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帶著書信,回稟了傅顓,告假回醫廬兩日,信就在這期間送出。


    上京之中,年後皇帝便起了病,風寒反複,直至臥床。


    幾位王爺輪流陪伴。雖說臥床,思路卻清晰,且精神大部分時候仍是好的。


    今日輪到祁王伴駕,皇帝在熟睡中,禦林軍便送來了消息。金公公捧在手裏,恭敬地等著皇帝的睡醒。


    祁王守在一邊,與金公公道:“想來父王還要再睡一會,不知小王有什麽能為公公效勞的的?”


    他話說的隱晦委婉,皇帝從未動過皇子代政的念頭,此刻更該避嫌,但他今日收到了李瑜的信,故而有此試探。


    金公公之所以能伴駕多年,正是因為他心中清楚,自己的主子隻有皇帝一人,無論二位王爺如何炙手可熱,他從未眼紅過:“陛下勤政,每日無論事情大小,都得親自過目。王爺有心了,不如到偏殿去歇一歇。”


    祁王笑了笑,回道:“父皇有疾,身為人子豈有自己快活的道理。一直到父皇醒來,我都在此處守候。”


    金公公也不勸他,不冷不淡地說了一句:“王爺孝心感人,陛下知道也定會快快痊愈的。”


    又過了一個時辰,皇帝緩緩睜開了眼睛。祁王立即將他扶起,靠在團子上。


    “父皇,您感覺如何了?”


    皇帝扭了扭脖子,活動了筋骨,精神似乎不錯,沒有回應祁王,看到了候在一旁的金公公:“小金子,什麽事兒。”


    金公公來到龍榻邊,乘上了手中的折子:“是靖州刺史蕭淙之大人的折子。”


    祁王警醒,快速思索後對皇帝拱手一拜:“見到父皇安好,兒臣就放心了。”這是要走的意思。


    皇帝卻抬了一下眼皮,看了他一眼,從金公公手中接過折子,對他吩咐了一句:“你有心了,就在這裏陪朕說說話吧。”


    “是。”


    說是留他說話,卻翻開了折子,閱後沉默著嘴角抽了抽,看不出情緒。


    合上折子,轉過臉問祁王:“你生了個好兒子。”


    祁王難辨聖心,隻好回答說:“這也是多虧了,有父皇您的教導,給他機會,去麓山學習,又肯放他出去曆練。”


    “哼。麓山,”皇帝輕笑一聲,“你倒會替他籌謀,麓山仙逝的創業先生,是朕的老師,你送他去,是希望他效仿朕,以後也坐上這張龍椅嗎?”


    祁王撲通一聲跪下:“父皇恕罪,兒臣隻是希望他以父皇為榜樣,勤學思敏,身為皇族,更好的盡到義務,為我李家江山出一份力,為父皇分憂罷了,絕無非分之想。”


    “你是皇長子,他是皇長孫,怎麽你覺得繼承朕的皇位,是非分之想?”


    這話進退兩難,祁王重重叩首:“兒臣不敢!兒臣從不多想該不該,隻有父皇給兒臣的才是兒臣的,父皇沒有開口,兒臣隻會當沒有這回事兒。”


    皇帝聽了這話,一言不發,凝視著跪伏在地上的祁王。


    祁王見皇帝不說話,他便跪著一動不動。


    倒是金公公眼尖,扶他起來,勸道:“陛下,王爺在這守了您一晚上了,這睡不好,最折磨人,說話都來不及轉彎,想到什麽就說什麽了。王爺快起來吧。”


    祁王順著他的話道:“兒臣所言,皆是肺腑之言。父皇明鑒。”


    皇帝麵色緊繃,拿起那本折子,甩到他眼前:“你自己看看吧,看看你的好兒子。”


    祁王趕緊摸過折子,打開快速閱覽,末了,咬著牙用力合上,對皇帝道:“這簡直是誣陷!伯卿不顧危險,親自出使關外,分明是蕭淙之從中作梗,才使他此行失敗!”


    “靖州本就是是非之地,他自己沒本事,還怪得著別人?這錢早不送晚不送,偏偏挑買馬的時候送,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他拖延怠慢,原本答應和談的吐穀渾和室偉,重新倒向了突厥!如今聯軍已經陳兵在外,若不是蕭淙之以身犯險,買下了戰馬,這些馬落到突厥人手裏,人家就不僅僅是陳兵了!”


    好不容易站起來的祁王,又跪下了:“父皇恕罪,伯卿他畢竟年輕,對關外人生地不熟的,請父皇寬恕他這一次吧。”


    “寬恕?朕問你,嘉柔逃婚你是不是早就知情!?”


    沒想到皇帝會突然問及,祁王猶豫再三,回答道:“兒臣,確實知道一二,但已經暗中協助,將人送去待嫁了,兒臣和六叔一樣,都怕為了皇室的聲譽著想啊,至於定王行凶一事,兒臣確實不知情啊,如果之情,兒臣一定會攔下六叔的。”


    皇帝臉上露出慍怒的神色:“你倒撇的幹淨!若不是你們縱容,嘉柔怎敢如此大膽!早早成婚,就沒這些事兒了!如今倒好,惹怒突厥兵戎相見不說,皇家的臉都丟盡了!”


    皇帝氣上心頭,一陣眩暈。


    “陛下息怒啊,保重龍體要緊。”金公公又來勸。


    祁王也道:“千錯萬錯,都是兒子的錯,父皇您千萬保重龍體啊。”


    待皇帝喘過氣,麵對自己衰老的病體,惱怒和不滿湧上心頭,指著祁王大罵:“朕怎麽生了你這麽個沒用的東西!來人,傳旨下去,任命蕭淙之為和親使者,代替世子李瑜,於五月五日,送公主出嫁,送嫁妝入突厥!”


    故意當著祁王的麵,用蕭淙之頂替李瑜,可見對他有多不滿。


    待祁王走出寢殿,已是滿頭冷汗,太醫在外頭等著請脈,祁王想了想,將人請到一邊,詢問道:“章太醫,父皇如何了?年初說是風寒,怎麽反倒起不來了。是不是有其他病症,尚未查出?”


    章太醫搖搖頭道:“陛下畢竟年歲大了,每病一次都傷元氣,即便治愈也難以恢複如初,微臣說句不該說的,人到了這個歲數,已不是我等凡夫能夠左右,一切都有天命。時候到了,小病也能要命。王爺,您可得做好打算呐。”


    說罷,走進寢殿之中,祁王佇立良久,從懷中掏出李瑜寄來的書信——時機已到,白帽為冕。


    王字冠白帽,這是要他皇袍加身,更進一步了。


    祁王捏碎了信,下定了決心,趁夜色,走出了皇城。


    (作者:今天有點事,淩晨先更2千,下午再補2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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