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青禾按照趙老爹吩咐的,騎著摩托車返回護林站,把他的燒酒拿了兩壇,還有果脯等食材,順便跟趙大娘打了招呼,又騎著摩托車返回了黃大爺家。


    灰狗子的肉隻從口感上來說,是不能讓這個年代的人滿意的。


    現在的人喜歡油水大的食物,隻想想灰狗子每天碰來跳去的樣子,攢下的也都是疙瘩肉,所以才會被人們嫌棄。


    不過,以趙青禾經曆過後世的感受來說,灰狗子肉是非常好吃的。


    雖然全是瘦肉,但是吃上去不柴,肉嫩的同時還很有嚼勁,就像吃特別新鮮的牛蛙,雖然隻放了鹽和八角,卻能吃出堅果的味道,著實別有一番風味。


    趙青禾、趙老爹和黃大爺坐在炕上,一邊喝酒,一邊啃著灰狗子肉,旁邊還有鹹菜、鬆子和果脯當配菜。


    黃大爺作為老年多動症,幾杯燒酒下肚,當時就打開了話匣子:


    “都說狐狸聰明,很多人都是道聽途說,俺確實經曆過,所以知道這種畜牲是真聰明,和人比就差不會說話了...”


    今天見到了這麽幾隻狐狸屍體,他說的話題,自然也是圍繞著狐狸來說的。


    趙老爹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喝了一大口酒,才開口問:


    “咋滴,你被狐狸坑害過?”


    “嘿呀,真說起來,也不算坑害...”


    黃大爺也喝了一大口燒酒,擺著手說。


    “細說起來,那次狐狸還算幫了俺大忙。”


    “幫忙?是咋滴個情況,黃大爺你給說說。”


    趙青禾在邊上聽著,也來了興趣,催促著對方接著往下講。


    “嗯呐,這事兒還是發生在十幾年前...”


    六十年代末期,白山黑水的農村還是集體生產製度,黃大爺作為登記在冊的炮手,每年都有打獵任務的。


    “那一年的天很邪乎,趙老柱你肯定有印象,才進了陽曆十月,大雪就封了山路,然後斷斷續續下個不停...”


    黃大爺說著話,看向了對麵的趙老爹。


    “你說的是六叉年吧,嗯呐,俺有印象,那年的雪是真大...”


    趙老爹嗑了個鬆子放到嘴裏,點著頭回答。


    “對,就是六叉年,那年糧食欠收,所以公社下的打獵任務,比往年要重一些,誰知道當年的大雪也來添亂...”


    黃大爺說著,就點上了煙袋鍋。


    “俺當時是富貴屯的炮手頭頭,麵對著這重重困難,也隻能咬著牙,雪一停下來,就帶著其他炮手上山了。”


    按照老年人的說法,那年得算是“災年”,欠收的不僅僅是糧食,山林裏的東西,包括植物和動物,也全都是“欠收”的狀態。


    “俺帶著屯子裏的十幾個炮手,還有三十多條狗,背了三天的口糧和燒酒,就出發了。”


    黃大爺在趙老爹的示意下,喝了一口酒,捏了塊果脯嚼巴著咽了。


    “這幾十個炮手和獵狗,用了兩天時間,排著過了五六個山頭,打到得也就是野雞野兔,還有落單的傻麅子之類的...”


    他表情訕訕地,就像想起了當年的難堪。


    “俺當時也是年輕氣盛,讓人把打到的肉食,做了滿滿一大鍋,準備好好吃一頓,再在山林裏多捱一天,往前再排兩個山頭看看...”


    趙青禾雖然沒參加過打圍,也知道這麽做的凶險。


    來時走過的路,回去的時候還要走一遍。


    雖說來時是排著走的,速度要慢一些,可在大學封路的情況下,來的時候走了三天,回去最少要走兩天,這一來一去就是五天的時間。


    按照黃大爺的說法,他們可是隻帶了三天的口糧,就算吃掉打到的獵物,也還是有些冒險了。


    “就在俺們都停下來休息,等著好好吃一頓肉的時候,就有兩隻狐狸,直愣愣地出現在營地周圍...”


    黃大爺磕了磕煙袋鍋,又重新在煙葉袋子裏挖滿。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獵狗,在頭狗的帶領下,呼啦一下就衝了上去,很快就把那兩隻狐狸包圍了個結結實實。”


    他現在說起來,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不知道是他誇大了,還是當時就那麽奇怪。


    兩隻狐狸看到三十多隻獵狗衝上來,隻是象征性地往外跑了跑,然後就停下來不動了。


    與其說狐狸是被獵狗包圍的,不如說它們倆是主動被抓的。


    “俺們上去抓狐狸的時候,這倆畜牲幾乎沒有反抗,就那麽被人綁了起來,俺就知道不對勁...”


    黃大爺說到此處,突然拍了一下桌子。


    “俺隔著老遠看了一眼,就發現這倆狐狸都懷了有崽子,因為三不放炮的原因,當時就決定放了它們...”


    “咋滴,放出禍害了?”


    趙老爹端著酒杯,完全被黃大爺的故事吸引,不由自主地發問了。


    所謂“放出禍害”,可以理解為節外生枝惹了麻煩。


    “倒不是放出禍害了,而是...而是這事就透著古怪...”


    黃大爺端起酒杯,分別和父子倆碰了一下,喝了一大口,緩了緩才接著說。


    “那倆狐狸被放了以後,跑出去十幾米,就在營地能看見的地方,站著不走了,俺上前攆,它們往外跑一段,等俺回去了,就又跟了回來,始終讓俺能看到...”


    他說著話,碰了碰趙青禾的胳膊肘。


    趙青禾正聽得入神,猛地被拍了一下,支棱一下回過了神,就看到黃大爺正指著酒杯,示意他倒酒。


    他提起酒壇,把三人的酒杯都倒滿,然後繼續眼巴巴地看著黃大爺,問:


    “這倆畜牲是不是餓了?”


    “俺開始也是這麽想的,就撈了兩塊肉,遠遠地扔了過去...”


    黃大爺輕拍了一下巴掌,撇著嘴繼續說。


    “可是,讓誰看見兩隻畜牲把肉吃了,還是站在那裏不走,都得犯點嘀咕,俺也是有些心慌呐。”


    趙老爹端著酒杯,主動和他碰了一下。


    “老黃,後麵咋滴了,你接著往下說。”


    “後麵的事情,才是最奇怪的,才讓俺一直記到了現在。”


    趙青禾也端起酒杯,陪著兩人喝了一口,等待著故事繼續往下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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