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0日那天下午,向力強收到了區人民法院送達的受理通知書。


    次日上午9時,向力強帶著財務部的沈主管,一同走進區人民法院。


    他們交完預審受理費和訴訟費後,向力強領著沈主管一起找到朱庭長。


    在庭長辦公室,向力強從背包拿出4罐普洱茶,遞到朱庭長的茶幾桌上。


    “朱庭長是人民的好法官,兩袖清風,受人尊敬。煙酒禮物不敢帶,隻好給您帶點茶葉來,家鄉的特產,略表心意。”向力強輕聲細語地說。


    “這茶葉也是禮物呀,我也不能收呀!等下,您還是拿回去吧。”朱庭長掃過茶幾桌上的包裝盒,把目光落在向力強的臉上。


    “朱庭長,這哪是什麽禮呀,就是一點點茶葉而已,根本值不了幾個錢。我就想著給您帶點家鄉的茶葉,別的東西一律不帶,好讓你放一百個安心。如果你連這點茶葉都不收下,說白了就是看不起我們這些平民老百姓。”向力強有點激動地說。


    “我身為一位黨員,始終不能忘記組織原則,必須發揚我們黨的優良傳統,堅持為人民服務的思想,不拿群眾一針一線。向先生,您懂我的意思嗎?”朱庭長臉上露出嚴肅的表情,一本正經地說。


    “朱庭長,您聽我說,來找您辦事的人多,不管是當事人,還是被告人,或者是律師,舉證人。古話說得好,過門皆是客。客人來了,總得泡杯茶吧。這茶名義上是送給您的,其實是大家共享的。我們遇到困難了,還會來找您,渴了,在您這裏喝杯茶,這也是一件便民利民、利人利己的好事。我們隻是帶點茶,就能品嚐到您獨特的茶道,這何嚐不是一件樂事?朱庭長,您說呢?”向力強的嘴唇輕微噏動著,眼神裏充滿激情。他說的每一句話,讓人聽起來覺得似乎都在情理之中。


    “好吧,既然您話說這份上了,又有這份用心,我也不好意思讓你帶回去了。那就放在那裏,用來招待大家吧。”朱庭長在心裏想了想,微笑著對向力強說。


    朱庭長站了起來,走到櫃子邊,打開紙箱,從裏麵拿了3瓶礦泉水,放在辦公桌上,他拿了2瓶分別遞到了他倆的麵前。


    “今天上班有點忙,沒有來得及泡茶了,來,喝瓶礦泉水算了。”他的聲音輕輕地從他口中飄了出來。他自己擰開瓶蓋,仰頭喝了一大口。由於喝得急,從嘴角邊滴下了幾滴水珠,掉在他胸前的衣服上。


    “朱庭長,一看就是一個沒有官架子,平易近人,值得老百姓信賴的人民公仆,這才是接地氣的人民好法官!”向力強接過朱庭長遞過來瓶裝水,說了幾句讓他聽起來很舒服的話。


    向力強有點渴了,他毫不客氣地擰開瓶蓋,將瓶口對著嘴巴連喝了兩口。


    沈主管一邊說著謝謝,一邊打開蓋子,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


    “我長在紅旗下,深受父輩老黨員的正確引導、教導,始終不敢忘了初心、本心!我們從群中來,又到群中去。實事求是,為人民服務,是我們的宗旨!”朱庭長的目光掃過辦公桌上的一麵紅旗、一麵黨旗,最後落在他們的臉上。


    “朱庭長,據我們對萍聚公司兩位最高負責人的深入了解,預判萍聚公司百分之百耍賴不履行賠償。我擔心對方將公司財產提前轉移,因此我們產生一個想法,可不可以提前申請法院對萍聚公司實施查封或凍結,強製執行?”向力強朝朱庭長微微一笑,試探性地問道。


    “現在從程序上來說,時機還早,還不合適。因為被告人沒有收到我們的起訴書和開庭通知書,法院還沒有開庭判決,意思就是還沒有走到那個流程。預計對方在13日,也就是說3天後,才收到我們的起訴書。也要等到6月24到28日,對方才會收到開庭通知書。預計最快在7月3、4日才開庭審理,隻有在判決文書生效後,對方耍賴不履行賠償時,才可以申請強製執行。”朱庭長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耐心地解釋道。


    “哦,明白了。謝謝!”向力強眨著眼睛,輕輕地點了點頭。


    “不客氣!向先生,您還有什麽需要了解的,我都可以依據法律法規回複您。”朱庭長的語氣和藹,讓人聽起來倍感親切。


    “朱庭長,看您工作忙碌,我們就不打擾您了。謝謝您了,再見!” 向力強邊說邊站了起來。


    沈主管也跟著站了起來,朝朱庭長微微一笑,客氣地擺了擺手。


    “二位慢走,我就不送您們了!再見!”朱庭長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揮了揮手。


    沈主管跟著向力強身後,輕快地走出了朱庭長的辦公室。


    從區人民法院出來,向力強站在大門口,抬頭望了一眼正門上方懸掛莊嚴威武的國徽,在強烈陽光的照耀下金光閃閃,顯得格外耀眼奪目。


    在法院大門口兩旁擺放著兩尊獬犭神獸的雕塑,看上去威武雄壯。它那明亮有神的眼睛,仿佛能夠穿透人的內心,識別人性善惡。它那頭上的獨角,猶如一把利劍,閃現著光明天下的正義之光。看到這兩座雕塑,向力強想起小時候,他聽過父親給他講過關於獬犭的神話傳說,說是獬犭專門捉拿奸邪的官員,喜歡吃他們的肉。它長得一雙怒目圓睜的天眼,能看見方圓幾百公裏的人間世態。它的四肢發達,能連跑帶飛,日行數百裏,夜行數千裏。它白天遊行深山野林中,晚上遊走在夜深人靜的城池裏,它發現奸邪的官員,就用角把他撞倒,用角穿透他的身體,把他帶到深山老林裏,分給那些食肉動物吃掉。在古代時候,獬犭被人類視為公正和正義的象征。它體形像牛,又像麒麟,全身長著濃密黝黑的長毛,兩隻眼睛像夜明珠一樣明亮,頭上長著一隻鋒利堅硬無比的獨角。獬犭比牛還通人性,它比人更有智慧,能聽得懂人說話,能明辨是非曲直,能識善惡忠奸。在遠古人類的眼裏,它就是上天派下來的神獸,維護人間光明正義的使者。盡管時代更迭,歲月變遷,但人們對它的尊崇依然沒變,它是光明天下的化身,象征著正大光明、清平公正。


    向力強走近獬犭雕塑旁,他對沈主管說:“你知道這兩座雕塑是什麽動物嗎?”


    “這不就是被奉為瑞神的麒麟嗎?在我們老家潮汕一帶,不管哪家有人結婚了,新郎新娘的家裏都貼有麒麟到此四個大字的紅紙條,象征著吉祥如意,寓意著早生貴子的美好祝願和希望。”沈主管笑了笑說。


    “你別隻看它的獨角,你要看它的眼睛。你仔細看看,它的眼睛是怒目圓睜的,像隻小燈籠似的,它不是麒麟,它是獬犭,它不是送子送福的瑞神,它是專殺奸邪之人的神獸,尤其喜歡吃那奸邪的官員。”向力強一隻手輕輕撫摸著獬犭雕塑的眼睛,另一隻手指著它的眼睛,對沈主管說。


    “哦,仔細一看還真像你說的一樣。”沈主管走近去看了看雕塑的眼睛。


    “遠看獬犭跟麒麟很相像,都長著一隻獨角,但仔細一看,還是看得出來的。獬犭的外形很獨特,不像其它的動物。麒麟長得似馬非馬,似龍非龍,似狼非狼,似羊非羊,身上毛發是彩色的。獬犭身上的毛發是黝黑的,這兩種神獸之間還是有區別的,仔細看看還是可以看得出來的。”向力強的嘴角露出自信的笑意。


    “我見識短淺,隻會做做財務賬表。哪像向總見多識廣,我哪能跟您比啊!”沈主管嗬嗬地笑了。


    向力強從褲兜裏掏出手機,他用手遮擋外麵斜射過來的陽光,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正好是上午11點正。


    “沈主管,我們走吧,11點了,剛好趕回去吃中飯。”向力強扭過頭來,對沈主管說。


    在下台階時,沈主管走在向力強的前麵。向力強看他的背影像個胖小子,他的身材微胖,從肩臂往下到後臀一樣粗,看不出明顯的腰部。他1米63米身高,比籃球還大的頭部留著小平頭,後腦勺的頭皮起了雙皺,像兩塊長條形的鬆樹皮。向力強看著他每走下一步台階,腳步一蹬一蹬的,兩隻手垂下吊著,像停擺了的鍾擺的時針和分針一樣,沒有一絲生動的氣息。


    接近正午的太陽照在潔白的大理石上,陽光反射過來,白得亮眼。


    陽光如火,連風都怕熱,不知躲到哪裏去了。


    周圍沒有一絲微風,空氣裏彌漫著騰騰熱氣。


    他們走在石階上,仿佛看見從石階上升起了淡淡的白煙,全身的汗液從毛孔裏冒了出來,濕漉漉的汗漬沾濕了內褲和衣服,讓人感到渾身不舒服。


    他們走下29級台階,汗液已濕透了他們衣衫。


    他們走到外來車輛停放區,沒有看見公司的商務車。


    向力強心想司機已將車開到蔭涼的地方去停放了。


    他們走到距離門崗的不遠的一棵綠化樹下,躲著刺目的陽光。


    向力中脫下背包,拿出手機,給司機打一個電話。


    司機接通電話時,告知已將車開外麵輔道的樹蔭下停著,馬上開回法院來接他們。3分鍾後,司機開著車從法院大門駛了進來。司機一眼就看見他們站在那棵綠化樹下,直接把車開到他們乘涼的樹下停了下來。


    向力強和沈主管先後上了商務車。


    司機把空調風量調到三檔,打開ac,將空調的外循環切換成內循環,並將空調溫度調到最低。


    向力強係上安全帶後,他把緊貼上身的衣服拉了上來,露出腰部和肚子一節,清涼的冷風吹過來,他感到一陣涼意。


    向力強回到公司大門口時,剛好到了下班時間。


    司機將汽車直接開到辦公樓下,將車停下,沒有熄火。


    向力強從車裏鑽出來時,方春蘭剛好從辦公樓門口走了出來。她看見他剛下車,便向他走過來,露出一張喜出望外的臉,笑得那麽單純含蓄,像太陽底下的一片雲彩。


    “向總,剛回來?”隔著10幾米的距離,她還沒有想好一個詞,隻好隨口說出一句沒有什麽有意義的話。她的話雖然簡單隻有5個字,聽來像是打招呼問一聲,但話裏帶著關心,在語氣裏帶著絲絲縷縷的未盡的小小情意。在外人聽來,這一句普通的問話顯得單調、平淡乏味,但在向力強聽來,這短短的一句話,他聽著心裏甜滋滋的,猶如一陣微風帶著花香吹過他的心田。


    “是啊,剛下車。”向力強將背包提在手上,向她走了過去。


    他倆並肩走著,挨著一個拳頭寬的距離。她聞到了他衣服上散發出來的汗漬味。


    “這麽熱的天,外出辦事,肯定出了不少的汗吧,你要多喝點水?”方春蘭看了一眼他的嘴唇,找了一個關心的話題聊了起來。


    “出門走得急,忘了帶杯茶水了。還好,在法院裏,朱庭長給了我們一人一瓶礦泉水。”向力強呡了呡嘴皮子,側過頭去看著她的眼角,笑了笑說。


    “剛才下班時,我見你還沒有回來,我還以為你們在外麵吃中飯了呢?”方春蘭用右手摸了摸夾在左手腋窩下的那把紅色太陽傘,低著頭說。


    “你剛才去我辦公室找我了?”向力強輕聲地問道。


    “嗯。”方春蘭點了點頭。


    “你找我有事?”向力強繼續問道。


    “沒事,就是去看看你回來了沒有?”方春蘭眨了眨被陽光照得不敢睜開的眼睛,依舊低著頭。


    “你帶著傘,這麽大的太陽,你怎麽不打開呀?”向力強附在她耳邊悄悄地問她。


    “我怕別人看見我們打一把傘,在背麵說我們的閑話。”方春蘭踩著高跟鞋,豐滿的胸部上下起伏著,她把目光移向飯堂那邊。


    “我來打開,別把你的臉蛋給曬黑了,嫩皮膚曬傷了。別人不心疼,我還心疼呢!”向力強不等她開口,就一把從她腋窩下取了過來。他撐開太陽傘,舉在她的頭上。


    方春蘭的臉上帶著含羞的微笑,一下子臉紅了。在太陽光的直射下,紅色傘下的光暈映襯在她的臉頰上,顯得格外迷人。


    他倆步調一致地走著,兩個人的身體側麵,時不時輕輕地觸碰著。


    他倆走到飯堂的門口,向力強收起了紅傘,遞到她的手裏,對她說:“晚上,我請你去看電影,7點鍾,我在公司大門口的綠化樹下等你。”


    “嗯。”方春蘭點了點頭,臉上露出向日葵般的笑容,高興地走進了飯堂。


    晚上6點30分,向力強在宿舍衝了涼,換了衣服。他拿出早幾天剛買的香水,在身上噴了噴,換上油亮的黑色皮鞋就出了門。他嘴裏哼著小曲,興奮地走下了宿舍樓。


    他走進非機動車廠棚,將自己那輛燃油助力車推了出來。他騎上車子,一溜煙來到廠門口。值班保安從門衛室走出來,笑嗬嗬地跟他打招呼,並為他打開了那敞小鐵門。他騎著他那輛鈴木之鷹快速竄了出去。他騎著助力車駛出廠門口20米後,將車停在一棵槐樹下。


    圓圓的月亮剛剛升了上來,淡淡的月光透過樹枝灑了下來,銀色的光線落在他的身上。


    他打開座位底座從裏麵拿出一頂頭盔,掛在車把手上。隨著哢嚓一聲,他用力將座位蓋了下去。他走到車後,打開後備小箱,取出另外一頂頭盔。接著啪的一聲合上了小箱蓋。他把頭盔掛在前麵踏板上方的小掛鉤上。


    他扶著車把手,一雙眼睛一直盯著廠門口方向。


    他從褲兜裏掏出手機,按亮顯示屏,看了一下時間,剛好6點50分。


    過了10分鍾後,方春蘭上穿一套白色連衣裙,腳穿一雙高跟鞋,飄然出現在廠門口外。她左右兩邊瞄了一下,便朝著向力強這邊,咯噔咚噔地走了過來。


    “等了我很久吧?”方春蘭走到向力強的跟前,盈盈一笑。


    “也沒等多久,大約15分鍾吧。走吧,上車。”向力強一手扶著車頭把手,一手拿著頭盔遞給了她。


    他取下另外一頂頭盔戴在自己頭上,然後一屁股坐了上去,扭過頭來,微笑著看了她一眼。


    方春蘭戴上頭盔,側著身子坐了上去。她伸手扶著他的腰部。


    “你要抱著我,不然會掉下去了。”向力強一手扶著車把手,兩腳撐開觸地,騰出一隻手握著她那柔軟的手,將她的手拉過來抱著他的腰。


    向力強啟動發動機,嗚嗚響了兩聲,慢慢起步向前駛去。


    2013年6月28日,歐萍萍收到區人民法院的開庭通知書。她打開後看了一下開庭時間,白底黑字寫著7月4日開庭審理。


    等到7月4日那天上午,牛聖平沒有到場,隻有歐萍萍和她的業務助理及她請的律師3個人去了法院。


    庭審結束,審判員當庭宣判。


    歐萍萍當庭服從判決,沒有提出上訴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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