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夜並非多愁善感之人,偶爾回憶往事,也僅限於內心深處的靜思。


    次日,婁曉娥依舊忙碌於新開的時尚精品店,而蘇夜則回到了他在都市中心的電懋影視公司。隨著《唐山大兄》的熱映,電懋公司已聲名鵲起。每日來公司拜訪的人絡繹不絕,有的渴望成為明星,有的希望建立合作關係,還有的想借公司之力開創一番事業。不論他們目的何在,蘇夜的辦公室無疑是公司的一片寧靜之地。未經預約,想要麵見蘇夜,簡直難如登天。“蘇總,門外有一位先生說要見您。”秘書有些猶豫地報告。


    “他是誰?”蘇夜翻閱著當天的日程表,上麵並未安排任何會麵。“他說他是您的父親……”秘書遲疑地回應。蘇夜聞言,眉頭微蹙。“他說了些什麽?詳細告訴我。”表麵上他平靜如常,心中卻波瀾壯闊。“他說他是蘇總您,您的父親,他希望見您一麵,他遇到了些難題,希望能得到您的幫助。”秘書越說越是語塞,顯然看出蘇夜與父親關係並不融洽。“你讓他進來了嗎?”蘇夜麵不改色地問。“這樣的事,未經您許可我怎敢擅自做主。”秘書立刻回答。他並未讓那人進來,當然也不敢將其拒之門外,隻讓他在門口等候指示。“你請他進來吧。”蘇夜沉默片刻後,忽然開口。秘書愣了一下,隨即應允。“是,蘇總。”他立刻執行命令。此時,蘇夜坐在辦公椅上,臉色嚴肅。盡管他近來時常憶起父母,卻沒想到父親真的不期而至……時間過得飛快,蘇夜剛恍惚了一會,秘書便帶著人進門。“蘇夜……”一名衣衫破舊,滿臉滄桑的老者,滿眼淚光地凝視著他。


    “讓他出去。”蘇夜無視他的呼喚,淡淡地對秘書說。秘書聞言,立刻打開門離開。“蘇夜,你小子現在有出息了啊!”沒了外人,蘇夜的父親立刻卸下先前的柔情。“你找我什麽事?”對於這位父親,蘇夜連一聲“爸”都不願出口。“還能有什麽事?我隻有一個兒子,這輩子不靠你還能靠誰?”父親大大咧咧地說。“我可不記得我隻有一個兄弟。”蘇夜語氣平淡。自蘇夜記事起,父母就因這類事爭吵不休。從母親的咒罵聲中,蘇夜明白父親在外麵風流成性。


    有一次,因父親在外的私生子上門討債,家裏的爭執異常激烈。“你怎麽這麽不要臉?你這狗東西,我還沒說你對不起我,你倒好,把我和你兒子的臉都丟盡了!”母親傷心欲絕的神情,蘇夜永生難忘。那時,蘇夜以為父母終於會離婚,終於可以分開生活,家也可以安靜下來。然而,事情並未如他所願,父母每天仍然爭吵不休,隻因父親沒錢支付私生子的費用。


    而母親,竟因為如此荒謬的理由,選擇原諒了父親。“唉,那些都是靠不住的!”父親說著,自顧自地從蘇夜桌上的煙盒裏抽出一包煙。“喲,這煙不錯,能給老爹來兩根嗎?”他討好的模樣讓蘇夜感到一陣惡心。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找我有何事?”蘇夜抑製住心中的厭惡,冷漠地問。“瞧你老爹這落魄樣,還能找你幹嘛?”他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又髒又黃的牙齒。“我媽呢?”蘇夜竭力控製脾氣,認真問道。“哎呀,看來你不認我這爹,還認你那媽呢。”父親擺出一副無賴相!“她現在在哪?”蘇夜臉色已變得鐵青。


    “怎麽說呢,你和你媽的情況也不是不知道,她還在那裏唄。”父親撓撓頭,漫不經心地說。蘇夜一聽,便知道母親在哪裏——那個破敗不堪,風雨飄搖的家。蘇夜並不愛母親,隻是相比無賴的父親,她隻是粗魯些、不講理些,但也算過得去。但她所做的一些事,同樣傷透了蘇夜的心。“你把她留在那裏,然後獨自一人來到這裏。”蘇夜的語氣是陳述,而非疑問。


    “你不也差不多?拋下我們倆,自己在這裏飛黃騰達,還不認我!”父親毫不在意地說。“蘇大海,我與你這種畜牲,絕不可能是‘差不多’所能形容的!”蘇夜一直壓抑著情緒,此刻再也無法忍耐。


    怎麽可能差不多?他對家庭負責,對公司負責,合作夥伴都稱他是可靠的搭檔。而蘇大海,除了賭博,還是賭博,他的生活隻有這兩個字。至於他的無恥程度,無人能及。即便此刻,麵對蘇夜的怒火,他依舊嬉皮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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