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分工,各自去辦事不提。


    商議後,江琉回了自己院子,開始頭疼一百支木釵的事情。


    這一百支木釵與木簪不同,都是在釵頭處做了簡單的鏤空,無法像木簪一樣做成雙麵釵。


    且這批木釵一共隻有蝴蝶和唐草兩種紋樣,各五十支,款式單一,看著似是原先做的一直滯銷賣不出去的樣子。


    一般來說,簪子可以用來盤發,而花釵則是用來插發的,主要起到一個裝飾的效果,美觀是最要緊的事。


    而眼下這一百支釵,隻能用普普通通來形容,遠遠達不到美觀的程度。


    木釵釵頭鏤空之後剩餘的木料已經不多了,無法再重新刻製別的紋路,一來容易破壞釵身變成斷釵,二來主釵的風格已經定型,即便是想到了法子不傷釵,也隻能在原有的基礎上進行一些微調。


    蝴蝶、唐草,正是市麵上到處可見的樣式,無甚稀奇。


    要說唯一一點優勢,便是用的木頭都是好木。在這一方麵,南元翎的確是舍得,下了血本。


    當初南元翎找上袁木,也許很大程度上是看上了他一屋子的木頭。這年頭,木工好找,懂木的人難尋。


    這一百支木釵,若她沒看錯,用的可都是紫光檀。


    紫光檀質地堅硬,出材率低,加工時難度也大,容易磨損工具,但其性質穩定,不容易變形彎曲。其打磨拋光後表麵滑潤,富有光澤,自帶變化莫測、獨一無二的花紋,既能手撫把玩,又能以目觀賞。


    簡而言之,紫檀木得來不易,製作難度大,用來做成這普通的木釵,真的是有些暴殄天物了。若是換做在皇城裏,這批木料許是會被做成佛像、佛珠以及桌案坐具等物,供人長久觀賞。


    正因加工難度大,這批木釵隻刻製了簡單的款式,但又因為原材料難得,木釵的價格下不來,這才卡在了尷尬的境地。


    若要打折出售,別說南元翎和袁木了,連江琉都有些心疼。


    做不了減法,便隻能做加法了。


    如何能在這已有的釵樣上做些文章,讓客人們覺得物有所值願意購買呢?


    這個問題江琉從昨晚思考到今天,仍是沒有一個很好的答案。


    又是在屋裏坐了一下午,從白天到黑夜,畫了廢稿幾十幅,袁師傅還沒送樣品過來,江琉決定暫且放過自己。


    正巧,也到了用晚飯的時辰了。


    還別說,秋桐不過昨日剛來,她便覺得自己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不少,特別是每日的飯食,雖然比不得酒樓裏的珍饈美饌,但卻是樣樣花了心思的,特別合她的口味。


    正想著,熟悉的敲門聲響起,是秋桐送飯過來了。


    江琉起身接過食盒,一如往常謝過秋桐,這才關了門期待地打開盒蓋。


    食盒一共三層,第一層裏放著一碗煮的發白的魚片鮮湯,邊上擺放著幾塊精致的糕點,都拿碗蓋蓋著以免灑落,第二層放著一碗米飯,並一碟蓮藕釀肉,邊上還點綴著幾塊碧綠鮮嫩的萵苣,最下一層則是食箸、湯勺、口巾等用具。


    江琉將食盒在麵前依次排開,美美享用起來。


    魚片湯爽口鮮美,裏頭佐以薑絲,一口下去胸腹都是暖洋洋的,十分開胃,藕片對折裹滿了調味的肉泥,蒸熟後撒上蔥花點綴,肉的鮮美加上藕的清甜,口感豐富,再配上甜脆爽口的萵苣……實在是滿足。


    江琉吃相文雅,但速度卻是不慢,不多時便將整盒飯食一掃而空,最後掀開了裝著糕點的碟蓋——秋桐今日準備的是麻葛糕,正是重陽時節應時的糕團。


    與眾不同的是,那在那糕團之上,竟是點綴著一隻糖蝶。


    糖蝶似是用融化了的糖汁澆築繪製而成,就如街市中的糖畫小攤一般,晶瑩剔透。


    不似糖人複雜精巧,秋桐隻做了一對蝶翅,裝點在軟糯香甜擺成菱花式樣的麻葛之上,遠遠看去似有一隻金蝶振翅欲飛,頗有意趣。


    江琉注視著這隻糖蝶許久,忽地站起身奔向桌案。


    她有法子了!


    ......


    時值戌時,江琉幾幅畫稿已經完成,袁木剛巧也做完了樣簪,趁著夜色未盡匆匆趕來。


    上午剛剛才見過的幾人,又在晚上齊聚在書房。


    “袁師傅,辛苦您了。”江琉坐下,簡單寒暄後便徑直接過袁木遞過來的簪樣仔細查看。


    “我還擔心今日來不及,總算是趕上了。”袁木在這涼爽秋夜裏一路疾奔,額上沁滿了汗珠。


    錢不令瞧見了,貼心遞過一張絹帕:“袁師傅快擦擦汗罷,別著了涼。”


    “誒誒。”袁木忙接過道了聲謝。


    梅花簪、蘭花簪、竹節簪、鞠花簪……江琉正反兩麵均細致檢查了一番,確認樣式合適,簪體結構穩定,無裂紋無毛刺,不由暗讚,不愧是老師傅,快工仍能出細活。


    “袁師傅,按照這樣修改即可。”江琉一錘定音,心下微微鬆了一口氣,先前不過是紙上談兵,眼下才算是腳踩在了實處。


    “得勒,等會兒我就將樓裏的木簪統統帶回去,明日一早就開工,爭取盡快完成剩餘的修改!”袁木得了準信,亦是精神振奮。


    錢不令聽明白了,忙帶著袁木奔向前鋪去了。


    江琉看著桌案上的四支樣簪,袖中雙拳微微握緊:剩下的就看她的了。


    夜裏。江琉打開了主屋左邊廂房的門。


    因著江琉說起這間廂房有他用,秋桐便早早地將裏頭的床榻挪到了角落的位置,其他零碎的東西都收拾規整好了,這會兒放眼望去,廂房裏空空蕩蕩裏隻有桌椅,地麵也是幹淨無塵,清清爽爽。


    江琉駐足判斷好風向,快速在窗戶邊選定了合適的位置和角度,擺上拔絲板、陶火爐,開火。


    一回生二回熟,江琉成功的熔煉了一小塊銀料,再用上拈花手的指力,銀塊從拔絲板上最大的孔洞中穿過,又來到小一圈的孔徑……如此往複。


    要想把粗絲拔細,隻能按照拔絲板的順序,從大到小通過每個孔洞,不能跳過,需要極大的耐心和穩定力。


    拉拔銀絲的時候用力既不能太輕也不能過猛,若是太輕則拉不動銀絲,若是拔的太猛則容易拔斷,若是用力不均勻則拉出來的銀絲磕磕絆絆的,不能成絲。


    有的時候,一條銀絲在同一個孔徑,也需要一遍遍的拉拔十餘次,沒有捷徑可走。


    一時間,整間屋子中隻剩下銀絲與精鐵來回摩擦的聲響,以及全神貫注不敢有片刻分神的少女。


    清風微微拂過她的雙頰,將鬢邊落下的碎發吹起:莫要擋了她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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