人的話語中感受到了善意,他說的對。修仙者不怕冷,但為了偽裝,普通人穿什麽,他就應該穿什麽。


    “為什麽價格低也接這活兒啊?”陳百順問道。


    “你這話問的,家裏缺錢唄。”年輕司機沒說太清楚,隻是嗬嗬笑了兩聲,又轉移了話題。“是不是覺得龍江亂啊。”


    陳百順不置可否,至少在京州市,哪怕是在市郊,這種黑車司機湊一堆的行為隻會被皇家交通警察一鍋端。


    “咱在北邊,再往北就是北境,天高皇帝遠,水深有龍蛇。不管是皇室都懶得來這地方。太亂了。但是亂點好啊,亂點我這種人才能搞到錢啊。”年輕司機一邊念叨著,一邊搖下車窗,對著剛才別自己車的一輛私家車罵了一嗓子。“會不會開車啊,瞎眼了你!”


    “聽口音,你也不是本地人。”陳百順看著街道兩旁低矮的建築物,感受著這座亂城不一樣的氣息。


    “老家賺不到錢,能賺錢的買賣都寫刑法裏了,咱不能幹那遭良心的買賣,隻是出來混口飯吃,家裏老娘病了,還有妹妹還在上學,得養家。”年輕司機訴說自己苦難時輕描淡寫,臉上永遠掛著笑。


    車開了四十分鍾就在路邊停下,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昏黃的路燈穿過薄霧映照著空空蕩蕩的街頭,隻為給那些喝多了的人留下一絲回家的光明。再往前一點就是灰河舞廳,門口霓虹燈花裏胡哨,十分璀璨,投影燈所投射的舞廳標誌在地上不斷旋轉,這裏算是人比較多的地方了。


    陳百順也不知是舞廳中聲音太大,還是自己有了修為之後聽力變好,坐在車裏隔著這麽老遠,還能聽到舞廳裏放著三十年前的老舞曲。


    他開門下車,徑直向舞廳走去。


    “老板,沒找錢呢!”年輕人喊了一聲,見陳百順根本不回頭,拿上二十塊錢就追了下去,拉住了陳百順。“你給我一百,說好八十的。”


    “留著吧,甭找了。”陳百順說道。


    “嘿嘿,老板。你等我會兒。”年輕人返回車裏,摸了一根沒有筆帽的簽字筆,在那二十塊錢上寫下了一串數字。“我黃狗,名兒賊好記,黃毛細狗。這我電話,別存手機,往後用車去哪兒,提前打電話。不一定隨叫隨到,咱業務忙,得預約。”


    說完黃狗就把那二十塊錢塞進陳百順手裏,開車一溜煙就跑了,生怕陳百順看到他泛紅的眼眶。


    陳百順握著那二十塊錢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是默默把錢收好,走向舞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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