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業五年,煬帝至燕支山,北胡麴伯雅、吐屯設等二十七國皆出迎接。


    煬帝大喜,乃置西海(青海湖西岸)、河源(青海湖南境)、鄯善(羅布泊西南)、且末(今新疆且末)四郡,調發戍卒,大興屯田,以衛西域商路。


    其後未久,隋煬帝東征高句麗,複召柳謇之為檢校燕郡事,供應東征大軍糧秣後勤。東征不利班師燕郡,因遷怒柳謇之,以供應不周為罪,將其發配戍守嶺南。


    柳謇之最終死在洭口,年止於六十歲。


    為保障巡遊及征伐之資,隋帝命民部侍郎裴蘊閱實全國戶口,不得有違匿不實之處。


    裴蘊曾為刺史,深知民間戶籍脫漏甚多,因此奏令貌閱。結果隻在大業五年一歲之中,便檢出四十四萬三千丁,六十四萬一千五百口。


    此時隋朝共有一百九十郡,一千二百五十五縣,八百九十萬餘戶。疆域東西九千三百裏,南北一萬四千八百一十五裏,是隋朝極盛時代。


    便當此時,突厥啟民可汗病卒,其子及群臣發哀報至長安。隋煬帝大為悲憫,為之廢朝三日,詔命啟民長子咄吉繼立汗位,史稱始畢可立。


    始畢請以庶母義成公主為妻,隋帝下詔,準依其俗。


    畫外音:啟民可汗複姓阿史那,名染幹,陰山突厥族人,東突厥可汗沙缽略之子也。自開皇十九年降隋,對突厥統一於隋,做出積極且重要貢獻,有大功於華夏文明。


    公元610年,隋大業六年。


    隋煬帝欲東巡會稽,遂命開掘江南運河,鑿通鎮江至杭州段,廣十餘丈,使可通龍舟,並在沿岸設置驛宮、草頓之所,長達八百餘裏。


    因見百官皆服褲褶,軍旅不便,遂下詔曰:從駕涉遠者,文武官皆戎衣,五品以上通著紫袍,六品以下兼用緋綠。胥史以青,庶人以白,屠商以皂,士卒以黃。


    為炫耀中國富足,複詔命西域各族使者、商人,於本年齊集洛陽。命從正月十五夜開始,在天津街開設盛大百戲場,給西域人演奏百戲。


    戲場周圍五千步,有一萬八千餘人奏樂,聲聞數裏,燈光照耀如同白晝。還勒令將洛陽城內外樹木用帛纏飾,市人穿上華麗服裝,甚至賣菜擺攤,也用龍須席鋪地。


    西域商人若經飯館門前,主人須盛情邀請,醉飽出門,不取分文。並欺騙客人說:中國富足,飯店酒食照例不要錢。


    胡商稍黠者便問:中國也有衣不蔽體者,何不將纏樹繒帛,以給窮人為衣?


    國人張口結舌,無言以答。


    正月初一,天色未明。東都建國門忽現數十人,皆身穿白衣,頭戴素冠,焚香持花,自稱彌勒佛。監門侍衛皆跪地叩頭,便被白衣人奪取武器,圖謀起事。


    齊王楊暕恰遇此事,便命隨從擒拿,將數十人全部斬首,隨即展開搜捕,連坐者千餘家。


    是年煬帝命朱寬招撫流求,流求不從。天子大怒,遂派虎賁郎將陳棱及朝請大夫張鎮周為將,率水軍從義安出海,經高華嶼諸島,到達流求。


    流求人初見船艦,尚且以為是大陸商旅,多來軍中,請求貿易。陳棱盡俘其民,率兵登岸。流求王渴刺兜派兵拒戰,隋軍乃占領流求都城,將渴剌兜斬首,俘獲一萬七千人。


    陳棱、張鎮周等班師,至京獻俘。煬帝重獎,頒賜百官。


    前禦史大夫張衡督建樓煩城有功,隋煬帝遂複加起用,命其督役江都行宮。江都郡丞王世充誣奏張衡頻減行宮用具,煬帝於是發怒,命將張衡鎖詣江都,除名為民,放還田裏。


    是年三月,帝命王世充替代張衡,以領江都宮監。


    字幕:王世充,本姓支,字行滿,西域胡人,幼時跟從其母改嫁新豐王氏,因從王姓。性狡詐、有口才,廣讀書籍,喜好兵法,並精通律令。


    王世充善於察言觀色,煬帝到江都時皆阿諛奉承,雕飾池台,奉獻珍物,故此得寵。


    除王世充外,煬帝更喜裴矩,因而讚道:裴矩大識朕意,凡所陳奏,皆朕之成算,未發之頃,矩輒以聞;自非奉國盡心,孰能若是!


    更有右翊衛大將軍宇文述、內史侍郎虞世基、禦史大夫裴蘊、光祿大夫郭衍等,皆以諂諛得寵。宇文述善於供奉,帝身側侍衛鹹取其為榜樣。


    郭衍知帝好遊樂,便嚐勸天子五日一朝即可。煬帝以其忠心耿耿,對群臣說道:滿朝文武之中唯有郭衍,心與朕同。


    畫外音:楊廣為帝,臨朝凝重,發言降詔,辭義可觀。而內好聲色,在兩都及各地巡遊之際,常以僧、尼、道士、女官自隨,謂之四道場。每日於苑中林亭間盛陳酒饌,敕燕王與梁公蕭钜、及高祖嬪禦為一席,僧、尼、道士、女官為一席,自與諸寵姬為一席,略相連接。罷朝即從宴飲,更相勸侑,酒酣淆亂,靡所不至,以是為常。楊氏婦女之美者,往往進禦。出入宮掖,不限門禁,至於妃嬪、公主皆有醜聲,帝亦不加問罪。


    夏六月,甲寅日,天子下詔,規定江都太守品級與京尹相同。


    大業七年春二月己未日,隋煬帝升釣台,臨楊子津,大宴百僚。六日之後,自江都行幸涿郡,禦龍舟渡河,入永濟渠,詔攻高麗。


    乃命元弘嗣往東萊海口造船三百艘,官吏督役,晝夜趕工。又征全國各地水陸兵甲,不論遠近,限期會集涿郡。


    又發江淮以南水手萬人,弩手三萬人,嶺南排鑹手三萬人,全部奔赴涿郡。又令河南、淮南、江南造戎車五萬乘,更征山東、河南民夫供應軍需,運黎陽及洛口諸倉糧米。


    隋煬帝調兵征糧,舉國就役,致使耕稼失時,田疇多荒,穀價踴貴,鬥直數百錢。


    幽州總管元弘嗣往東萊海口造船,官吏督役嚴苛。造船匠人晝夜立於水中,略不敢息,自腰部以下皆生蛆,死者什之三四。


    夏四月,庚午,天子車駕至涿郡臨朔宮,文武從官九品以上,並令給宅安置。


    秋七月,發江淮以南民夫及船,運黎陽及洛口諸倉米,並載兵甲及攻取之具至涿郡。役人填咽於道,晝夜不絕,死者相枕,臭穢盈路,天下騷動。


    冬十月,乙卯,底柱崩,偃河逆流數十裏。


    自是所在群盜蜂起,不可勝數,徒眾多者至萬,攻陷城邑。


    山東因是進攻高麗軍事基地,故徭役最重,加以水旱災荒不斷,因此農民不堪苦役,就此爆發起義。


    大業七年,山東鄒平人王薄率眾聚義,於長白山(今山東章丘、鄒平)起兵反隋。


    王薄出身鐵匠之家,自稱知世郎,以抗朝廷征役為名,於長白山雕窩峪聚眾起義,自作歌曰:要抗兵,要抗選,家家要把鐵器斂。斂起鐵來做成槍,昏君髒官殺個光。


    歌謠迅速傳遍長白山區,旬日之間,參加起義人數增至萬餘。


    王薄見其歌謠威力奇大,複作《無向遼東浪死歌》。歌辭道是:


    長白山前知世郎,純著紅羅錦背襠。長矛侵天半,輪刀耀日光。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忽聞官軍至,提刀向前蕩。譬如遼東死,斬頭何所傷!莫向遼東去,迢迢去路長。老親倚閭望,少婦守空房。有田不得耕,有事誰相將。一去不知何日返,日上龍堆憶故鄉。莫向遼東去,從來行路難。長河渡無舟,高山接雲端。清霜衣苦薄,大雪骨欲剜。日落寒山行不息,蔭冰臥雨摧心肝。莫向遼東去,夷兵似虎豺。長劍碎我身,利鏃穿我腮。性命隻須臾,節俠誰悲哀。功成大將受上賞,我獨何為死蒿萊!


    山東之民為避兵役,聞歌多歸附王薄。歌謠流傳之處,山東各地並起反叛。


    平原人劉霸道,是為豆子航(濱州)當地豪強,累世仕宦,貲產富厚,且喜遊俠,家中食客常有數百人眾。由是率民起義,依豆子航為根據地,負海帶河,據依險阻,以抗征兵。起義者聚其周圍,迅速便至十餘萬人,號稱“阿舅軍”。


    又有清河漳南(今山東武城)人孫安祖,家為大水漂沒,妻子餓死;縣令又逼服兵役,孫安祖悲憤交加,乃刺殺縣令,投奔好友竇建德家。


    字幕:竇建德,貝州漳南縣(故城)人,輕財好義,輕死重諾。


    曾有同鄉遭父母之喪,家境貧寒無力安葬,當時竇建德正在耕田,立即放下農活回家,搜斂家中財物,送去助理喪事,深受鄉親稱讚。先曾當過裏長,因犯法出逃,後遇朝廷大赦始還。父親去世之時,送葬者一千多人,凡有人送禮,一概辭謝不受。


    時逢朝廷招兵征討高麗,郡裏委任竇建德為二百人長。


    竇建德聞說孫安祖殺死縣令來投,二話不說,便予收留,藏匿家中。


    孫安祖獻計:文帝在位時,天下富裕興旺,以百萬人馬征討遼東,尚被高麗打敗。今水災頻仍,百姓貧困,皇帝不恤民情,還要親征遼東,是取敗之道也。況往年西征,國家元氣未複,百姓疲困;今又出兵,必釀動亂。大丈夫隻要不死,就該建功立業,現正當其時也。


    竇建德鼓掌笑道:俗語雲英雄所見略同,真是一點不假。今縣境內有高雞泊,方圓數百裏,湖沼中蒲草深密,可藏數萬兵馬。若以搶劫為生,亦足夠生活積蓄;借以聚集人馬,待時局動蕩,必可為驚天動地大事也。


    乃招集數百人眾,使孫安祖帶領進入高雞泊內,自稱將軍。


    又有鄃縣人張金稱,也邀集上百人眾起事,在黃河險要水域活動。又有蓨縣人高士達興兵造反,招集一千餘人,在清河郡一帶殺官造反。


    當時各股盜匪沿路屠殺搶劫百姓,焚燒房屋,惟獨不到竇建德家鄉騷擾。郡縣官府料定竇建德必與盜匪勾結,遂捕其家屬,不論老少,一並殺之。


    竇建德當時在外,聞說全家被殺,遂率兩百族人逃跑,投靠高士達。


    高士達自稱東海公,命竇建德為司兵。後孫安祖被張金稱所殺,數千部眾皆投竇建德。


    又有東郡韋城(今河南滑縣)人翟讓,亦於此時率眾起兵反隋。


    翟讓為人勇敢,頗有膽略,初任東郡法曹,觸法當斬,為獄吏救脫,遂於瓦崗(今滑縣南)起義,與單雄信、徐世積依據瓦崗為寨,眾至萬餘,部下多為漁獵好手,善使長槍。


    單雄信乃曹州濟陰縣(今山東菏澤曹縣)人,驍勇矯捷,善用馬槊,號稱“飛將”。交好同郡徐世積,與其結為兄弟,誓同生死。


    徐世積後改稱為李世積,又名李積,字懋功,出身高平北祖上房徐氏,曹州離狐(今菏澤東明縣)人,遷居到滑州衛南縣(今河南浚縣)。徐世積本是富豪之家,史稱其家多僮仆,積栗數千鍾。其父徐蓋樂善好施,救濟貧苦,不管關係親疏。


    當山東大亂之時,徐世積隻有十七歲,因勸說翟讓:我等占據瓦崗,皆乃鄉裏鄉親,不宜侵擾。宋、鄭兩州地近禦河,商旅眾多,於彼處劫掠官私錢物,豈不方便。


    翟讓稱善,於是在運河上劫取財物。不久兵威大振,聚有徒眾萬餘人。


    是時山東群雄並起,告急文書如同雪片報至京城。


    隋煬帝尚且不以為意,又派裴矩與處羅可汗之母向氏到玉門關晉昌城,勸說處羅入朝。處羅既奉母命,到涿郡臨朔宮朝見。


    煬帝待以殊禮,設宴款待,將其部眾分置於會寧(今陝西靖邊)、樓煩(今山西雁門關北)。處羅自帶五百騎,常從煬帝巡遊。


    楊廣複賜其號為曷婆那可汗,賞賜甚厚,又以信義公主許配為妻。


    西突厥迭經內爭,力量大大削弱,已經不能與隋朝抗衡,或為患邊境。長孫晟當初所獻“首尾猜嫌,腹心離阻”戰略目的,就此達成。


    大業八年正月,煬帝下詔誓師,水陸並發,進攻高麗。陸路又分左右兩路各十二軍,共一百一十三萬餘人,號稱二百萬,饋運者倍之。


    煬帝親授節度,下達詔命:左十二軍分別兵出鏤方、長岑、溟海、蓋馬、建安、南蘇、遼東、玄菟、扶餘、朝鮮、沃沮、樂浪諸道;右十二軍分別兵出黏蟬、含資、渾彌、臨屯、候城、提奚、蹋頓、肅慎、碣石、東施、帶方、襄平諸道,然後合兵進擊平壤。


    每軍大將、亞將各一人;騎兵四十隊,百人為隊,十隊為團;步兵八十隊,分為四團。輜重散兵,亦為四團。日遣一軍,相去四十裏,連營漸進,共四十日發完,首尾相繼,鼓角相聞,旌旗縱亙九百六十裏。


    禦營複合十二衛、三台、五省、九寺,分隸內、外、前、後、左、右六軍,隨後出發,橫亙八十餘裏。水路軍由右翊衛大將軍來護兒總帥,出東萊浮海前進,船艦相接數百裏。


    出師之盛,可謂空前。暮春三月,造浮橋以渡遼水。高麗王率師來迎,隋朝諸軍相繼登岸,大戰於東岸,高麗兵大敗,死者萬計。隋軍乘勝進圍遼東城,煬帝後至,詔赦天下,命刑部尚書衛文升、尚書右丞劉士龍安撫遼左之民,免稅十年,建置郡縣。


    開戰之前,隋煬帝反複告誡諸將:凡軍事進止,皆須奏聞待報,毋得專擅。


    遼東城將陷,城中請降。結果等使者馳奏皇帝,批複詔至,高麗軍民則又固守拒戰。


    複說右翊衛大將軍來護兒,率江淮水軍浮海先進,於平壤城六十裏處大破高麗兵。來護兒因勝而驕,帶四萬精兵直至平壤城下;高麗兵在城內設伏,誘來護兒入城擊之。


    來護兒中伏大敗,四萬士卒得以生還者不過數千。


    高麗兵追至渡海口岸,隋將周法尚整陣以待,高麗兵退。來護兒還屯海浦,不敢複留應接陸路諸軍;次年六月,返回遼東。


    又說於仲文、宇文述等,率陸路九軍三十萬五千人,亦搭浮橋南渡鴨綠江。人馬皆給百日之糧,重不能負。主將下令軍中:士卒有遺棄米粟者斬!


    士卒便於宿營之時,皆於幕下掘坑埋之,行至中途,糧已將盡。


    高麗欲疲隋軍,一路敗退,誘之深入。隋軍渡過薩水(清川江),離平壤城三十裏時,因山為營,不見水軍前來接應。


    高麗王遣使往隋營詐降,宇文述考慮士卒疲憊,不可再戰,又平壤城險固,難以攻下,遂因其詐謀而還。


    大業八年七月,隋軍還至薩水,高麗王親率大兵自後擊之,隋軍大敗,潰不成軍。及還至遼東城外,隻餘二千七百人。


    隋煬帝隻得命從高麗退兵,將所得高麗之地設置遼東郡。


    經此一役,隋朝名臣宿將多死於難,朝中就此人才凋零。先有將作大匠、工部尚書宇文愷,死於往戰途中,年僅五十七歲,諡號為康。繼有大將北海人段文振,遼東之役任左侯衛大將軍,途中身染重病。大業八年三月,段文振死於征高麗途中。


    又有左屯衛大將軍麥鐵杖,始興江口人,遼東之戰時請為前鋒,並對其三子說道:吾荷國恩,今為死耳。我得良殺,汝當富貴。


    煬帝命造浮橋三道於遼水西岸,高麗兵至,居高擊之,隋兵不得登岸,死者甚眾。麥鐵杖勇猛登岸,終因人少力寡,與虎賁郎將錢士雄、孟叉等戰死於遼水岸邊。


    煬帝詔贈麥鐵杖為鐵杖宿公,使其子麥鐵孟才襲爵,次子仲才、季才並拜為正議大夫。高昌王麴伯雅從擊高麗,返回長安後,煬帝極力褒獎,並以宗女華容公主嫁之。


    隋煬帝性格壯烈,終生從不服輸。大業九年正月,大敗之後未過半載,再次下令征兵,名為驍果軍,更置折衝等郎官以統之。命修遼東古城,以貯軍糧。四月,煬帝至遼東,遣宇文述與上大將軍楊義臣進軍平壤,同時命左光祿大夫王仁恭,兵出扶餘道。


    高麗兵數萬之眾前來拒戰,被王仁恭率精騎一千擊破,大敗而歸,嬰城固守。


    煬帝更命諸將猛攻遼東,飛樓、雲梯、地道四麵俱進,晝夜不息,高麗應變拒之,二十餘日不拔,雙方死亡慘重。


    煬帝又令造布囊百餘萬,貯土以為魚梁大道,闊三十步,高與城齊;又作八輪樓車,高出於城,夾魚梁道,將欲俯射城內。


    安排已定,至期將攻,忽聞信使來報:禮部尚書楊玄感以李密為軍師,扯旗造反。


    隋煬帝聞報大驚,恐怕江山社稷被人奪走,隻下詔命撤軍,班師還朝。軍資、器械堆積如山,皆棄而不顧。高麗人隨後追擊,隋朝後軍數萬人被追及,以致羸弱數千被殺。


    鏡頭閃回,補敘楊玄感造反經過。


    便在隋煬帝二征高麗之際,隻因舉國精兵皆在遼東,故除山東諸路人馬之外,全國各地又有十餘路反叛。後世《說唐》等話本小說,稱為“十八家反王,七十二路煙塵”。


    先說十八家反王:魏王李密,鄭王王世充,夏王竇建德,燕王高開道,魯王徐元朗,秦王薛舉,蘇州王沈法興,南陽王朱燦,宋王孟海公,白禦王高談聖,濟寧王王薄,梁王蕭銑,吳王李子通,楚王杜伏威,濟南王唐弼,定楊王劉武周,涼王李軌,突厥王始畢可汗。


    再說六十四路煙塵:林士弘,輔公祏,崔賢,左孝右,高士達,呂世恒,劉元進,向海明,劉苗王,尉文通,孫安祖,梁師都,雷大鵬,張金稱,杜才幹,魏刀兒,吳可宣,劉霸道,郭子和,白瑜婆,郝孝德,裴長才,孟讓,左才相,王文坎,鐵木金,孫宣雅,郭方預,石子河,孫華,劉伽倫,爾朱煥,尉遲元祥,操師乞,胡二成,李立,石秪闍,鄭大彪,王良,霍小漢,帥仁泰,解象,李宛,向思多,良度,韓相國,李文相,張升,趙君德,盧祖尚,周法明,楊士林,房獻伯,王君廓,李德謙,張清特,周比洮,李士才,張遷,王德仁,魏六,徐洪客,張善相,謝叔方。


    又有以瓦崗寨為核心,賈柳店結義兄弟所占四十九座山頭:翟讓,李密,魏征,單雄信,秦瓊,王伯當,王當仁,程咬金,尤俊達,樊建威,連巨真,尚山智,夏杉至,尉遲南,尉遲北,盧明月,呂明星,侯君集,賈閏甫,柳周臣,南延平,北延道,張公瑾,史大奈,徐世積,邴元真,費君喜,丁天慶,黃天虎,周文舉,卜光靛,房彥藻,李公逸,唐萬仁,羅士信,屈突通,屈突蓋,柴孝和,蔡進德,王儒信,祖君彥,白顯道,元寶藏,柴嗣昌,賈雄,黃君漢,張亮,金甲,童環。


    其實以上叛軍,皆演義小說為了熱鬧,硬湊人數,當不得真。


    曆史真相:隋末起義,除前文所敘山東諸路人馬之外,天下反叛有據可查者,大約又有十路之多,依其起兵時間早晚,分列如下。


    第一路,乃是寧夏靈武人白瑜娑,奪取官馬,北連突厥,眾至數萬。


    第二路,乃是濟陰人孟海公,占據周橋,進占曹、戴二州,眾至三萬。


    第三路,乃是齊郡人孟讓,先與王薄聯合,後南下江淮,眾達十餘萬。


    第四路,乃是北海人郭方預,自號盧公,眾至三萬。


    第五路,乃是平原人郝孝德,聚眾數萬起義,與王薄、孫宣雅等部十餘萬結為聯軍。


    第六路,乃是厭次人格謙,以豆子航為根據地,自稱燕王,眾至十餘萬。


    第七路,乃是渤海人孫宣雅,亦以豆子航為根據地,眾至十萬,自稱齊王。


    第八路,乃是餘杭人劉元進,眾至數萬,進據吳郡,稱天子,置百官。


    第九路,乃是梁郡人韓相國,眾至十餘萬,被楊玄感任命為河南道元帥。


    第十路,乃是吳郡人朱燮、晉陵人管崇,聚眾江左。共推劉元進為主,眾至十萬。


    楊玄感起兵反隋,卻非農民起義,亦不屬十八家反王,六十四路煙塵之列。隋煬帝二征高麗,初命禮部尚書楊玄感於黎陽督運軍糧。楊玄感見朝政日益混亂,及入黎陽,便選少壯運夫五千餘人,誓師反隋,並暗派人到長安接出好友李密,使為軍師參謀,向其問計。


    字幕:李密,字玄邃,一字法主,京兆郡長安縣人,西魏名將李弼曾孫。祖父李耀,為北周太保、邢國公;父李寬,為隋朝上柱國、蒲山郡公。


    李密擅長謀劃,文武雙全,誌向遠大,常以救世濟民為己任。開皇年中父死,襲爵蒲山公。於是散發家產,救濟親朋好友,收養門客,禮遇賢才。


    後又折兵讀書,尤好兵書,常能背誦。師從國子助教包愷,聽其講授《史記》、《漢書》,振奮忘倦。大業初,憑父蔭任左親衛府大都督、東宮千牛備身。


    有次隋煬帝在儀衛中偶見李密,回宮後問宇文述:左親衛隊中黑麵少年,其為何人?


    宇文述答:是已故蒲山公李寬之子,名喚李密。


    隋煬帝道:此子顧盼神態不同尋常,休使其在宮裏擔任宿衛。


    宇文述應諾,辭帝而出,便將李密喚至,對其說道:賢弟天資聰慧,應憑才學得官,自然成就非凡。宮廷警衛身份低下,任事瑣碎,絕非賢才可居,賢弟誌之。


    李密接受宇文述規勸,乃借病辭職還家,專心讀書,足不出戶。去拜訪包愷之時,身騎黃牛,牛背上鋪蒲草坐墊,將《漢書》掛在牛角,一手攬韁,一手翻書閱讀。


    所謂“牛角掛書”典故,便由來於此。


    時逢越國公楊素途經此地,見前麵少年坐於牛背勤奮讀書,遂拉馬輕聲跟隨其後,趕上問道:何處書生,如此好學?


    李密認識楊素,忙下牛再拜,通報姓名。楊素問其所讀,李密回答說是《項羽傳》。


    楊素驚異,一路暢談,回顧長子楊玄感道:我看李密學識氣度,你等皆不如也。


    楊玄感聞聽父語,遂與李密傾心相交。


    閃回結束,書歸正文。


    李密應邀到至黎陽,聞說楊玄感欲起兵反隋,欣然答應同謀,並向其獻計:兄欲成就大業,弟有三策,惟公擇而行之。上策徑取薊城,據臨渝(今山海關),斷絕楊廣歸路;中策直取長安,據險而守;下策襲取東都,號令四方。


    楊玄感聽其三策,笑而說道:公所說下策,才是上策也。今朝臣家屬都在洛陽,如果不取,怎能影響世人?且此去長安,洛陽乃為必經之地,卻不攻打,又以何顯示兵威哉?


    於是棄其上中兩策,直趨洛陽,接連獲勝。


    楊玄感大喜,以為天下百姓必都響應,朝夕即可奪取天下。因擒獲內史舍人韋福嗣,並將機要事務交其辦理,從此征戰大事,不由李密主持。


    韋福嗣由於戰敗被俘,每當商議謀略,都持模棱兩可態度。


    李密進言道:韋福嗣本非同誌,實抱觀望。公今剛舉義旗,卻留奸細於側,乃危事也。請斬其首請罪諸將,人心才會安定。


    楊玄感道:我今正在招納四方賢士之際,無故先殺謀主,豈有此理?


    李密告退,私對親信說道:楊楚公乃是將門之後,其先父又曾為鬼穀派掌門,今雖喜造反,卻不欲成功,奈何?我等終當被俘矣!


    因見楊玄感好大喜功,並無實才,不由感歎所保非人,便有離去之意。


    便在楊玄感圍攻洛陽之時,隋朝左武衛大將軍李子雄因事獲罪被捕,被押送煬帝行宮。李子雄半路殺掉押送官員,逃奔楊玄感軍中,勸說楊玄感趕快稱帝。


    楊玄感向李密征求意見,李密說道:秦末陳勝稱王,張耳勸阻,因被趕走;漢末曹操挾獻帝賜給九錫,荀彧製止,因被疏遠。今我若直言,必蹈張耳、荀彧覆轍;若阿諛奉承以順明公,又非我本意。今雖獲勝,然州郡縣城不應,洛陽難下,各地援兵日至。公應盡快平定關中,不宜急於稱帝,以示器量之狹也。


    楊玄感聞言,笑而不語,就此作罷。朝中達官子弟聞說楊玄感起兵反隋,有四十餘人投入營中,很快眾至十餘萬人。


    眼見形勢喜人,大事將成,未料探馬急如星火來報:隋帝竟罷征東之事,火速還兵,並命宇文述、來護兒為將,星夜馳援東都。


    楊玄感聞報官軍將至,便問李密:公有何策應之?


    李密答道:元弘嗣在隴右軍盛,可假稱其要造反,遣使來迎;公以此為由率部進入潼關,就可瞞天過海,使廣大兵眾樂從西征。


    楊玄感從之,遂引軍向西撤退。兵至陝縣,欲趁便攻取弘農宮。


    李密諫道:公以詐謀,欺哄兵眾西向,宜速不宜遲也。況追兵將至,哪能停留!若進不能據守潼關,退又無處可守,兵眾一旦逃散,公將以何自保?


    楊玄感固執不聽,揮師圍攻弘農宮,三日不克,且又損兵折將,這才引軍西走。


    然而果如李密所料,楊玄感引軍剛剛到達閿鄉,便被追兵趕上,一戰而敗。


    李密率引私部殺出重圍,欲入潼關,終被官軍追至,當場擒拿。


    當時隋煬帝在高陽,命將楊玄感同黨押送至彼,說要親審。李密乃對同夥說道:我等命如朝露,若至高陽,定被剁成肉醬。今在途中尚有法可想,怎能送去遭受酷刑?


    眾人同意此說,遂各出金錢,行賄於押送官員,並以詭言哄道:我等死後,請以此為費給予安葬,餘者全部報答大人恩德。


    押送官員被金錢利誘,答應其請,出潼關後,防備逐漸鬆懈。李密出錢買來酒菜,每晚吃喝吵鬧,通宵達旦,押送官員亦不予理會。


    走到邯鄲,李密等七人挖穿牆壁逃脫,押送役吏天明方知,已追之不及。


    李密逃出生天,知道長安已不可回,遂就近投奔平原縣叛軍頭目郝孝德。


    過不幾日,見郝孝德對己不大尊重,且非成就大事之才,李密複引六人逃走,至路口分手各去。李密獨自到至淮陽郡,自稱劉智遠,在此招收徒弟講學。


    數月已過,日子過得波瀾不驚。李密自覺雄誌難酬,酒後寫下五言詩《淮陽感懷》:金風蕩初節,玉露凋晚林。此夕窮途士,鬱陶傷寸心。野平葭葦合,村荒藜藿深。眺聽良多感,徒倚獨沾襟。沾襟何所為,悵然懷古意。秦俗猶未平,漢道將何冀?樊噲市井徒,蕭何刀筆吏。一朝時運會,千古傳名諡。寄言世上雄,虛生真可愧。(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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