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沒從宮裏請來什麽旨意。


    縱然胡氏的人千方百計想要瞞住胡蓬的死因,用病逝的說法掩蓋過去,但胡蓬的事還是被傳了出去。


    但與胡氏眾人想象中各種令人抬不起頭的奚落和指指點點不同,上京城裏在意他們這些事的,一部分多是一種果然會如此,遲早如此果不其然的幸災樂禍,另一部分則是聽見這消息的第一時間便將此事安在桑昭頭上。


    胡筠上朝下朝,遇見的同僚隻會如上次嘲笑臨鄣王砸鍋賣鐵為兒娶婦一般,嘲笑胡蓬死在一介被他肆意揉捏的奴婢手中。


    他們既不在乎鄭月的命,也不在乎胡蓬的命,隻是拿此事來作為茶餘飯後的閑談,笑他縱然胡蓬欺辱鄭月的胡氏其他人說不定也成了桑昭的目標。


    胡筠見事情橫豎也傳了出去,進宮求見天子,本想著一不做二不休,痛訴桑昭的同時順便也說幾句衛鶴助紂為虐的話,卻沒想到被天子一句“沒有證據”而打了回來。


    他將自稱目睹了鄭月進入侯府的那兩名百姓帶進宮裏,卻也不知道是因著見了天子的原因,還是桑昭偷偷對他們威逼利誘了一番,抑或是這兩人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心生同情,總之,天子當麵,一眾重臣麵前,這兩名百姓改了口,隻說自己當日是看錯了。


    胡筠氣得吹胡子瞪眼,怒而質問時還被江清陰陽怪氣地警告不要拿百姓撒氣。


    強權這種東西,便是衛鶴還在上京,而他胡筠還沒被召入京城之前,他就用得得心應手了,自己做刀俎的時候沒什麽,待如今成了魚肉之時,才發現有理無處說無法說竟然是這樣的感覺。


    他氣得臉紅脖子粗,一個仰倒倒在地上,當日還是被人抬回了胡府。


    胡氏的惡名傳出去,方元仰天大笑三聲,當即義正辭嚴地與胡氏劃清界限,帶著陪嫁回了方氏,連胡蓬的靈堂都沒踏進去半步。


    方氏這次也沒人好意思在勸她顧忌兩家臉麵再忍一忍。


    宋令陪著方元處理好後續的事,帶著賠禮和臨鄣王等人浩浩蕩蕩到了忠義侯府,在幾人寒暄客套時,帶著賠禮先去了後院。


    鄭月光明正大地接待了她,為她引路。


    “你的臉色看上去好多了。”


    宋令細細打量了一番鄭月的麵容,驚奇地發現她眉眼間時常帶著的小心翼翼也消退了不少,“看來侯府確實是個好去處。”


    鄭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出一個笑來:“衛侯不管後院的事,女郎對我們十分寬和......”


    她有些開心:“這裏和胡......很不一樣。”


    除了每日認那些大字認得頭昏眼花,她覺得這裏一切都好。


    鄭月將宋令引到另一處沒住人的院子,為她解釋:“女郎在訓蛇,她前幾日讓人抓了幾條沒毒的蛇回來,說也想試著學學馭蛇術。”


    院子外沒人守著,泉兒也不在,鄭月帶著宋令進去,桑昭正蹲在樹蔭下,張開手,看著一條小蛇爬過去。


    鄭月臉色變了變,她拋下宋令,快步小跑過去,還沒跑幾步,桑昭已經被小蛇一口咬在虎口。


    鄭月腳步一頓,眼睜睜地看著桑昭反手抓住小蛇,哐哐往地上怒砸,嘴角緊緊抿著,似乎是在生氣。


    宋令帶著人跟上鄭月,停在她身後:“......待人寬和?”


    鄭月連忙轉身解釋:“女郎待我們真的很寬和,可,可能......”


    她在腦子裏尋找的桑昭可能不開心的原因:“聽說女郎之前有個護衛,最近一直沒有消息,女郎說他的假都沒了還不回來,準備去找他呢,可能是因為這個,所以心情不好......”


    她的話剛剛落下,樹下的桑昭已經聽見她們的聲音,轉過頭來,隨手摘下落在頭上的樹葉,擦去虎口滲出來的鮮血,抓著小蛇放進竹簍裏,起身朝她們走過來:“怎麽了?”


    宋令看了眼她還帶著血跡的傷口,側身露出捧著賠禮的仆從,又對桑昭為上次將軍府的事道了歉,鄭月在一旁聽著,也頗有些不好意思,臉也不自覺地跟著紅了起來。


    “沒關係。”桑昭沒讓鄭月幫她,自己伸手接過了仆從手中的禮物,也沒打開看,隨手想放進身上掛著的小布袋裏,這小小布袋與她這身還是一套的。


    衛鶴似乎格外喜歡插手她的衣食,來了上京之後,她櫃子裏的衣服新添了不少,這個隨身的小布袋據說是為了方便她拿什麽匕首玉佩出來。


    不過她手中的木盒不算小,桑昭沒放進去,幹脆拿在手中:“你上次要和我說什麽?”


    說起這件事,宋令臉上不受控製地露出幾分笑意:“原是受了臨鄣王和張太傅的意,想請女郎說服衛侯參加盟會,隻是沒想到,昨日得到消息,如今已經不用了。”


    桑昭詫異:“你們這個盟會還沒開?為什麽不用了?”


    宋令輕笑一聲:“衛侯鬆了口,臨鄣王直接提議在侯府開這個盟會。”


    桑昭一愣:“今日?”


    宋令點頭:“今日。”


    桑昭:“......”


    難怪,她說一大早府裏鬧騰什麽呢。


    衛鶴也很無奈,隻是他還沒說什麽,翹著二郎腿的楚長雲先替他把話說出來了。


    “折騰了這麽久,就隻為了磨到人家衛侯鬆口啊?”


    他身上的傷好不少,精神大好,與他爹坐得也遠,當著眾人的麵下起臨鄣王的麵子來,毫不嘴軟,“有這功夫,軍隊都要到長轅了吧?”


    “.......”


    臨鄣王捏著茶杯,不好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直接動手打人,嘴裏卻憋不住,“你曉得什麽?!整日胡言亂語,不幹正事。”


    衛鶴沒說話。


    但楚長雲也算是打破之前那客氣僵硬的氛圍,陸陸續續有人出聲閑聊,也不忘時不時拉衛鶴說幾句話。


    直到有人見這裏除了衛鶴,基本都是上京的人,忍不住問臨鄣王:“殿下請宋令進京,提攜她是好事,但殿下不怕來日無法控製,占了好處卻另投新主。”


    “還沒喝酒呢你就醉了不成?”有人推了推他,“什麽話都敢拿出來說,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場合。”


    那人也不害怕:“難道隻我一人想問不成?”


    “怕什麽?”有人不屑,“宋令再厲害,也是一介女流,能占你多少?”


    “你懂什麽?這和是男是女有什麽關係?”有人拿臨鄣王罵楚長雲的話罵他,“正是因為她是女流,卻能走到如今的地位,才更叫人擔憂,我隻擔心.....你沒看見她進京後,方氏的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嗎?上一個你說是女子而不用擔心的是誰你還記得嗎?”


    臨鄣王十分無語,心中怒罵十聲蠢貨。


    他不用宋令,難道用他們。


    還上一個......


    他側頭去琢磨衛鶴的臉色,見他麵色平靜,什麽也看不出,發覺他的視線,還有心情對他露出個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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