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南深吸了一口氣,緩了緩自己的情緒。


    她真怕自己的情緒一上來,會將這場談判變成一場聲嘶力竭的控訴。


    “爸,你知道你的行為有多殘忍嗎?”


    “你瞞著母親,將自己情人的孩子交給她養育,看著她精心嗬護你情人的孩子。”


    “母親被蒙在鼓裏,傻傻地付出了百分一百的真心,可曾換來你的一絲愧疚?”


    蘇啟誌麵色凝重,手指無意識地點了點真皮沙發上的扶手,在心裏斟酌著接下來的話術。


    現在他處於劣勢,位置比較被動。


    他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激怒女兒,就怕她語不驚人死不休,又說出些讓人難堪的話。


    但又怕事事都順著女兒,會被她蹬鼻子上臉。


    蘇瑾南挺直腰背,雙腿交疊著,冷冷看著父親,平靜地等待著他的答複。


    整個房間都很安靜。


    幾分鍾後,蘇啟誌終於有了反應。


    他抬眸看向蘇瑾南,突然語重心長地說道。


    “瑾南,關於收養景年這件事,我覺得有必要跟你細說一些前提。”


    “也許你知道了前提,會更加理解我的做法。”


    蘇瑾南麵無表情地輕嗤了一聲。


    蘇啟誌全當沒看見,繼續接下來的話。


    “瑾南,當初你在我們的期待下降生,我和阿倩,還有爸媽都將你視若珍寶。”


    “可你不知道的是,在擁有你之前,我和阿倩的婚姻因為沒有孩子,差點走到了盡頭。”


    “剛結婚那會,我和阿倩仗著年輕,專注著各自的事業,並沒有太在意生孩子這事。”


    “直到我們婚姻的第三個年頭,為了延續蘇家的香火,我們終於有了生育孩子的計劃。”


    “然而現實給了我們重重一擊,我們嚐試了無數的方法,包括試管都沒辦法懷上孩子。”


    “這數年的折騰,讓阿倩開始變得萎靡不振,生育一個孩子成為了她的執念和心魔。”


    蘇瑾南眉心緊蹙,“生孩子是母親一個人的事嗎?”


    “為什麽可著她一個人折騰?”


    “瑾南,如果問題在於我,是我不能生,那一切都好辦,我可以一個人頂住所有壓力。”


    “可問題偏偏在於你母親,是她的身體難以受孕。”


    “我不介意丁克,也從未給過她任何壓力,可蘇家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


    “你爺爺奶奶,以及蘇家的長輩們,無數次勸我用其他方式留下一兒半女。”


    “至於是什麽方式,我想你應該也能猜到......”


    蘇瑾南聽到父親的這句暗示,頭皮瞬間發麻,緊咬著下唇。


    光是聽描述,她都覺得窒息,似有千斤重壓在胸口。


    更何況陷在裏麵的母親。


    她當時得有多難受?


    這時,周昀湛將蘇瑾南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心裏,擱在大腿上輕握著。


    不時地收緊,又鬆開,無聲地安慰著她。


    與此同時。


    周昀湛也時刻關注著蘇啟誌,將他的微表情和微動作盡收眼底。


    他意識到蘇啟誌這人遠比他以為的要難搞。


    蘇啟誌這人表麵上看起來喜形於色,實則城府很深。


    現在的瑾南還是太嫩了,完全不是蘇啟誌的對手。


    最開始,他就跟瑾南說過,不要攤牌。


    因為攤牌的意義不大。


    隻不過今天的事有些脫離掌控,反而加速了攤牌的進度。


    是福還是禍,目前還未知。


    他之所以在這次的交談中,幾乎保持沉默。


    是因為他想看看瑾南能不能靠自己的能力爭取到想要的東西。


    畢竟他接下來會很忙,不可能時時刻刻關注著蘇家,更不可能手把手幫她奪權。


    最終還是得靠瑾南自己麵對這一切。


    如果她連第一關都敗下陣來,以後就更沒有爭的必要了。


    那還不如好好當周家大少奶奶,躲在他的羽翼下,由他護她周全。


    蘇瑾南不知道周昀湛心裏所想,但男人的安慰起到作用,她的思緒清晰了些。


    蘇啟誌頓了一會,見女兒沒有反應,又繼續說道。


    “瑾南,你放心,我很愛惜和心疼阿倩,從未想過離婚,也沒考慮過長輩們的建議。”


    “可孩子成為了阿倩的心魔。”


    “看著她的狀態越來越差,我實在不忍心,於是萌生了收養一個孩子的想法。”


    “這事,我和阿倩考慮了很長時間,起初她是不願意的,還在折騰自己的身體。”


    “直到醫生告知她,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她才下定決心收養一個。”


    蘇瑾南忍不住插嘴,“孤兒院有這麽多孩子,為什麽偏偏收養你情人的兒子?”


    “那時候他都多大了,根本不是最佳收養年齡。”


    蘇啟誌眸光閃了閃,自動忽略掉情人二字。


    “其實,一開始我們是準備收養一個適齡孤兒,但每次都因為八字不合等原因作罷。”


    “直到有一天,我無意間知道曉真出了車禍離世,留下一個孩子無人照料。”


    “那時我沒想那麽多,隻是見孩子可憐,又懂事,動了惻隱之心,想給他一些資助。”


    “恰好他的八字特別旺我們蘇家,我才動了收養的心思。”


    “不過我沒有擅作主張,而是將這個想法跟阿倩和爸媽講了,並得到了他們的同意。”


    蘇瑾南氣笑,冷笑著連連搖頭。


    “‘無意間知道’,‘當時沒想那麽多’,‘恰好八字特別旺我們蘇家’,你這不是胡扯嗎?”


    “哪來那麽多偶然,這根本就是你處心積慮的結果。”


    蘇啟誌蹙了蹙眉,“瑾南,我知道你不會信,但事實就是這樣。”


    “自從景年來了蘇家,家裏便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不久後,阿倩就懷上了你。”


    “阿倩覺得景年是她的福星,還找了大師算過,景年命中有妹妹,所以他將你帶到了我們家。”


    蘇瑾南見父親越說越離譜,氣得站起身,拔高音量,“你簡直在胡說八道!”


    “他命中有‘妹妹’,說的是沈言初,即便沒有收養他,我也會如期而至,怎麽就成了他的功勞?”


    “爸,你為了將你的行為美化,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蘇啟誌難得的沒有黑臉,而是一臉無辜,“瑾南,這些都是真的,說這話的就是釋尼大師。”


    “我管他是什麽大師,兩嘴一張就得出的結論,我才不信。”


    “誰知道你們是不是沆瀣一氣,聯合起來騙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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