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了幾個彎之後,帶路的婆子停在一個高大的建築前,轉回身,朝著林璿施禮說道,“大小姐,老夫人就在裏麵,大小姐請稍等。”


    不等林璿說話,其中一個婆子轉身進了裏麵,沒一會走出來,臉上堆著笑,道,“大小姐請進!”


    林璿微微頷首,跟在婆子的身後,走了進去。


    秋嬤嬤以及同來的所有婆子,全都站在外麵。


    到了裏麵,林璿目不斜視,挺直了脊背。


    剛才在外麵的時候,尚且能聽到這裏麵傳出去的歡聲笑語,能猜得到裏麵的其樂融融。


    在林璿進來的一瞬,立馬靜下來,隻聽到茶盞落在桌上輕微的磕碰聲音,以及人們細微的呼吸。


    盡管林璿目不斜視,眼角的餘光還是看到了兩側女人目光全都集中在她的身上,仿佛想要一眼把她看穿似的。


    林璿大概數了一下,兩側的女人,約二十幾人。


    她不覺得這些人是因為盧淩霜回來,才聚集在這裏,一定是老夫人出關,這些人來捧老夫人的臭腳,或者來抱老夫人的大腿。


    至於這些人的身份,林璿並不著急知道,她既然來了盧家,來日方長,有的是時間逐一了解。


    直到前麵的婆子閃身到了一旁,眼前出現了台階,林璿也就停了下來。


    領路的婆子朝上說道,“啟稟老夫人,大小姐到了。”


    上麵的人哼了一聲,林璿能感受到撲麵而來的威壓,令她差點窒息。


    此時,林璿的麵前被人放置了一個蒲團。


    林璿明白,這是要她叩拜老夫人。


    林璿撩起裙擺,頂著令人窒息的威壓跪在蒲團上,雙手疊擺在額前,朝上叩頭,“孫女淩霜,拜見祖母。”


    明顯感受到身上的威壓減緩,林璿鬆了一口氣。


    在老夫人沒有開口之前,林璿就這樣跪著。


    就在林璿以為老夫人睡著了,或者把她忘了之時,老夫人終於開口。


    “回來就好,起來吧。”


    聲音裏沒有一絲情緒,就好像林璿是個路人一般,並沒有十幾年沒有見到的親人之間的那種歡愉。


    林璿不是盧淩霜,是以對老夫人的冷漠並未放在心上。


    隻是剛見麵又是威壓,又是下馬威的,令林璿從心底對老夫人生出警覺。


    此老女人定不是善類,最起碼,對盧淩霜來言,沒有一絲長輩的慈祥之心。


    “謝祖母。”


    林璿麵上平靜,站起來,微微抬頭,向上看去。


    老夫人隻四十歲左右,一身淺青色服飾,一頭墨發挽在腦後,並未使用頭飾,清爽利落。


    一身的冷厲,令林璿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


    老夫人按說應該是六七十歲的年紀,卻有一頭秀發,以及和年齡不符的一張容顏,更令林璿深深體會到法修到了一定境界,竟然可以保持容顏。


    老夫人也正看過來,在和老夫人眸光相遇的一刹那,林璿無端地打了個寒戰。


    連忙收回眸光,此時,站在林璿旁邊的婆子,高聲說道,“大小姐,這位是掌家夫人。”


    林璿順著婆子的手看向側麵,見一雍容華貴的婦人,正端著一臉笑容看過來。


    相比老夫人的清冷,這位看上去倒是麵善。


    掌家夫人,盧淩霜的繼母?


    這是林璿在馬車上‘睡著’時候,從隨行婆子的嘴裏得知的,當今盧家的掌家夫人,正是家主的續弦夫人黃茵。


    有手段在盧府掌家這麽多年,自然不是麵上看到的如此和善。


    隻是,舉手不打笑麵人,剛剛進到盧家,林璿並不想和誰結仇。


    即便是知道了誰是盧淩霜的仇人,林璿也準備私下裏下手。


    先不說明裏能不能是盧淩霜仇人的對手,單是在盧家殺了人,和盧家的這位老夫人明麵杠上的話,林璿自以為短時間內並不是老夫人的對手。


    是以,林璿麵對盧淩霜的繼母,微微施禮,道,“見過夫人。”


    林璿不覺得在莊子上長了十幾年的盧淩霜,能喊別的女人一聲母親。


    這一聲夫人,令那雍容華貴的盧夫人堆在臉上的笑僵持下來,坐在兩側的所有女人,也全都身子僵硬,張大了嘴巴。


    而那剛才給林璿引薦的婆子,更是尷尬中,不知道如何是好。


    難道大小姐不知道掌家夫人是家主的續弦夫人,按照慣例,應該稱呼一聲母親?


    掌家夫人會不會因為她沒有介紹明白而遷怒於她?


    站在雍容華貴女子身後的一位十四五歲的少女,則是一步走了出來,指著林璿的鼻子,道,“大膽!”


    “見到母親,為何不跪?看來,這十幾年長在莊子上,把盧家的禮儀都忘了。你要是這樣走出去,盧家的臉麵都要被你丟光了。”


    少女話落,雍容華貴女子臉上才生動起來,調動了所有的細胞,重新組織起來一個笑容,就要開口。


    隻是,她尚未出聲,林璿已經滿臉迷茫看著少女,道,“你又是哪一房的孩子?”


    “我這十幾年確實長在莊子上,卻也不敢荒廢盧家的禮儀。倒是你,從小長在盧家,日日接受盧家禮儀的熏陶,怎麽把盧家的禮儀混淆了?


    我怎麽不知道,我一個嫡長女,在盧家,除了跪拜祖母和父親以及祠堂裏麵的列祖列宗,還需要向別的誰跪拜?難道是這十幾年以來,嫡長一脈需要向旁支或者妾室夫人跪拜了?


    還有你,不管你是哪一房的孩子,見到嫡長女,都應該見禮,而不是指著鼻子大呼小叫,你這樣子出門,恐怕才是丟盡了盧家的臉麵。


    虧你從小長在盧家,真給你的長輩丟臉。”


    她在前世看多了宮鬥宅鬥的電視劇和網文,豈能不知道如何應對這少女。


    要怪,隻能怪少女跳出來。


    林璿不慌不忙,聲音不大,卻也令所有人聽得清清楚楚。


    剛剛拿捏好笑容的盧夫人,好看的笑容再一次僵在臉上。


    嚴格說來,嫡出大小姐盧淩霜的確不用給她一個續弦下跪,尊稱她一聲夫人,那都是看在她是盧淩霜父親續弦的麵子上。


    可也不用拿妾室出來說事吧?


    她一點也沒覺得是盧淩玥,她的女兒先跳出來,林璿才說了這番話,完全把林璿歸到不知道尊敬長輩,不懂上下尊卑之列。


    要是不被尊重的長輩是別人,她可能無動於衷,現在,不被尊重的是她,盧夫人黃茵僵硬的臉上,唇角抽了抽。


    盧淩玥也未曾想到,林璿能說出這樣一番話,頓時更加惱怒,道,“我母親才不是妾室!我母親是父親的續弦!……”


    林璿微微頷首,打斷少女,“原來這位夫人是續弦,且不說續弦並不是正室夫人,即便是正室夫人,也越不過我的母親去,我這位嫡長女,還沒有到必須跪拜續弦的地步吧?”


    林璿轉頭看向上麵的老夫人,“祖母,我們盧家的禮儀需要我一個嫡長女,向續弦夫人跪拜?”


    “胡攪蠻纏!”少女不依不饒,道,“誰不知道!母親是父親的妻子……”


    老夫人冷著臉並未發話,隻是一身威壓朝著林璿而來。


    林璿感覺到無形的壓力撲麵而來,她努力挺直了脊背,看向老夫人。


    她又沒錯,要是她今天給盧淩霜的繼母跪下,那她今後在盧家,永遠低盧淩霜繼母一頭。


    不是她非要想在盧家爭什麽地位,她既然替盧淩霜活著,那就需替盧淩霜活得瀟灑,活得暢快,而不是替盧淩霜活得憋憋屈屈。


    林璿的腦子迅速旋轉,不是吧,盧家真的寵妾滅妻?


    老夫人一雙眸子逼視林璿,仿佛能看透林璿心中所想。


    這個世界完全不同於林璿前世生活過的那個世界,雖然她不懼宮鬥宅鬥,剛才也的確嘴上爽了,可麵對老夫人,林璿覺得,老夫人很可能真的知道她想了什麽,連忙收斂心神,腦子裏隻是一句,禮崩樂壞。


    禮崩樂壞。


    這幾個字不斷地在林璿腦子裏翻轉,而老夫人施加的威壓也越來越重,就在林璿的雙膝彎曲,就要跪在地上的時候,黃茵笑著走了出來。


    黃茵笑著上前,拉起林璿的手,道,“十幾年未曾見到淩霜,淩霜居然長這麽大了。”


    林璿也從老夫人的威壓中脫離出來,轉頭看向黃茵。


    廢話,十幾年過去,能不長大?


    她倒要看看,盧淩霜的這位繼母想要說些什麽。


    黃茵看上去一點都不計較林璿和盧淩玥之間的唇槍舌劍,接著笑道,“我和你母親是手帕交,在你出生的時候,我就守在你母親的身邊,見證了你是如何來到這個世界上的。


    那時候,你粉嫩嫩的小小一團,可愛極了,我恨不得把你當成是自己生的。”


    所以就嫁給手帕交的丈夫,和手帕交的丈夫,生了一個自己的女兒?


    林璿腦補一下,眼角的餘光掃了旁邊的盧淩玥一眼。


    就算黃茵真的和盧淩霜的母親是手帕交,也不會像黃茵所說,黃茵會視盧淩霜為己出,不然的話,盧淩霜就不會生活在莊子上十幾年了。


    黃茵還在微笑著說話,道,“淩霜想必知道,我們盧府家大業大,你父親作為盧家的家主,還兼任著朝廷命官,為了朝廷和天下百姓及盧家,鞠躬盡瘁。


    而我這些年也不得不協助你父親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故而,我和你的父親,對你照顧不周,你可能心中有怨言,這也是人之常情。


    隻不過,不管淩霜有多少怨言,隻管衝著我,你的繼母發出來,可不許對你父親生出怨懟,壞了你們父女的感情。”


    此話一出,仿佛林璿剛才所言,都是因為這十幾年生活在莊子上,沒有得到父親的關愛,生出的怨懟。


    父母之恩大如天,盧淩霜要是敢怨懟生父,那就是孽障,天地不容。


    林璿看一眼微笑著的黃茵,在黃茵的眼底深處,看出黃茵的嘲諷和譏誚。


    仿佛在無聲地告訴林璿,一個孤女而已,敢跟她鬥?


    林璿馬上就笑了,不就是演戲,誰不會呢。


    “夫人說笑了,我這十幾年雖然在莊子上,卻也日日感念祖母和父親的恩德,沒有祖母和父親的辛勤付出,我哪裏能在莊子上安穩度日?


    莊子上所有人都知道,我一日三餐及睡前,一定感恩祖母和父親的恩德,每月的初一和十五,必吃齋為祖母和父親祈福積德,又怎會生出怨懟?”


    左右莊子上所有人都死了,就是老夫人派人核查,也不會查出什麽來。


    黃茵愣了一瞬,立馬說道,“那就好,隻是不知道淩霜身體可好?我可是每個月都有派人送藥材過去的。”


    林璿的唇角勾了勾。


    要不是每月送藥材過去,恐怕盧淩霜也不至於日日吃藥,十幾年過去,還是一副不死不活的樣子。


    “多謝夫人,承蒙夫人的藥材,淩霜現在已經痊愈,已經不再服藥。”


    黃茵臉上維持著的笑容,到此還是僵了韁。


    她怎麽不知道小賤人痊愈了?


    那些該死的賤奴才,白白浪費了她的賞賜,看她怎麽收拾這些賤人。


    林璿從黃茵的眸中讀懂了黃茵所想,心中冷笑,黃茵可能還不知道大宅子裏麵所有人全都死絕了。


    “那可是太好了,從今天起,我們盧家嫡出一脈的兩位千金小姐,能出雙入對,日後為盧家增光添彩,乃是我們盧家的幸事。”黃茵說著,轉頭看向老夫人。


    說道,“母親,兒媳說得沒錯吧?”


    老夫人依然清冷著一張臉,懶得開口。


    林璿覺得,她和黃茵在下麵所做的一切,都沒有逃脫老夫人的眼睛,老夫人想必早就看透了她們兩人的虛偽表演,隻所以懶得指出來,也是因為沒有觸及盧家的利益。


    就連坐在兩側的女人,恐怕也知道她和黃茵一唱一和,其實都不是真心。


    黃茵並沒有因老夫人的清冷而尷尬,轉過頭,一把拉過盧淩玥,道,“玥兒,快過來,日日念叨莊子上的大姐,如今大姐就站在眼前,反而生分了,還不過來見過?”


    黃茵把盧淩玥拉過來,仿佛在調解兩個鬧情緒的晚輩。


    盧淩玥隱去眸子裏的不甘和憤恨,微微俯身,臉上毫無表情,道,“見過大姐。”


    林璿微笑著還禮,道,“妹妹不用客氣。”


    坐在上麵的老夫人,終於開口,道,“好了,既然見過了,從今往後,好好相處,免得被人說我們盧家禮崩樂壞。”


    老夫人在說到禮崩樂壞幾個字的時候,加重了語氣,眸子盯著林璿,令林璿毛骨悚然。


    不會吧?


    老夫人會讀心術?


    不管是碰巧了還是老夫人會讀心術或者是別的術法,林璿覺得,她在盧家的路還很長,在老夫人的麵前,絕對要收斂。


    感覺到在老夫人麵前無所遁形的壓力,也更加堅定了林璿要提高實力的動力。


    “母親。”黃茵笑盈盈開口,道,“是兒媳這幾年忽視了淩霜,都是兒媳的錯,今日淩霜歸家,恰巧母親出關,還請母親助淩霜一臂之力,給淩霜指點一番今後的修行方向,也讓淩霜盡快走上修行之路,好為我們盧家增光添彩。”


    林璿不知道黃茵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總之黃茵不會平白無故地對她好,說不定請老夫人幫她指點就是個陰謀或者陷阱。


    “淩霜,”林璿正想著,就被老夫人點名,“過來。”


    老夫人平靜沒有一絲情緒的聲音,令林璿毛發倒豎。


    這是要對她做些什麽?


    林璿怕老夫人讀懂她的內心,甚至連想都不敢想什麽,木訥應聲。


    “是。”


    她拉起裙擺,忍著頭皮一陣陣發緊,一步步走上台階。


    站在老夫人的麵前,林璿能感覺到自己就像是一隻鵪鶉,隨時都有被捏死的危險,甚至放空了腦子,不讓老夫人看穿她的內心。


    老夫人朝著身後擺擺手,站在她身後的一個婆子,立馬應聲,拿了一個羅盤似的東西,站在林璿的麵前。


    婆子低垂著頭,輕聲說道,“大小姐請。”


    林璿感覺老夫人似乎是要對她做些什麽,未知的情形下,林璿本能的反感,立馬出聲,“做什麽?”


    同時,也立馬警覺。


    不會是血脈傳承之類的檢測吧?這要是老夫人知道點什麽,會不會一下子把她按死在這裏?


    她感覺老夫人要是出手,她連命關雲長出手的機會都沒有。


    此時,林璿恨死了白衣男子,她怎麽就利令智昏,聽信了那人的話,頂替什麽盧大小姐。


    她在老夫人麵前,連想點什麽都不能隨意,這讓林璿本能地後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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