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昭手腕一轉,反手抓住裴如玠的手腕,將他的手扔下床,睡眼惺忪:“你幹什麽?”


    裴如玠被雙開手也不惱,安靜跪坐在桑昭床邊,雙手輕握成拳放於膝上,桑昭迷迷糊糊要趕他出去時他才挪了膝蓋,往床邊又靠近了幾分。


    “我起初是被‘聞’支的人特別培養——”他抿了抿唇,指尖伴隨著他緊張呼吸死死扣弄著自己的掌心。


    桑昭耐著性子睜開一隻眼,從困意裏掙紮出來,勉強清醒幾分,想看看他究竟要搞什麽。


    裴如玠不敢直視她的麵容,微微垂著雙手,目光落在她食指處的傷痕之上,呼吸有些急促:“......伺候人的事,我,我雖然還沒有伺候過,但我學過很多——”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頭:“如果女郎想......”


    “......”


    桑昭將兩隻眼睛都睜開了。


    她將他的話重新在腦子裏過了一遍,才明白他口中的這個“伺候”是什麽意思。


    “......你吃錯藥了嗎?”桑昭側過身子,麵對著他,提醒他,“你不用再吃別的藥。”


    裴如玠腦子空白,語言混亂,能感受到隻有一直縈繞在周身的桑花香味:“我......女郎要趕我走嗎?我是個麻煩......女郎帶著我——但是我可以保護女郎。我沒有多少錢,也沒法幫助女郎做事,無法報答你的恩情,如果我這張臉女郎喜歡,喜歡的話,我——”


    “女郎?”門外傳來泉兒的聲音。


    “沒事。”桑昭勉強清醒了一瞬,微微提高了聲音,“你回屋休息吧。”


    “你睡不著是嗎?”


    桑昭打發走泉兒,看了眼裴如玠,平躺回去,“你要是睡不著,就去外麵數星星數石頭。”


    她扯起被子,也不嫌熱,蓋住自己半張臉,聲音從被子下傳出來,悶聲悶氣,閉著眼睛威脅他:“你再鬧我,我就要踹你了。”


    裴如玠忐忑輕顫的眼睫倏然一頓,所有害怕與糾結在此刻倏然一滯,像是終於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麽似的,死死垂著腦袋,洗幹淨血跡後的白淨麵龐轟然蕩開一片紅色。


    桑昭閉著眼睛等了一會兒,沒聽見他離開的腳步聲,睡也睡不安穩,眯著眼睛看他,屋內昏暗,她隻看出他似乎一直垂著腦袋,微微顫抖。


    “……”桑昭重新閉上眼,一麵任由自己被睡意包裹,一麵又斷斷續續地將他方才的話在腦子裏又過了一遍。


    “放心吧。”


    她的聲音再次隔著被子傳出來,胡亂安慰,“你知道的太多了,我也不會放你走的。”


    說完,也不管他是不是還要繼續在床邊待著,自顧自地睡了。


    昏暗之中,裴如玠抬頭,目光久久落在桑昭半張麵容之上,不知究竟想了些什麽,但伴隨著桑昭平穩的呼吸聲,裴如玠緊握的雙拳鬆開,指尖在掌心留下幾道痕跡。


    他跪坐在床榻邊凝視桑昭許久,直到桑昭翻了個身,將臉更埋進被子裏,裴如玠才恍然驚醒一般,緩緩抬手碰了碰自己的麵龐,確定臉頰上的熱意消退,才準備起身。


    隻是離開之前,他看著桑昭被柔軟被子遮蓋住的半張臉,思索了片刻,伸手將被子往下扯了扯——


    桑昭的手下意識又去摸枕頭那邊的匕首,聞見裴如玠衣袖間那股剛才聞見過的皂角的味道,才重新放下手,任由他將被子往下扯,將她那張被捂得有些發紅的臉完整地露了出來。


    裴如玠抿著唇小心翼翼地為她整理好被子,極力放輕了聲音:“女郎,我會守好秘密的,便是死也會把——”


    他話音未落,桑昭於睡夢中微微蹙眉,一條腿挑開被子,微微屈起,裴如玠立即閉了嘴,將被子重新為桑昭蓋好,放下帷帳 ,不再打擾她休息,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桑昭終於獲得了安穩的睡眠。


    她一覺睡醒,泉兒已經為她掛起了帷帳,端來了水。


    “裴護衛昨晚回來的時候一身血,看著傷得挺嚴重的。”她一邊服侍桑昭,一邊與她閑聊,還偷偷摸摸地打量她的臉色,“我聽說林管事要給他請醫師都被他拒絕了,說是會自己上藥,我還以為他傷成那樣,會在床上躺幾個月呢,結果女郎你猜怎麽著?”


    “?”桑昭擦了臉,清醒了不少,下了床,倒是配合她認真地想了想,“我猜,他昨晚就下床來找你了?”


    “沒錯!女郎說得真準。”泉兒笑容燦爛,雙眸明亮,站在梳妝台前,等桑昭坐過去,一邊手上動作十分利落地為她綰發,一邊道,“昨晚輪到我守夜,差不多醜時一刻的時候,裴護衛就來了,說讓我回屋休息,他來守夜。”


    “我本來是不同意的。”泉兒繼續道,“我想他受了那麽重的傷,不好好養著,怎麽能夠守夜。結果他固執得很,我不走,他就一直在我旁邊站著也不走,還非說自己沒受什麽傷,身上的血都是別人的。”


    她一邊整理桑昭的發絲,一邊回憶了一番:“還說自己做錯了事,想要做點事來彌補。”


    “我本來還是不同意的。”泉兒笑道,“但是我不走,裴護衛也不走,十分可憐的樣子,我們僵持了足足有半個時辰呢,後來他便去找了林管事。”


    桑昭了然點頭,原來裴如玠是這麽進來的,和泉兒換了守夜的——也不是,侍衛和侍女不會混在一起排班,他是直接占了泉兒守夜的輪次。


    泉兒略過昨晚的事,依舊興致勃勃:“不過今天早上看著裴護衛,他臉色紅潤,倒還真不像是受重傷的,我再問他,他隻說受了點皮外傷,沒什麽大礙。心情看著也好了不少。”


    不過她沒把話說完,同意讓裴如玠替她守夜這種荒唐事的根本原因在於,裴如玠後來直截了當地威逼利誘了她和林長命一頓。


    她昨晚回房後時放不下心,又出來看過一次情況,親眼看見裴如玠開門進了桑昭的屋子。


    她當時回過神後,不敢驚動旁人,急急忙忙追過來,想將人捉出來詢問情況,剛到門口,正要推門,想起真真假假傳言裏兩人的關係。


    桑昭夜間素來不要任何人在屋子裏伺候,裴如玠卻敢這麽進主子的屋子,她一時不敢貿然硬闖,糾結的片刻,斷斷續續地聽見裴如玠和桑昭有些模糊的聲音。


    見桑昭醒著,她試探著喊了一聲桑昭,得到她沒事的回應後,又擔心是自己撞見了主子的私事,跑回屋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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