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做了個約定,兩人再次回到酒樓。


    酒家名曰“仙逸閣”,屋內陳設鮮亮,並不簡單的以金銀、玉石鋪綴,反倒大膽的使用各色織物,規整的花紋,既不花俏也不刻意繁雜,給人一種耳目一新、超脫凡俗的感覺。


    蒙損和歐陽道趕在開飯之前回到包間,迎麵而來的,當然是一雙望眼欲穿的目光。


    “大哥,你不會一直都在盯著門口看吧。”蒙損語氣誇張,屋內其他修士聞言,紛紛調侃玩笑,不過並無惡意。


    劉賀臉皮薄,視線移向窗外,下意識的用手勾了勾鼻子,不輕不重的咳嗽了兩聲。


    “好了諸位,菜點完了嗎,沒問題的話準備讓後廚上菜了。”


    歐陽道看著劉賀,似乎被蒙損戳破以後,他也不再隱藏了,出聲維護道。


    劉賀詫異的望了這廝一眼,咦,這家夥突然轉性了?要是換作以前,遇到關於自己的事,歐陽道不落井下石才怪了。


    莫非三弟對他說了什麽,會是什麽呢,好奇捏……


    “我們想點的,都已經點了,就等你們兩位看有什麽愛吃的了,看看還要點什麽。”荷葉仙子說道,將已經勾選了一部分的菜單,遞向走近桌邊的兩人。


    “我什麽都能吃。”蒙損很有身為“媒人”的自覺,對於菜單上的選項,他挑也不挑,直接“閉眼入”,通通打上了勾。


    歐陽道眼角微微抽搐,難為他還能夠保持笑容。


    “反對浪費,崇尚節約,合理點餐,適量消費。”少女意猶未盡的放下修仙界版的鉛筆“鉛槧(qian,以石墨為粉,和膠搓條而成)”,看向身旁:“來,性之師兄,你看你有什麽需要補充的。”


    你倒是留點空讓我勾啊。


    “不了,我有點脹氣。”歐陽道肝疼道。


    ……


    包間內,靈光微微閃爍,四壁鑲嵌著各式靈石伴生礦雕琢出的裝飾,散發著柔和而純淨的光芒,映照出桌上每一件餐盤器皿,都似乎蘊含著不凡的靈力。


    隨著一陣清脆的風鈴聲,一排身著輕紗、步履輕盈的仙子般的侍女步入包間,她們手中托盤之上,一道道珍饈佳肴散發著騰騰的熱氣。


    首先上的是“龍鳳呈祥煲”,其實就是王八燉雞,隻是用到的食材更加高級,湯色碧綠如玉,清澈見底,卻散發著濃鬱的靈氣波動,那是以近百年份靈藥與有著一絲絲微弱龍血的靈潯鱉慢火熬製而成,每一口都是錢……不!是對修為的精進與滋養。


    緊接著,一盤“彩蝶戲花叢”驚豔四座,晶瑩剔透的魚翅與燕窩被烹飪成蝴蝶翅膀的模樣,薄如蟬翼,覆蓋著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澤,搭配特製靈果醬汁,入口即化,不僅美味,更蘊含著些許提升神識的奇效。


    而最為壓軸的,則是一道名為“九霄雲天羹”的湯品,此湯取材於九天之上的炫光精華,以大法力淬煉出形體,與諸多珍稀藥材一齊,熬製過程中需消耗上品靈石做燃料,慢燉七七四十九天,成湯後宛如雲霧繚繞,輕嚐一口,仿佛置身於九天之上,心神俱醉,修為亦有所增進。


    “怎麽,你們不喜歡?”吃著吃著,歐陽道發現眾修士一個個都皺著眉頭,像是麵前的不是美味的食物,而是苦大仇深的仇人。


    眾人連忙搖頭。心裏麵失望的同時,卻開始懷念起蒙損製作的量大管飽的“大鍋飯”,不說口腹之欲,光是食材中靈氣的利用率,擁有係統的蒙損,能甩這些浸淫幾代、甚至幾十代家傳所謂的掌廚好幾條街。


    因此一頓飯吃下來,最受歡迎的,居然是一盤新鮮采摘的“靈果拚盤”。


    燒酒辣來黃酒甜,酒過三巡,刻意沒有逼除體內的酒氣,眾修因此微微也有了些醉意,也暫時性將秘境中的危機拋諸在了腦後。


    隨著大家彼此熟絡,氣氛一時間沉浸在歡聲笑語中。桌上佳肴滿布,酒香四溢,營造出一種溫馨而又不失雅致的氛圍。


    突然,糖葫蘆舉起了酒杯,他的聲音在歡聲笑語中顯得格外清晰而富有磁性:“各位,今晚我們有幸相聚,不僅有美食相伴,還該有餘音繞梁對不對。”


    眾人微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除了歐陽道以外,全都看向了蒙損。前麵控製盥溪鳥群,阻止其逃跑,連唱數首歌,每一首盡管都從未聽過,但曲調優美,激昂的激昂,澎湃的澎湃,抒情的時候,又如同清泉般純淨,令人心曠神怡。


    所有人都聽得出來,這讚揚出自真心,事實上蒙損身上似乎有著一股氣質,能夠讓眾人放下戒備。


    蒙損手裏撚著酒杯,臉上掛著幾分無奈,他正在分析手裏酒的成分和製作步驟呢,沒想到一把火就燒到自己身上。


    “來嘛,三哥,別害羞。”山藥蛋也起哄道,他直接站在凳子上,這比周圍的人高不了多少,借著酒氣,“難得這樣的夜晚,正需要你超棒的歌聲來增光添彩,別不好意思,來來來,大家用最熱烈的掌聲,歡迎三哥給我們唱上一曲,好不好?”


    隨著他話音落,整個包廂裏頓時響起了有節奏的掌聲,“唱一個、唱一個、唱一個……”


    蒙損翻了個好看的白眼,沒太拒絕,“那我就獻醜了。”說著,緩緩站起身,正巧包間裏專門有一扇簾子,簾子後麵是一架古箏,本是有專人來演奏,但眾人吃菜太久,人家彈的手酸,又沒有要求“加鍾”,已經下去歇息了。


    蒙損走了過去,撫弄了一下音色,嘴角輕輕挑起,跟著繞到正麵,臉上已綻放出一抹自信而溫暖的笑容,向眾人微微欠身。


    輕啟朱唇,悠揚的旋律隨即流淌而出:


    午夜時分月上枝頭


    誰為誰心疼


    一杯濁酒澆在心頭


    誰讓誰心冷


    置身三界唯唯諾諾


    還誠惶誠恐


    陰晴圓缺天地紛擾


    誰成了英雄


    “嗯?”果然又是新歌,眾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好聽!”


    跟著又起念頭:“這是什麽唱腔?”


    蒙損所唱的,是“吳碧霞”版的《廣寒宮》,是一首前世廣受好評的音樂,它巧妙融合了古典與現代的音樂元素,以嫦娥奔月的古老傳說為靈感,通過吳碧霞那獨特而富有情感的嗓音,以及她精湛的花腔、戲腔與流行唱法的自如轉換,將歌曲演繹得既悠揚雅致又富有現代感。


    這首歌曲不僅展現了吳碧霞作為歌唱家的卓越才華和深厚藝術功底,更以其優美的旋律、深情的歌詞觸動了無數聽眾的心弦,贏得了廣泛的好評與讚譽,成為了音樂界的一股清新之風。


    隨著食指撥弄古箏,蒙損歌聲仍在繼續:


    廣寒清輝之中


    月影搖光似夢


    桂花醉印霓虹


    管他雕梁畫棟


    隻願晨鼓暮鍾


    化作一絲溫柔


    雲濤翻湧蒼穹


    是她遺恨相思愁


    唱到此處,蒙損悠然提高:


    雲母屏風花燭映影深


    一曲羽衣踏刃起舞


    不知念何人


    長河漸落破曉隕星沉


    月宮夜長玉兔


    邀我夢伴吾君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當唱到副歌結束的時候,尤其是“啊”的尾音,無愧於對吳碧霞的讚美——“中西合璧的夜鶯”。


    蒙損借助男溺死鬼賦予的戲腔,也唱出了幾分味道。聽得眾修士如癡如醉。


    不過他們是陶醉了,蒙損也唱爽了。


    卻不知高高的雲層之上,正有數位修士正在監控著整個坊市,恐怖的神念卻又像潤無細無聲的春雨一般悄無聲息,卻將每一個犄角,每一處旮旯,哪裏有齷齪,哪裏有光明,都查探得纖毫畢現。


    為首的是一個白發飄逸的老者,他白發蒼蒼,麵容慈祥,身著素雅長袍,宛如自畫中走出的仙人。


    手持雕花拐杖,此刻捋了捋胡須,他問道。


    “那酒樓裏唱歌之人是誰?”


    後麵的修士共有四人,有男有女,其中三人眼中都有些迷惑,隻有一個中年男子走上前來,不是元嬰長老史塔客還是哪位。


    “回老祖,是蜀道山的守山人蒙損。”


    沒想到老祖已經悄然到來。


    “哦?蜀道山的守山人,不好好守山,怎麽會在這裏。”上位者的語氣聽不出喜怒,下麵的人卻不得不小心翼翼的伺候,惶恐揣測。


    好在蒙損在史長老眼裏,已經算半個“女婿”,自然會暗中袒護他。


    “回老祖,這孩子壽元已經無多,留不留在蜀道山意義不大,杲誠便放他出來謀求一線生機。”


    “嗯。”老者點了點頭,表情不置可否。


    隻是胡子捋到一半,“等等!你們遞交的情報上說的那個人,是不是也叫‘蒙損’?”


    “回老祖,是的。”


    “那就有意思了,通知下去,我要見他。”


    ……


    酒足飯飽,幾家歡喜幾家愁,歐陽道付了酒錢,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


    “謝啦性之師兄,改天也請你搓一頓。”蒙損借著酒勁(實際是沒有辦法解酒),哈哈笑道,言罷拍了拍他的肩膀。


    隻是沒拍兩下:“唔,嘔!”


    “蒙損!你是故意的吧。”


    後麵已經推動體內循環排幹酒氣,像沒事人一樣的眾修對望一眼:“三哥好像,真的醉了啊。”


    “喂!歐陽道,對師弟你能不能寬容點!不就是一件衣服嗎,我陪你不就行了!”


    “我……”歐陽道張了張嘴,倒不是真生蒙損的氣,隻是任誰被這樣吐一下也受不了啊,想想爭辯不會有任何的結果,於是轉而道:“算了,我等會換一套新的就是了,對了,你們有住的地方嗎?”


    “有的有的。”


    歐陽道點了點頭,簡單使了個水法,竄出一團純淨的水液,把身上的髒汙給衝掉,架住蒙損,順勢就要把它背起來。


    偏就少女臉上帶著酡紅,醉眼迷離,還用嫩蔥似的手指,戳著他棱角分明的臉龐:“嘿嘿,浴霸精……”


    “你?”


    “喂!”劉賀上前兩步,一把奪過蒙損,氣呼呼的瞪了歐陽道一眼:“小子,男男授受不親懂嗎,早就知道你對我三弟圖謀不軌。”


    “你也知道他是你三弟呀。”歐陽道好整以暇的收回手,負手說道。


    “哼,就是警告你,我告訴你,在這裏我會一直盯著你的。”劉賀右手握拳中指跟食指抬起來彎曲作挖眼睛狀,對著自己的眼睛點了兩下,又反手重重的在歐陽道的麵龐前點了兩下。仿佛在說:你小子給我注意著點。


    最後,蒙損交給了荷葉仙子背著,他雖是少女的外貌,內心卻極度爺們,自我認知也是男的,喝醉以後,就開始耍酒瘋。


    好在他酒品還行,迷迷糊糊間也就是唱一些歌,什麽“十八摸……”咳咳,不過唱到後麵大舌頭,就連調子也聽不太清楚了。


    好不容易半道上睡了一會兒,回到自己的房間,又開始在床上折騰。


    沒一會兒就把被子踢到地上,過一會兒又把枕頭給甩飛出去。


    “這家夥。”眾修士不由露出笑容,感覺蒙損這個樣子,和平時沉穩的姿態大相徑庭,反倒才符合他的年齡,感覺有一種“反差萌”。


    劉賀不放心道:“算了,就我一個人守著吧,你們也累了一天了,早點休息,明天一早我們去求見長老。”


    眾人一想,劉賀如今已經是他們的大哥了,就算要對蒙損“出槍”,礙於情分,也不大可能直接強人鎖男,於是就放心的把房間交給了他。


    當眾人都出去以後,劉賀坐在床邊,靜靜的凝望著蒙損的容顏。


    少女似乎徹底沉醉於酒香之中,燭光下,他的臉龐仿佛被一層柔和而迷離的光輝輕輕籠罩。臉頰上,兩抹緋紅悄然綻放,如同晨曦中初綻的桃花,既羞澀又誘人,為那原本清麗脫俗的麵容添上了一抹不可言喻的風情。


    “咕嚕。”劉賀咽了口唾沫。跟著心裏麵開始念起了千字文。


    才念了三段,“呸!真不是東西,看三弟的時候怎麽能分心呢。”


    耍了一個寶,劉賀自嘲的笑了笑,這時忽然聽到一陣細弱蚊蠅的呢喃聲。


    “三弟,你說什麽,你是要喝水嗎?”劉賀不自覺的就把自己的側臉,貼向蒙損粉嘟嘟的嘴唇。別誤會,他隻是想聽得更清楚一點。


    果然,就聽蒙損話音一轉,說道。


    “他是不會讓你得到我的,”


    “啊?”劉賀腦筋急轉,一下就想到了什麽,也不管蒙損是不是呢喃,下意識問道:“為什麽,隻要你給我們兩個公平競爭的機會,我使出渾身解數,自信他爭不過我。”


    “是嗎?”


    床上,視覺上仿佛一掐就破的嬌嫩手臂遮在額頭,蒙損突然睜開了眸子,他微微一笑,除了臉上,眼中哪還有半點醉意。


    此刻他說了一句讓劉賀菊花一緊的話:“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想得到的,其實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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