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寧嘴唇微微顫抖,卻久久沒有發出聲音。


    她說真話的時候他不信,如今說了謊他竟深信不疑起來。


    也不知是造化弄人,還是他這個人本就如此可笑。


    “王爺別忘了,你我已簽下和離書,雖未過明路,好歹也算是離了。”她目不斜視,隻看著前方,“如今說這些話,還有何意義?”


    遲來的醒悟,心冷後的殷勤,這些東西比草還要輕賤。


    身後,謝臨淵的身子明顯一僵。


    半晌才有聲音傳來:“簽下和離書並非我想和離,而是我怕自己會連累你。”


    宋晚寧聽後笑了起來:“那如今呢?又不怕了?”


    謝臨淵道:“不,但我想為你拚一把,坐到那萬人之上的位置,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


    這是他第一次向人坦露自己的野心。


    可她卻嗤之以鼻:“倒也不用說是為了我,難不成若沒有我,你便自甘墮落,為人魚肉?更何況這些年我受的屈辱大半皆由你所賜,不是嗎?”


    謝臨淵喉嚨輕微顫動著,仿佛要說些什麽,最終隻剩下一聲無聲的歎息。


    他心裏清楚,她說的都是對的,他無從反駁。


    這麽多年是他又蠢又瞎,辜負了她,也錯過了她。


    “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把這麽多年欠你的都補回來?”他小聲問道。


    聲線顫抖,小心翼翼。


    宋晚寧用力掰開他環在腰上的手,回道:“你和我今後再無瓜葛便是最好的補償。”


    “再無瓜葛嗎?”


    謝臨淵喃喃著,將手重新搭回她的小腹上,似在思考什麽。


    宋晚寧心中瞬間警鈴大作。


    兩個月的肚子還平坦,摸不出什麽,可以後呢?


    她深知他的偏執,沒身孕的說法騙得了他一時,卻騙不了一世。


    以前是怕他不肯要這個孩子,可如今看來,一旦被他知道他們有了孩子,她恐怕一輩子也逃脫不了他的掌控了。


    她不想再做一個沒名沒姓的齊王妃,不想做一株隻能依附於他的莬絲花。


    這一生,她為家族興衰收斂脾性過,為討好他卑躬屈膝過。


    可她也想為自己活一次,無關身份,無關地位,僅僅是作為宋晚寧好好活一次。


    所以,要在他發現前,趕緊結束這一切。


    馬車“吱呀”停在齊王府大門口,喬魚兒領著一群仆婦在外等候。


    謝臨淵先探出了身子,她剛笑著迎上去,卻見他拉著宋晚寧的手一起從車上下來。


    喬魚兒一聲“王爺”的尾音還未拖完,硬生生戛然而止,心不甘情不願地行禮問安:“王妃也回來了?怎麽不提前著人來通報一聲?”


    “本王妃的行蹤,還需要同你一個妾室說嗎?”


    宋晚寧不想看她假惺惺的模樣,索性直接撕破臉。


    臉上麵紗都遮不住喬魚兒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精彩極了。


    她正想開口說話,謝臨淵卻突然出聲:“行了,外麵風大,先進去吧。”


    徹底將她堵得啞口無言,隻能低頭應了。


    喬魚兒覺得有些奇怪,宋晚寧不裝賢良大度便罷了,怎的謝臨淵也像是變了個人?


    難道是謝臨淵知道了什麽?


    可依他的性格,若真知道了實情,早該將她大卸八塊了,怎麽還像沒事人一樣。


    甚至感覺心情還不錯的樣子?


    她越想越不對勁,試探著說道:“王爺回來怎麽也不來見見妾身,叫妾身在府中苦等三日,思念得緊......”


    “這裏用不著你伺候,你先回去。”


    謝臨淵腳步未停,隻是微微側頭看了她一眼,吩咐道。


    喬魚兒呆愣在原地,眼睜睜看著二人越走越遠。


    身後跟著的下人接連越過她,最終隻餘她和她的貼身丫鬟站在廊上。


    “側妃,王爺怎麽突然對您這麽冷淡?難道真如外人所言,是王妃母憑子貴了?”丫鬟小聲問道。


    “母憑子貴?”喬魚兒冷笑一聲,沒有回答。


    太醫院院判當著皇後的麵診出宋晚寧有一個月身孕,而一個月前剛好是他們二人分居,她被綁架受辱的時候。


    宮裏傳來的消息說,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齊王,聽聞王妃有孕後臉色急轉直下,去探望時二人大吵了一架,王妃衣衫不整地被趕出了宮殿。


    如今和好了又怎樣?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去,就會在裂縫處生根發芽。至此以後,每一次的猶豫與遲疑,都會將裂痕越撐越大,直到徹底破裂。


    她便等著這一天的到來。


    ......


    不過是一個月沒回來,再進主院內室時,宋晚寧卻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屋內陳設和她離開時沒有半分差別,連窗前的銅鏡都是她慣常擺放的角度。


    不過處處光亮,一塵不染。


    她坐到鏡子前,隨手取了把木梳正要梳頭,卻被身後之人按住。


    謝臨淵從她手裏拿過梳子,笨拙地一下又一下梳著她如瀑的青絲。


    想來是頭一回做這樣的事,下手沒個輕重,好幾次扯著了她的頭皮,痛得她輕呼出聲。


    宋晚寧對著銅鏡瞪了他一眼:“這等伺候人的活還是不勞王爺動手了。”


    “對不住。”謝臨淵頓了頓,“我以後...可以學。”


    泛黃的夕陽透過窗欞斜斜地打在她的臉上,透著絲絲暖意。


    她看著鏡中二人的身影,居然有些恍惚,似乎是曾經夢中的景象。


    好像她隻要說一聲“好”,便可長眠於美夢裏永不複醒。


    宋晚寧扭頭不去看那銅鏡,輕笑一聲:“王爺學這些做什麽?又不是沒有下人。”


    身後之人的動作僵在半空,氣氛有片刻沉悶。


    “我知道我這一輩子欠你太多,已經還不清了。”謝臨淵緩緩開口,“我隻想對你好些,可又不知該如何去做,你能不能教教我?”


    “可是王爺,如果你對我的這點好,都要我一件件教,那我是不是太可悲了些?”


    宋晚寧轉過身,仰頭看向他。


    語氣是輕鬆的,可睫毛上卻掛了水珠。


    見他不回應,她繼續笑著說道:“我愛你的時候,你也沒有教過我該如何去對你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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