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前任參謀長的思路,但自上一次撤退後,整個兵團便呈一字排開。”


    比比東將雙手撐在沙盤邊緣,看著西塔擦掉地圖上的箭頭。


    “雖然你們已經守住了重點地區,避免戰區進一步塌陷,但這也是致命的。分隊之間沒有任何聯係,更談不上協同配合。這種情況下一旦敵軍才用突襲,采用圍點打援,後果……”


    說到此處,她掃視一圈,眾人趕忙低頭。依靠豐富的戰鬥經驗,他們很清楚會發生什麽。差點背過氣去的老將在兩人的攙扶下緩了過來,有些晃悠地站穩身體。


    “要不……先將靠前的第三第五分隊調回來?”


    “恐怕來不及,假如現在各位是獵魂團的人,接來下會怎麽做?”比比東注視著沙盤,擺了擺手。


    “……趁著對方立足未穩,人心不穩,再發起一次攻擊,進可徹底擊垮兵團,退可鞏固戰線。”


    拉姆達的話令在場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若再次讓敵方偷襲成功,不知道最高指揮部那邊會如何處置他們……


    “我估計……不,我敢肯定,獵魂團的下一次攻擊,就在兩周之內。”比比東一邊說著,一邊向眾人遞上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所以,我們還不如先發製人。憑借總人數的優勢,打他個措手不及。”眼見對方沉默,拉姆達便接著說了下去。


    略作思索後,老將緩緩張口。


    “或許可行,眼下……也沒別的辦法了。”


    他的表態似乎起到了帶頭作用,剩下的人紛紛點頭回應。


    “我不同意您的說法。”清脆的聲音傳來,眾人不禁一愣。比比東抬起頭,隻見一名女子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女兵?”她感到有些意外,這在軍隊裏著實少見。比比東點了點頭,示意對方繼續。


    “目前連敵方的具體方位都不清楚,就算我們發動攻擊,成功的概率是多少?如果再像上次那樣損兵折將,後果可能會不堪設想。”


    “你說的沒錯,但我們也沒有退路。”話音剛落,比比東便接了上去。


    眼見女子發話,老將的表情微微一沉,似乎早有預料。


    女子愣了一下,隨即恢複了剛才的氣勢。


    “不管怎麽樣,這是讓我們拿手下的弟兄們做賭注,你敢簽字畫押嗎?”此話一出,全場頓時炸了鍋。


    “哦?”比比東的語氣低沉下來,她看著眼前的女子,眼中的笑意逐漸消散。


    “沒錯,我也不同意。”


    “不同意!”稀稀落落的迎合聲從人群中傳出,原本站成兩排的人群逐漸混亂起來,變成了兩團。


    “喂喂喂!你這是和參謀長說話的態度嗎?!”老將瞪大雙眼,厲聲質問對方。


    女子冷笑一聲,漠視著對方。


    “我看你是老糊塗了,兄弟們的性命重要還是你們自己的小命重要?”


    “你什麽意思?!”此話一出,站在老將身邊的幾人頓時不樂意了。


    老將的臉頓時變得通紅,連皺紋都膨脹起來。


    “你?!你這是誹謗!!”


    “怎麽?想打架?!”女子身邊的將領們也不甘示弱,紛紛上前爭吵。


    “打就打!老夫出來混的時候,你們都是些什麽東西?!”老將擼起袖子,露出沙包大的拳頭,在空中比劃著。


    比比東感到有些驚訝,雖然對反對聲早有所料,但沒想到來的如此迅速,並且十分有力,似乎有些誓不罷休的勢頭。


    看著眼前的混亂人群,她默默歎了口氣,終於明白了為什麽軍隊剿匪的效率如此低下。


    “各位,安靜!安靜!”西塔的聲音時不時從人群中傳來,拉姆達和一名將領大眼瞪小眼,場麵一觸即發。


    “砰!!”一聲槍響響徹軍營,全場頓時安靜。眾人轉頭看去,比比東輕輕吹散槍口的硝煙,坐回高台上。


    “要求一個月內突破敵營的是最高指揮部,不是我,我隻是來履行命令的。”一旦先入為主的回應對方,便會被帶著走,徹底失去主動權。


    “那讓最高指揮部給我們發命令,而不是派你過來指揮。”女子雙手叉腰,毫不示弱。


    “你瘋了?!”老將正要衝上去,卻被幾人牢牢摁住。他隻能伸出手去,不停指點著對方。


    桌下的拳頭緩緩攥緊,比比東看著女子,麵不改色。


    “話說到這個份上,我可以理解為是你你對得我的指揮能力抱有懷疑,是嗎?”


    “我……對任務的可行程度抱有懷疑。”女子的聲音一下低了不少,她似乎也不敢當麵頂撞上司。


    比比東站起身,向對方走去。不知何時,一股寒意彌漫開來,在場所有人都不禁緩緩後退。


    “這是命令,不是任務。”


    “各……各部門人員均有上訴的權力。”女子避開她的目光,不禁咽了口唾沫。


    “噗!”比比東突然笑了起來,她微微彎下身。


    “向誰?最高指揮部?你覺得他們會同意你的說法嗎?還是會給你判個延誤戰機的罪名?”


    “我……”女子的聲音開始飄忽不定,有些結巴。


    “那可是重罪。”比比東透過女子的發梢,頗有玩味地看著對方。


    女子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總之,我不同意,並會向最高指揮部提出質疑。”說完,她轉過身,徑直走了出去,身後的幾人趕忙跟上。


    臨走前,女子撇了眼眾人。


    “你們要是想拿下麵人的命來保全自己,就盡管幹吧。”


    “回來!你這個小癟犢子!!是要造反嗎?!”老將向著女子的背影大吼道,對方卻頭也不回。


    目送女子離開後,剩下的幾人這才再次排成一列。


    “無論如何,我們對您,對最高指揮部有完全的忠誠。”老將雙手作揖,幾人同時跪下。


    比比東看著地圖,並沒有回頭,隻是擺了擺手。


    “我知道,你們先退下吧。”


    “是……”老將欲言又止,隨即向幾人遞了個眼色。


    一行人趕忙退出,比比東轉過頭來。看到留下的西塔與拉姆達,她笑了笑。


    “讓我一個人靜會兒。”


    “是。”伴隨著腳步聲,賬內恢複了安靜。比比東生吸一口氣,她坐在案前,用手輕輕搓揉太陽穴。


    “情況比想象的還棘手,感覺所有人……都有所提防。”察言觀色,是政治家的必備技能,這方麵比比東自然了如指掌。


    “看起來……兩派人矛盾已深,看在我這個新任參謀長的份上,沒有爆發嗎?”


    感到雙眼有些幹燥,她用力閉上雙眼。


    “這麽解釋行得通,但……總覺得不對。內鬥也就算了,居然敢質疑我的命令?”煩躁感在內心悄悄蔓延開來,比比東搖了搖頭,再次集中於思考。


    “不對,光憑她的職位,不可能贏過我,這是……在拖延時間。”


    敏感的政治嗅覺讓她聞到了一絲異味,現任將領敢當眾如此質疑上級命令,無論是從各方麵來說都太過反常。


    一個想法在弄內心緩緩浮現,引起陣陣波瀾。


    “除非……背後有人,或者有人指使。”


    比比東猛然抬頭,她隨即起身,卻又停在原地。


    “似乎……無從下手。”


    雖然最有可能的答案一瞬間便在腦海中出現,可空口無憑,比比東需要驗證。她望向賬外,長歎一口氣,再次坐了下來。


    眼下敵暗我明,保住自身為第一前提,在此基礎上推行戰略不可謂不難,必須謹小慎微。


    ……


    “吱……”鐵門打開的聲音傳來,千仞雪坐在椅子上,不為所動。腳步聲由遠及近,最終停了下來,伴隨著一聲歎氣。


    “我說,好歹也是你叫我來的,就這麽個態度?”


    千仞雪站起身,她拍了拍衣服,隨即向門口的侍衛遞了個眼色,對方隨即關上鐵門。眼見沒有回應,聲調高了起來。


    “喂喂喂,我怎麽覺得你比當年更進一步了。成天和死人打交道,難不成自己也……”


    眼見那雙藍瞳中迸發出的殺氣,對方隻是俏皮一笑,不再說下去。


    “好了,開始吧。”千仞雪白了一眼,沒好氣地指了指被鎖在鐵架上的人。湊近一看,濃烈的血腥味頓時湧入鼻腔。


    “嘖,弄成這樣讓我怎麽搞?!”


    看著那擰巴的臉孔,千仞雪微微一笑。


    “怎麽?難道大名鼎鼎的您也有為難的時候?還是說……您其實暈血?”


    “額……隻是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憶。”


    眼見對方捂住口鼻,滿臉嫌棄的樣子,千仞雪不禁冷哼一聲。


    “哎呀,真沒想到鬥羅大人也會暈血呢。”


    “我說,好歹是你讓我來的,你現在這個態度……讓我很難辦啊。”


    “提醒一下,是何玉軒讓你來的。”千仞雪毫不示弱,無視了對方的黑臉。


    聽到“何玉軒”三字,對方為之一愣。


    “啊?原來是老……玉軒啊,那好辦好辦,哈哈哈。”


    對方態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令千仞雪頓時氣打不一處來。


    “胡列娜!在我麵前還裝呢?!”


    “原來我叫胡列娜啊,還以為你會叫死狐狸精……”


    九個魂環亮起,向千仞雪遞上一個壞笑後,胡列娜便自顧自地走上前。一絲猩紅從眼瞳中閃過,鐵架上的人宛如被閃電擊中般猛地一抽。


    “讓我看看,你的經曆。”


    ……


    帳篷外表樸素,內部卻奢華至極,科爾斯靠在紫色絨毯上,搖著躺椅。聽到腳步聲,他隻是微微皺眉,並沒有睜眼。


    “安排得怎麽樣?”


    “大人放心,我們的人拖住她了。”


    “那就好……”說著說著,科爾斯打了個哈欠,他扭了扭身子,試圖找到一個更加舒適的姿勢。


    “她還太年輕,要磨磨銳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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