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我藏的。”


    桑昭接過他的話,成功讓胡應剩下的話堵在喉嚨裏,憋了又憋,硬著來不敢,軟著來不行,胡應胡亂中想尋求在場唯一有可能壓製桑昭的人——衛鶴的幫助。


    但對方收到他求助的視線,隻是又端著茶盞,垂下眼眸,打量杯中茶水,一副不會插手半點的模樣。


    胡應不得不再次麵對桑昭,思索片刻,欲要以理服人:“素聞女公子嫉惡如仇,凡作奸犯科,草菅人命之人皆看不過眼,除之而後快,如今鄭月殺我兄長,忘恩弑主,潛逃於此,女公子如何又藏匿包庇呢?”


    桑昭手邊是不同於胡應二人的白水,她隨意抓起,胡應下意識以為她要潑過來,當即抬起袖子擋臉。


    不過片刻之後,想象之中的茶水並未潑過來,他微微放下袖子,隻見桑昭咽下兩口水,微張著嘴,像是有話要說,但見他剛才一番行為,似乎又覺得他莫名其妙,不解打量著他。


    胡應一陣尷尬,訕笑著放下袖角。


    “胡言亂語。”桑昭道,“聽不懂。”


    胡應身子微微向前傾:“女公子可是覺得在下所言不對。”


    “要是看不過眼的都除了。”桑昭幽幽望著他,“上京,就不是上京了。”


    她將手裏的杯子放回桌案上:“我沒藏匿鄭月。”


    胡應不明白她怎麽能如此理直氣壯,明明誰都心知肚明鄭月在哪裏,無奈又焦急地動了動:“我知道女公子護著鄭月是因為可憐於她,我兄長......”


    他略過胡蓬做的那些事:“女公子厭惡他而憐惜鄭月是人之常情,但她畢竟是殺了我,兄長死後,家父一夜白頭,家母肝腸寸斷,我離府之前,她已經哭暈過去,我知道兄長犯了錯,可鄭月若是做了別的我們也就認了,可她偏偏殺了他——”


    “你知道你知道。”桑昭懶得聽下去,將他的話打斷,“你知不知道你爹你娘一頭撞死都跟我沒關係。你們是第一天知道胡蓬做的事嗎?之前不怕鄭月做什麽,現在她真做了,跟我哭什麽。”


    胡應怔愣片刻,真真當場給她憋出幾滴淚出來:“我明白,這都是我們的錯。可鄭月畢竟殺了人,女公子見不得罔顧律法,草菅人命之事,難道奴婢弑主,你便要偏袒一二了嗎?”


    “因為我看人下菜碟?”桑昭道,“我可以罔顧律法,但不許別人罔顧律法,我可以殺人,但不許別人草菅人命,為什麽指望我是個大公無私的人?”


    她繼續打量著胡應:“......你很奇怪。”


    桑昭道:“你說的這些話很奇怪。”


    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你不是這裏有問題......”


    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就是這裏有問題,在琢磨什麽。”


    “女公子為了包庇鄭月,這樣的話都能——”胡應試圖反駁解釋,桑昭卻起身,著實懶得再和人糾纏下去,最後一次好不心虛地強調。


    “我沒藏鄭月。”她垂眸盯著胡應的雙眼,“你信不信,都沒關係。”


    她說完,對著衛鶴揮了揮手:“我回去了。”


    胡應張嘴,桑昭視線直接將他掠過:“你閉嘴。”


    胡應來不及阻攔,眼睜睜看著她就這麽踏出了房門,在門口被陽光刺得頓了頓,在與門口人說了句什麽,拐彎不見了身影。


    客還在此,她就這麽裝也不裝一下地走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衛鶴。


    卻見他仍舊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琢磨了什麽,正偏頭吩咐身邊人開庫房送什麽釵什麽玉過去。


    胡應似乎忍無可忍,微微提高了聲音:“衛侯。”


    衛鶴麵色溫和,含笑應他:“二公子,可還有什麽需要我的?”


    胡應也不想和他再繞什麽彎,直接道:“還請衛侯將鄭月交還胡氏處置。”


    “我並不知道這位鄭女郎的蹤跡。”衛鶴道,“侯府也無意藏匿什麽胡氏的犯人。”


    胡應忙道:“我知道衛侯的意思,可衛侯似乎並不能代表桑女公子的意思。”


    “我相信我的妹妹。”


    衛鶴麵色如初,一副看上去似乎並不難說話的模樣,“若是二公子不信,也不想報官,可以進宮麵見天子,若是能請了宮裏的旨意來,侯府自然也沒有攔著胡氏進來找人。”


    他朝著胡應的方向抬了抬茶盞,笑道:“二公子還有什麽問題需要我解答?”


    他送客的意思明顯,胡應臉色變了又變,又不能當著衛鶴的麵真的帶人闖進侯府後院去,強權壓迫下,隻好咬著牙起身告辭。


    他像一陣風似的帶著掠過守在門口的子風。


    子風手裏不知何時也捏了塊玉佩,正拿在手裏把玩,見他風一樣的出去,衝著他的背影冷哼一聲:“什麽人啊,我們女郎是名氣大了些,那也不能什麽事都往她身上賴啊。”


    跟在胡應身邊的長隨隱約聽見他的聲音,詫異回頭遙遙看了眼子風,被他狠狠一瞪,又連忙縮回腦袋,對著胡應小聲道:“......這侯府的下人,怎麽和他們女公子一樣無禮囂張啊?”


    胡應一直閉口未言,直到踏出府門上馬車前,才回望侯府大門。


    一改在侯府中慌亂無措胡亂說話的模樣,眉間的怒氣消失,笑意淡淡,垂眸瞧著自己的影子輕笑一聲:“囂張好啊,有底氣才敢囂張。”


    他上車離開,衛鶴也走出房門,看了眼為桑昭說話的子風,還沒出聲詢問什麽,一垂眸便瞧見他手中叫人十分眼熟的雲紋玉佩。


    衛鶴也被陽光照得微微眯了眯眼:“這就把你收買了,前兩日不還在委屈她說的那句不好看?”


    “嘿嘿。”


    子風捧著玉佩笑容燦爛,湊近衛鶴,“怎麽會呢,一句玩笑話而已,都是我太小氣了,而且也是我先說女郎的桑女像不好看的。”


    “女郎真是個好人。”子風笑道,“我問她要不要送她回去,她見我站在太陽下,說我辛苦,給了我這個嘿嘿,我都和她解釋了我隻是見有人出來過來看看,她還是說這個給我就給我了。”


    他笑出一口白牙:“她現在是天底下最好的女郎。”


    衛鶴聽著他的話微微勾了勾唇,視線落在他手中的玉佩上,喃喃低語:“還真是人人都有啊......”


    興奮中的子風沒聽清他的話,抬起頭:“什麽?”


    衛鶴搖頭:“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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