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如注,血水橫流。


    孫恩命部眾衝謝琰親軍大叫:殺謝琰父子者,賞千金,封萬戶侯!


    晉軍帳下督護將軍張猛正怒謝琰棄眾不顧,又複貪圖賞金,於是舉刀而上,從後麵砍翻謝琰戰馬。於是謝琰墮地被殺,二子謝肇、謝峻亦同時遇害。


    晉軍大潰,折損一萬餘人。張猛遂率禁衛軍向孫恩投降,孫恩皆命重賞。


    謝琰敗軍逃回建康,向朝廷還報凶訊。


    晉安帝聞說謝琰戰死,大為震動。遂複派冠軍將軍桓不才、輔國將軍孫無終及寧朔將軍高雅之率眾抵抗孫恩,戰事一直持續到十一月,不能取勝。


    終是劉牢之率北府兵進攻孫恩,逼其再次撤回海島。


    戰後,朝廷追贈謝琰為侍中、司空,諡為忠肅公。


    隆安五年二月,孫恩再度登陸進攻句章,又為劉牢之所敗,撤回海上。孫恩於是轉攻海鹽,劉牢之命劉裕到海鹽築城抵抗。


    因見晉軍所築新城矮小不固,且士兵不過數百,孫恩以為必勝,命令部眾全力攻擊。


    劉裕麵對強敵從容不迫,披堅執銳身先士卒,每戰都衝鋒在前,將謝琰所授鬼穀秘藉中兵法、武功一一展現,大見奇效。孫恩知道無法取勝,於是改攻滬瀆。


    吳國內史袁山鬆於上年便已修築滬瀆壘,此時便以其抵禦孫恩進攻。


    字幕:滬瀆壘者,便是今國際大都市上海前身原型。


    孫恩率眾拚力攻擊,終於攻下滬瀆壘,晉軍四千人戰死,袁山鬆亦遇害。


    至隆安五年春,孫恩頻繁進攻句章,卻每次都被劉裕設計擊敗,徒勞無功。


    三月,孫恩北擊海鹽縣,劉裕跟蹤追擊,在海鹽縣城舊址築起城池。孫恩軍前來攻城,時城內兵力空虛,劉裕則挑選數百人組成敢死隊,皆脫掉盔甲,手持短兵,擊鼓呐喊出城以擊。賊軍士氣大喪,丟盔卸甲逃散,大帥姚盛被斬。


    劉裕雖連戰連勝,但憂慮眾寡懸殊,於是假裝棄城而逃,誘使賊軍蜂擁進城;複乘賊軍懈怠攻城伏擊,終獲大勝,孫恩再次逃遁出海。


    六月,孫恩再次乘船渡海,突然進軍丹徒,將士眾達十餘萬人。劉牢之不敢迎戰,複還駐軍山陰,以致京師震動。


    劉裕日夜兼程來援,與孫恩軍同時抵達丹徒。當時眾寡懸殊,又加長途急行奔襲,劉裕軍十分疲憊,而丹徒守軍又無鬥誌。


    孫恩率兵數萬,擊鼓呐喊攻打蒜山,蒜山居民皆持扁擔以抗。正在危急之時,劉裕趕到,自後率部猛攻,又大敗孫恩,叛軍跳崖投水而死者甚眾。


    此戰之後,朝廷加封劉裕為建武將軍、下邳太守,命領水軍追至鬱洲。


    兩軍相交,孫恩又大敗,率殘部沿海南逃。十一月,劉裕追擊孫恩到滬瀆,在海鹽複大敗之。劉裕三戰三捷,俘虜賊眾數以萬計。


    孫恩軍士氣銳減,複由於饑餓瘟疫死亡大半,遂從浹口逃到臨海,再次退守海島。


    元興元年,孫恩再攻臨海郡,被臨海太守辛昺擊敗,部眾已經所餘無幾。孫恩此時叫天不靈,呼地不應,乃仰天長歎道:上天既生我孫恩,何必複生劉裕!


    眼見晉軍緊追不舍,已成合圍之勢,再回海島亦不可得,為免被晉軍生擒,於是投海自殺。時有數百部眾見主將自盡,亦隨其一同蹈海。


    孫恩之亂,至此結束。


    畫外音:劉裕自從軍之後,轉戰三吳數年,屢充先鋒,每戰挫敵,其軍事幹略至此方才初步顯露,尚未至於大展。在此數年征戰之中,其不僅作戰勇猛,且指揮有方,富有智謀,善於以少勝多,真乃統兵奇才。當時晉朝諸將縱兵暴掠,塗炭百姓,獨有劉裕治軍整肅,法紀嚴明,頗有當年諸葛武侯用兵神韻,自東晉創建以來曆代諸將,無以倫比者。劉裕雖然建此大功,然東晉皆以門閥世家大族把攬朝政,故此有功不賞,始終處於下僚。東晉亡國之兆,不亦萌於此乎!孫恩之亂既平,朝廷複歸驕奢淫侈,按下不提。


    鏡頭轉換,按下東晉,再說涼州。


    後涼國主呂光既死,呂紹秘不發喪,呂纂排閣闖宮而入哭靈,盡哀而出。


    呂紹恐被呂纂謀害,說道:兄長功高年長,應該繼承大統,望兄長不要推辭。


    呂纂說道:臣雖年長,陛下卻是先帝嫡長子,不可因私情而亂大倫。


    於是呂紹繼位,眾臣拜賀。從弟呂超私下奏道:呂纂統兵多年,威震內外,臨喪事不悲,步高而視遠,舉止不合常規,必有異誌,宜早除之,以安社稷。


    呂紹:先帝臨終遺命音猶在耳,兄弟至親,焉能如此!孤弱冠而負大任,正依仗二位兄長以安定家國。縱其圖我,我視死如歸,終不忍有此意也,卿慎勿妄言。


    呂超:呂纂威名遠大,殘忍無親,今不決之,必後悔莫及也。


    呂紹:我常思袁尚兄弟,無不痛心以廢寢忘食。今豈忍心做此殘害骨肉之事?


    呂超:聖人雲,看透機微者謂神。陛下臨機不決,則大事休矣。


    呂紹不答。翌日,呂纂在湛露堂見呂紹,來觀動靜,舉止有異。呂超持刀侍衛左右,頻頻以目示意呂紹,欲收呂纂,呂紹又不從。


    當初呂光本欲立呂弘為世子,正逢得知呂紹在仇池,才以呂紹為嗣。


    呂弘因此不滿,派尚書薑紀密告呂纂:主上昏昧懦弱,兄長統掌內外,威信恩德遍及遠近。彼呂紹有何德能,繼立大位?弟欲效昌邑王劉賀義舉,以兄為漢宣帝,如何?


    呂纂聞而大喜,於是二人勾結已定,各選勇士,預備叛亂。


    當夜呂纂率數百壯士翻越北城,進攻廣夏門,呂弘率東苑兵眾劈開洪範門。


    左衛將軍齊從守護融明觀,迎住問道:是何人也,敢夜闖禁苑?


    眾人答道:太原公見駕,還不閃開道路!


    齊從說道:國家若有大事,自有見君通道。太原公行不由道,夜入禁城,非反而何?


    呂纂親自上前,欲為偽言解釋。齊從不由分說,抽劍直前,迎麵便砍。呂纂大驚,急縮身躲避,劍尖已劈中額頭,血流如注。


    眾兵急上前遮護主將,擒住齊從,便要誅殺。


    呂纂急道:此乃義士,不要殺他。


    眾兵聽令,釋之使去。


    呂紹聞變,派武賁中郎將呂開率禁兵在端門迎戰,驍騎將軍呂超率二千兵前來救援。但部眾一向害怕呂纂,臨戰時全都潰散。


    呂纂從青角門進宮,在謙光殿升座,吩咐入內宮搜索皇帝。


    呂紹走投無路,於是登上紫閣自殺,呂超出奔廣武。呂纂忌憚呂弘兵勢強盛,便以帝位讓之,勸呂弘即位。


    呂弘說道:前因呂紹以幼弟繼承大統,眾人不服,故違先帝遺命,愧對於黃泉。我今再越兄長而立,有何麵目活於世間!兄年長且賢,應速登大位,以安國家。


    呂纂喜而從之,乃即天王位,改年號為鹹寧。


    遂諡呂紹為隱王。命呂弘為使持節、侍中、大都督、都督中外諸軍事、大司馬、車騎大將軍、司隸校尉、錄尚書事,改封為番禾郡公,其餘封官拜爵各自有差。


    輪到齊從,呂纂問道:卿以劍砍我,豈非過分?


    齊從流涕:隱王乃先帝所立,臣當時隻知有隱王,故怕砍陛下不死,怎能說是過分?


    呂纂賞其忠誠,使官複原職,待之甚厚。


    又派使者前往廣武,對呂超叔父征東將軍呂方說道:呂超實乃忠臣,義勇可嘉,但不明治國大體,未知權變。孤正欲依其忠節,以救國難,公可將孤此意諭之。


    呂超聞此,上疏陳謝。呂纂複其爵位,相待如初。


    呂弘自謂功高名重,擔心不被呂纂容留,謙讓帝位之後,卻又在東苑起兵,劫持尹文、楊桓為謀主,請宗燮同反。


    宗燮說道:老臣受先帝大恩,身居高位,不能以身效命,已是死有餘辜。若再跟從殿下謀反,豈能見容於天地之間哉!且老臣才智不足以謀劃,兵眾不足以依仗,能有何用!


    呂弘說道:公乃義士,我是亂臣。


    於是不複強迫,自率兵來攻打呂纂。呂纂派部將焦辨迎擊,呂弘部眾潰散,複出奔廣武。呂纂放縱士兵大肆搶掠東苑,將婦女賞賜軍士,呂弘妻女也被士卒淩辱。


    呂纂笑謂群臣:今日之戰如何?


    侍中房晷答道:上天降禍涼州,災從親戚藩屏興起。先帝駕崩,隱王被迫,山陵崩塌,大司馬驚疑放肆而叛逆,兄弟之間爭戰於京城,兵刃相接。即是呂弘自取滅亡,也因陛下無兄弟道義。陛下宜反省責己,向百姓道歉,卻縱容士兵大肆搶掠,侮辱士女。事出呂弘,百姓何罪?況呂弘妻子,陛下弟媳也;呂弘之女,陛下侄女也。怎能讓無賴小人以其為婢子妾婦!天地神明,豈忍心見此等事乎?


    呂纂斂容道歉,在東宮召見呂弘妻子兒女,厚加撫慰。


    呂方捉住呂弘,令關進牢獄,派使飛騎向呂纂報告,呂纂派力士康龍前去誅殺。於是立妻楊氏為皇後,命楊氏父親楊桓為散騎常侍、尚書左仆射、涼都尹,封金城侯。


    呂纂即位為涼王,便與文武商議,欲將伐南涼國主禿發利鹿孤。


    中書令楊穎勸阻:時機不合,聖賢不為。今禿發利鹿孤上下同心,國無事端,不能討伐。陛下宜修繕甲仗培養精銳,鼓勵農桑耕種,待時機可用,然後一舉平之。近來國事煩多,公私財乏,若不加固根本,恐成將來禍患。望陛下抑一時之怒,思萬全之計。


    呂纂不聽,遂發兵來攻南涼。


    禿發利鹿孤聞說後涼軍來伐,早派親弟禿發傉檀在浩亹河對岸設伏,等個正著,將後涼軍全部趕回,落水淹死者數千之眾,铩羽而歸。


    呂纂見不能勝南涼,於是引兵向西,再去襲擊張掖。


    薑紀勸諫道:如今盛夏,百姓若不理農事,則得不償失。若我兵到達嶺西,胡虜定乘虛侵入都城,則為舍本而求其末矣。陛下且請回師為佳。


    呂纂說道:虜人素無大誌,若得知朕率軍西征,以為正可自保而已,豈敢前來襲我?今迅速襲擊,則必成功。


    於是圍攻張掖,占據建康州。禿發傉檀果然乘虛而來,侵擾姑臧,呂纂隻得撤軍。


    呂纂敗歸姑臧之後,從此耽於出遊打獵,沉溺酒色,不複理會朝政。


    太常楊穎勸阻,呂纂遜謝,然而昏昧暴虐複加放縱,終歸不能改正。更常與左右乘酒醉之餘縱馬出城,於溝澗中逐獵,樂此不疲。


    殿中侍禦史王回、中書侍郎王儒為人耿介,攔馬諫阻:臣聞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萬乘之主清道出行。陛下因何不備車馬,冒奔馳騎射之危?愚臣冒昧拚死以爭,望陛下思昔袁盎攬韁以諫,休使臣子等被子孫指責。


    呂纂口中唯唯,隻是不聽。


    隆安五年,呂超不奏朝請,擅發五萬軍馬,討伐鮮卑首領思盤。


    思盤派其弟乞珍向呂纂告狀,呂纂令呂超與思盤入京朝見。呂超大懼,到姑臧後與殿中監杜尚結交,並私見從弟右將軍呂隆,三人定下密計謀反。


    呂纂召見呂超,斥責一番。呂超磕頭認錯,呂纂遂設盛宴,複宣思盤入宮,令呂超、思盤及大臣至內殿赴宴,親自與其解和。


    酒席宴間,呂隆遂勸呂纂喝酒昏醉,酒後乘坐步挽車在宮內遊覽。車駕至琨華堂東合,因其門窄小難行,呂纂親領竇川、駱騰,推車過門。


    便在此時,呂超趁機拔劍,刺穿呂纂右胸。


    呂纂當時未死,在侍衛擁護之下逃到宣德堂。竇川、駱騰等便舍挽車,徒手來和呂超格鬥,皆被呂超所殺。呂纂妻楊氏急命杜尚率禁兵討伐呂超,杜尚領命而出,卻命令士兵放下兵器,並將楊後就地圈禁。


    此時將軍魏益暗受呂隆差遣,率領禁軍進宮,斬下呂纂首級。複簇擁呂超至於前殿,將呂纂之首傳示百官,百官無不驚懼。


    呂超昂然說道:呂纂違背先帝遺命,殺害太子,沉溺飲酒田獵,親近小人,輕殺忠良,視民如草芥。某雖憑骨肉親情,但憂一旦社稷顛覆,今已將其除之。對上可安宗廟,為太子報仇,對下以謝國中百姓。今右將軍呂隆有先人之誌,漢祖之德,爾眾官何不立之?


    群臣豈不知其心意?遂皆跪拜道:殿下乃太祖之弟,宜自為皇帝,何必又讓與他人?


    呂超辭道:我殺呂纂乃是為公,若以己身代之,則天下笑我篡位也。我無意為帝,公等休忤某意。


    眾臣從之,便扶呂隆上殿登座。呂隆推讓呂超,呂超固辭再三,呂隆方始受命即位。


    君臣皆山呼萬歲,於是改元神鼎元年。以呂超為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事。


    楊後因呂纂已死,出宮還歸娘家。呂超恐其挾財寶以出,遂命人至楊桓府上索討。


    楊氏怒斥道:你兄弟不義,骨肉相殘,我隻願就死,要那財寶何用?


    呂超又問:既無財寶,則玉璽所在?


    楊後冷笑道:你們兄弟將那皇帝換得如此頻繁,要那玉璽何用?某已毀之矣!


    呂超見楊後美色絕倫,生氣時尤其令人生憐,於是欲納為妻,遂嚇唬其父楊桓:卿勸令愛歸附於我,則共享富貴。若是皇後自殺,則禍及你全家。


    說罷,帶兵而去。


    楊桓害怕禍及全家,遂勸女兒改嫁呂超。


    楊氏大怒道:父親賣親女於氐奴以圖富貴,一之為甚,其可再乎?


    說罷哭向內廷,懸梁自殺。楊恒想起呂超臨去之言,不由大懼,於是領其部眾家眷,連夜出城,走奔河西去了。


    呂纂叔父巴西公呂佗、弟隴西公呂緯當時在北城。有人勸說呂緯:呂超欺天叛上,士眾不服,明公憑兄弟親情舉兵起義,薑紀、焦辨在南城,楊桓、田誠在東苑,皆乃故將,何愁不能成功?


    呂緯信以為然,於是整兵,對呂佗說道:呂隆、呂超弑君叛逆,我叔侄當為陛下報仇。昔齊國田恒叛亂,孔子乃鄰國臣子,且向哀公直言,況今禍起蕭牆,我等反而坐觀耶!


    呂佗欲從,還於內室,向妻梁氏索討戎甲。梁氏問明原因,因而製止道:呂緯、呂超皆是你兄長之子,無分厚薄,公為何棄呂超而助呂緯,以為禍首哉?


    呂佗大悟,於是出對呂緯說道:呂超大事已成,占據武庫,擁有精兵,難以圖謀。況我老矣,無能為也。


    呂超弟呂邈勸說呂緯:呂纂誅殺兄弟,呂隆、呂超順應天意民願,實欲尊擁明公也。先帝諸子中明公最長,四海頤頤仰慕,士民皆無異議。呂隆、呂超雖不知好歹,終不會以孽生代替正宗,另謀異於眾望者。望明公不要猶疑,便請入京赴位可也。


    呂緯信之,於是不理呂佗,便遣呂邈代己前往和呂隆、呂超結盟。呂邈進宮麵見兄呂超,說如此如此,然後還報呂緯,說呂隆願將皇帝之位讓之。


    呂緯大喜,隻率數名隨從進城,被呂超捉住,立時殺死。呂緯之亂既平,呂隆遂即帝位,諡呂纂為靈皇帝,葬於白石陵。


    鏡頭閃回。當呂光諸子爭立,以至國內大亂之際,李暠正式出場。


    字幕:李暠字玄盛,小字長生,隴西成紀人。自稱西漢名將李廣利十六世孫,時為北涼主段業治下大將,封敦煌太守。


    李暠家族世代皆為豪門大族。高祖李雍、曾祖李柔都在晉朝做官,曆任郡守;祖父李弇則在前涼張軌幕下擔任武衛將軍,封爵安世亭侯;父親李昶不幸早逝,李暠乃其遺腹子。


    李暠少時十分好學,性情沉靜聰慧,寬厚謙和,器度優雅,通讀經史,擅長文辭,年長後更精通武藝,並研讀《孫子兵法》。


    隆安元年,段業自稱涼州牧,李暠被授為效穀縣令。李暠另有同母異父弟宋繇,亦仕北涼主段業,在朝擔任中散常侍,深受段業器重。


    敦煌太守孟敏病故,敦煌護軍郭謙、沙州治中索仙等人認為李暠性情溫和堅毅,能施仁政,遂公推其為寧朔將軍、敦煌太守,聯名上書奏請。


    段業從之,進號李暠為冠軍將軍、安西將軍、兼任護西胡校尉,並領敦煌太守。


    右衛將軍索嗣進言:李暠在敦煌極得民心,主公不可讓其在敦煌久留,以免養成大患。


    段業卻又聽之,乃命索嗣代替李暠擔任敦煌太守。


    索嗣領命,率五百名騎兵前往敦煌任職。距離敦煌城二十裏時,派部將前往城中,通知李暠前來迎接。


    李暠準備出城迎接,郊穀縣令張邈勸阻道:今涼王政務衰頹,段業昏庸懦弱,此正是英雄豪傑有所作為之時。將軍今據建國之資,怎可拱手送給別人!索嗣依仗本郡土著,謂百姓定會歸附,絕不料將軍敢於阻擊。將軍若引兵襲之,可一戰而定。


    李暠聞此,猶豫未決。


    張邈同母弟宋繇在側,亦附和其兄道:將軍乃烈烈丈夫,恩義布於涼州,今若親將首級交給索嗣,豈不被天下人恥笑!


    李暠決心始定,說道:我自幼便無宏遠之誌,故守任於此,未料郡中士人如此推重。適才說要出迎索嗣,因不知諸士人部將之意耳。


    於是先派宋繇前去拜見索嗣,以恭順謙遜之意待之,善言卑辭穩定其心。


    宋繇奉命出城,來至索嗣大營,先以卑辭致問拜見,後代為敦煌太守請托,說李太守今日政務繁忙,來日定親至大營迎接。


    索嗣果然不疑,昂然高坐致答,遣其回城,預備來日迎接。


    宋繇回至城中,對李暠說道:索嗣驕傲輕慢,且所率兵力極弱,容易取勝也。


    李暠大悅,當夜安排已定,次日遣子李歆與張邈、宋繇等帶兵出城,攻擊索嗣大營。


    索嗣坐等李暠來接,不料卻等來兵戈相向,遂大敗走回張掖。


    李暠打敗索嗣,即向段業上疏,列舉索嗣平素罪狀,請求處死。北涼朝內輔國將軍沮渠男成亦非常討厭索嗣,也勸段業除之。


    段業本是個沒有主見之人,於是殺死索嗣。並又分出敦煌郡涼興、烏澤,晉昌郡宜禾三縣,設置涼興郡,升任李暠為持節、都督涼興以西諸軍事、鎮西將軍,兼任護西夷校尉。


    字幕:西元四百年,庚子,東晉隆安四年。


    北涼晉昌太守唐瑤反叛,向敦煌、酒泉、晉昌、涼興、建康、祁連六郡傳發檄文,推舉李暠為冠軍大將軍、沙州刺史、涼公,兼任敦煌太守。


    李暠也不推讓,便在境內大赦,建年號為庚子,建立大涼,自稱涼王,史稱西涼。


    登基即位已畢,遂下詔書,追封先人,設置百官:追尊祖父李弇為涼景公,父李昶為涼簡公,封長子李譚為太子。任命唐瑤為征東將軍,郭謙為軍諮祭酒,索仙為左長史,張邈為右長史,尹建興為左司馬,張體順為右司馬,張條為牧府左長史,令狐溢為右長史,張林為太府主簿,宋繇、張謖為從事中郎,宋繇加號折衝將軍,張謖加號揚武將軍,索承明為牧府右司馬,令狐遷為武衛將軍、晉興太守,泛德瑜為寧遠將軍、西郡太守,張靖為折衝將軍、河湟太守,索訓為威遠將軍、西平太守,趙開為騂馬護軍、大夏太守,索慈為廣武太守,陰亮為西安太守,令狐赫為武威太守,索術為武興太守,以招撫東夏。


    大封群臣已畢,李暠便即派遣宋繇東征涼興,並攻打玉門以西諸城,皆攻克之。於是在玉門、陽關屯田,擴大耕地積聚糧草,作為東征物資儲備。


    隆安五年,李暠派遣使向後秦納貢。後秦帝姚興任命李暠為安西將軍,封高昌候。


    元興三年,太子李譚去世,李暠立次子李歆為太子。次年,李暠自稱大將軍、大都督、兼任秦涼二州牧,大赦境內,改年號為建初。


    複派舍人黃始、梁興攜帶奏章,抄小路前往建康謁見東晉朝廷,願奉晉室正朔。以宋繇為尚書令,同參萬機,輔國理政。


    南涼主禿發傉檀到北山借路,派梁褒送李暠之女李敬愛到酒泉,並與西涼通使和好。李暠派使者答謝訪問,與南涼互贈特產。


    北涼主沮渠蒙遜侵犯西涼,攻至建康郡,擄掠三千戶而回。


    李暠大怒,親率領騎兵追擊,在安彌追上,大敗沮渠蒙遜,將被擄部眾百姓收回。複將武威、張掖數千戶遷往酒泉,分出五千戶江南人設置會稽郡,五千戶中原人設置廣夏郡,餘一萬三千戶分設武威、武興、張掖三郡,在敦煌南子亭築城,以威鎮南虜。


    西涼義熙元年十月,李暠與長史張邈商議,將都城遷往酒泉。命張體順為建康郡太守,鎮守樂涫,宋繇為敦煌護軍,其子宋讓為敦煌太守。


    李暠遷都酒泉後,敦促獎勵農業生產,與沮渠蒙遜講和訂盟,不與交戰。


    義熙六年,沮渠蒙遜背盟來侵,李暠派太子李歆擊敗北涼軍,生擒沮渠百年。又修敦煌舊塞東西兩圍,以防北虜之患;築敦煌舊塞西南兩圍,以震南虜。


    由此按下西涼,複說北涼。


    北涼主段業因忌憚沮渠蒙遜英武,因升門下侍郎馬權為張掖太守,位在蒙遜之上。


    馬權因受重用,常欺沮渠蒙遜。


    蒙遜大怒,遂向段業詆毀馬權道:今天下之事何足擔憂,憂者惟馬權耳。


    段業受其諂言,於是即殺馬權。


    沮渠蒙遜見此,遂對其兄沮渠男成說道:段業愚昧,不是救治亂世之才,且信讒言喜諂媚,不辨真假。我所懼者惟索嗣、馬權,今皆死矣。欲廢段業,奉兄為王,如何?


    沮渠男成:我立段業為君,其待我兄弟如魚得水。既得其重用,背之不祥。


    於是乃罷其議。沮渠蒙遜既被段業忌憚,心中不安,求為西安太守,段業準之。


    沮渠蒙遜為尋起兵借口,約沮渠男成同祭蘭門山;並故意指使司馬許鹹,向段業舉告:沮渠男成欲反,以祭山為期。若其請祭蘭門山,則臣言應矣。


    段業聽罷,半信半疑。及至來日,沮渠男成果然上書,奏請去祭蘭門山。


    段業便謂許鹹所告為實,遂將沮渠男成擒拿,命其自殺。


    沮渠男成說道:是沮渠蒙遜欲反,訴於臣下,臣未從,但因兄弟之故,未舉告而已。其因臣在世,恐部人不從,故與臣約期祭山,反使人來誣告臣下。臣今若死,沮渠蒙遜必發兵叛亂。請陛下假言已殺臣,公布臣之罪惡。沮渠蒙遜作亂,使臣伐之,則無不成功者。


    段業不從,遂殺男成。


    沮渠蒙遜聞說沮渠男成死,哭對部眾道:男成忠於段業,卻被冤殺,諸君不欲為其報仇乎?況今州境戰亂,非段業所能治也。我兄弟當初擁戴其為主,今卻聽信讒言殺害忠良,我等豈能安心旁觀!


    部眾聞沮渠蒙遜之言,無不悲泣而從。於是沮渠蒙遜遂率眾反,到達氐池,鎮軍臧莫孩率部下歸附,羌胡亦大多起兵響應,駐於侯塢。


    段業聞沮渠蒙遜果反,遂釋右將軍田昂之禁,命其帶兵,與武衛將軍梁中庸等平叛。


    部將王豐諫道:西平田姓曆代皆有叛者,田昂外謙內毒,不能任其領兵。


    段業不聽其諫,催令田昂領兵出征。


    田昂到侯塢,即率五百騎兵歸附沮渠蒙遜,兄子田承愛亦舉張掖城以降。由此段業部眾潰散,自身被擒,求返鄉與家人團聚不得,終被沮渠蒙遜殺之。


    沮渠蒙遜擒殺段業,遂自稱大都督、大將軍、涼州牧、張掖公,改年號為永安。


    其後未久,哨馬來報:後秦姚興派姚碩德伐姑臧後涼呂隆,大破後涼軍。


    沮渠蒙遜聞報,遂派從事中郎李典往拜姚興,以通和好。因呂隆已降姚興,酒泉、涼寧二郡又叛降於西涼李暠,於是又派建忠將軍沮渠掣、牧府長史張潛,到姑臧見姚碩德,請求率領郡人往東遷移,並求派軍隊迎接護送。


    姚碩德大悅,便命張潛為張掖太守,沮渠摯為建康太守。


    張潛就此上書,奉勸沮渠蒙遜東遷。沮渠摯則對沮渠蒙遜道:今呂氏仍在,姑臧未取,姚碩德糧盡即返,將軍因何離開故土,受製於人?


    輔國將軍臧莫孩亦奏:建忠將軍之言是也,望主公從之。


    沮渠蒙遜大悟,遂殺張潛,不肯東遷。


    永安三年,姚興遣梁斐、張構等人為使,任沮渠蒙遜為鎮西大將軍、沙州刺史、西海侯。複任南涼禿發傉檀為車騎將軍,封廣武公。


    沮渠蒙遜不悅,對梁斐說道:禿發傉檀位居上公,但我卻封侯,為何?


    梁斐未答,張構搶先說道:禿發傉檀狡猾不仁,故封重爵,褒其歸於大義而已。將軍忠誠貫日,功高當世,應入朝佐政,匡扶皇室,焉不可信哉。聖朝封爵必與功勳相稱,職不越德,尹緯、姚晁、齊難、徐洛皆乃開國元勳猛將,官才二品,爵封侯伯。將軍何以位越其前?竇融極力謙讓,不欲官在老臣之上,將軍何有此問?


    沮渠蒙遜:則朝廷何不封張掖,卻遠封西海於我?


    張構答道:張掖本為將軍所有,何必再封?以西海封授,欲擴大將軍封國而已。


    沮渠蒙遜大喜,遂接受後秦封任。


    鏡頭轉換,按下西北,再說東南。


    晉隆安四年,司馬元顯求領徐州刺史,加侍中、後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都督揚、豫、徐、兗、青、幽、冀、並、荊、江、司、雍、梁、益、交、廣十六州諸軍事,朝廷允之。


    同年十二月戊寅日,彗星出現天津,司馬元顯以此請解錄尚書事,但又加授尚書令。


    吏部尚書車胤不滿司馬元顯驕縱,於是去見司馬道子,請其禁抑司馬元顯跋扈。


    司馬元顯聞知,則問其父:翁近來與車胤何謀?


    司馬道子大怒道:你想幽禁老父,不欲我和朝士見麵耶?


    司馬元顯認為必是車胤離間其父子,於是使人譴責車胤,車胤恐懼自殺。


    司馬元顯畏懼荊州刺史桓玄權重,派部將張法順到京口聯結劉牢之,共謀桓玄。劉牢之麵有遲疑之色,張法順便即回報司馬元顯,謂劉牢之將有貮心,建議殺之。


    元興元年正月,司馬元顯升驃騎大將軍、征討大都督,都督十八州諸軍事,加侍中、黃鉞、班劍二十人,下詔討伐桓玄,命劉牢之為前鋒都督。


    張法順建議司馬元顯逼劉牢之先殺桓謙,司馬元顯以戰前誅殺大將不利拒絕。心中卻暗道:我欲借桓謙父桓衝在荊州名望,以桓謙代桓玄為荊州刺史,豈可殺之!


    司馬元顯大軍將發,桓玄從兄驃騎長史桓石生派使者飛馬告知桓玄。


    桓玄大怒,決定順江抵抗,更傳檄京師,列舉司馬元顯罪狀。


    二月丙午日,晉安帝在西池為司馬元顯餞行,及後司馬元顯登船,但遲遲未發。桓玄兵到潯陽,仍未見到朝廷軍隊,於是士氣大壯。


    庾楷欲為司馬元顯內應,被桓玄發現圖謀,將其囚禁。朝廷派齊王司馬柔之以騶虞幡傳達旨意,詔命桓玄罷軍,但被桓玄前鋒所殺。


    二月丁卯日,桓玄至姑孰,生俘司馬尚之,司馬休之棄城逃走。


    前鋒都督劉牢之恐擊敗桓玄後不容於司馬元顯,遂欲借桓玄之手除去司馬元顯,其後再伺機消滅桓玄,故此不肯出軍。


    安帝遂於三月遣使詣桓玄大營,宣布以桓玄為都督,討伐司馬元顯。


    桓玄領旨,引兵逼近建康,司馬元顯方欲出發。聞說桓玄已到新亭,隨即棄船登岸,退屯於國子學堂。方命眾軍在宣陽門外列陣,軍中傳言桓玄已到。


    司馬元顯聞報大懼,乃欲領兵回歸宮城。


    桓玄揮軍大至,部將拔刀大叫:降者不殺!


    司馬元顯軍隊自潰,僚屬皆散,唯餘張法順伴隨。司馬元顯入相府,向父親問計,但司馬道子隻對其哭泣,不發一言。


    桓玄派毛泰收捕司馬元顯,縛於舫前數落其罪。


    司馬元顯隻得說道:某被王誕、張法順所誤,更無他言。


    桓玄入京執掌朝政,將司馬元顯交付廷尉誅殺,並殺其六子,司馬尚之、庾楷、張法順、毛泰等皆被處死。又指使禦史杜竹林,以毒酒害死司馬道子。


    自此之後,東晉大權皆歸桓玄。


    鏡頭轉換,按下江南華夏,複說河北諸胡。


    正當桓玄揮師建康,入主朝政之時,後燕中壘將軍慕容拔攻克令支。北魏將領宿遝幹逃走,慕容拔遂擒獲遼西太守那頡。


    後燕國主命慕容拔為幽州刺史,鎮守令支,任中堅將軍遼西人陽豪為遼西郡太守。又命章武公慕容淵為尚書令,博陵公慕容虔為尚書左仆射,尚書王騰為右仆射。


    北魏材官將軍和突進攻黜弗、素古延等部,柔然鬱久閭社侖方睦於秦,遣將救黜弗、素古延。和突逆擊,大破柔然,社侖率其部落遠遁漠北,奪高車之地而居之。


    斛律部帥倍侯利攻擊社侖不利,大敗奔魏。社侖西擊匈奴遺種日拔也雞,大破之,遂吞並諸部,士馬繁盛,雄於北方。


    其後社侖所占之地西至焉耆,東接朝鮮,南臨大漠,旁側小國皆為羈屬。


    於是自號豆代可汗,始立軍法,加以約束軍隊。乃以千人為軍,軍中設將,百人為幢,幢中置帥。製定賞罰,規定每逢攻戰先登者賜以其個人虜獲,畏懦者以石擊其首而殺之。


    此後柔然全族便皆好戰,且不懼死,則柔然騎兵勇冠天下,諸國之兵皆不能敵。


    隆安二年,西秦王乞伏乾歸派乞伏益州攻克支陽、鸇武、允吾三城,俘獲後涼萬餘人而回。又派乞伏益州與武衛慕容允、冠軍將軍翟瑥,率領二萬騎兵攻打吐穀渾。


    三將引軍而出,在度周川將葉穀渾首領視羆擊敗。


    視羆逃至白蘭山據守,派使者前來請罪,並進貢地方物產,以己子宕豈當作人質。


    隆安三年四月,鮮卑族疊掘部落首領河內率五千戶從北魏投降乞伏乾歸。西秦王遂命河內為疊掘都統,並以宗族之女嫁其為妻。(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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