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火圈地火苗不是正常的紅色,而是微弱寒冷的慘敗之色,似乎隨時都會熄滅,若不是血木劍地紅光也在地麵上顯現。會讓人覺得站到了水波中心。


    在圈中站定,阮瞻才意識到全身的劇痛,那是寒氣入襲身體時帶來的。斷骨、被利器穿身,被法力重傷,阮瞻都經曆過,但那些疼痛和這比起來的簡直就不算什麽。他才站在黑氣幾秒就如此,父親呢?長年累月如此,那要忍受什麽樣的痛苦?他為別人做的這些,沒有人知道,沒有人感謝,可今天誰來救他?


    “阿瞻,快出去,你太莽撞了。你要也到我這一步嗎?那時候誰來結束這些事?”阮父突然開口。


    阮瞻抬頭望去,就見自己硬闖的結果是使父親身外纏繞的濃而薄的黑氣激蕩了開來,形成了一個狹小地空間,把父親和他都關在裏麵。隻是他身後的氣壁極薄,隱隱約約的似有還無,他的身體又被一個淡紅的圈子保護住,隨時可以離開,並且暫時沒有危險。父親就不同了,他似與黑氣融為了一體,根本無法抽身而出,他和父親之間也被阻隔了開。


    但是這樣一來,父親身上的壓力好歹輕了一些,印堂間的陰雲變成淡灰,控製心性之力減弱,讓父親又暫時清醒了一點。


    “一定有其他辦法的。”阮瞻執拗地答一句,向前走了一步,試圖再接近父親一點,但才一抬腳,突然感到身後有一股大力推他,讓他一個踉蹌,差點跌出白火之圈。


    “看到了嗎?這是不能強力破解地。我試過無數次了,以我和你包大叔的修為都做不到,你一個人是不行的。快出去,不然你幫不了我,連自己也要搭進去!”阮父再說。


    可阮瞻的倔強勁上來了,根本不理,再度嚐試。


    阮父看著自己的兒子,明白親情讓他不理智了。這麽多年來,雖然他不能親眼看著兒子從一個毛頭小夥子成長為一個穩重沉著的男人,可他從老包的口中聽說了兒子的種種事跡,直到他是個智計超群、個性強悍的人,對敵時機智冷靜,冷酷無情。這是他一直想要兒子具有的品質,他成功了,可是沒想到麵對父親時,兒子又變成了小時候的樣子,別扭、倔強、和他對著幹。在這危險的時候,他突然老懷大慰,終於明白天底下沒有一個父母是想要兒子真正長大的。父母都想要孩子在社會上精明成熟,可在自己麵前還是小孩子啊!


    隻是這美好的感覺他不能享受很久,因為他明白久呆在這黑氣之重的危險。現在阿瞻雖然還沒事,但那是他心上人的護身符的功勞,時間一久,必受不住,可是阿瞻完全不聽勸。他太了解那脾氣了,那是八匹馬也拉不回來的,於是他幹脆用武力,一掌向兒子打去。


    俄起已與他融為一體。能阻隔住外力襲他,卻不阻止他發力襲擊別人,更由於惡氣相助,威力巨大,因此他隻用了三成力。但饒是如此。阮瞻仍然感到一股讓他穿不過氣來的寒氣推到他麵前。


    他正全心想突破阻隔父親與他之間的氣牆,想近父親的身。他認為既然父親*自身地力量能控製惡氣這麽多年,那麽他這同宗同源的力量也許能加倍控製,繼而把惡氣根除掉。就算現在不行,那麽隻要控製著不暴發,以後就還有機會。


    在他心中,隻要有一線可能,他也不願意與父親為敵。所以他的心思都在這方麵。當外力襲來,隻是在本能中以結界阻擋。可沒想到那股力是如此之大,結界在瞬間化為齏粉。他隻來得及閃了一下。但沒有完全閃開,直接被重擊打出了黑色氣牆之外。強忍了半天,還是吐出一口血來。


    他以為父親又被惡氣控製,才失手錯打了他,連忙抬頭看去,卻看見他雙手向前伸著,似乎想扶他而不能。一臉的關切和心疼。這讓他突然生出一股悲憤之氣,大聲道:“舍不得下手嗎?你讓自己冷清冷意了多年,卻還下不了手打我,卻讓我殺了你嗎?你知道那有多難嗎?你為什麽那麽自私,自己做不到的,卻讓我做。”


    話一出口,阮瞻就後悔了。因為他親眼看到父親呆愣在那裏,慢慢收回手。臉上神色複雜,又是慌亂又是抱歉,似乎做了大錯事一樣,還帶一點討好地笑容,讓他的心都痛得扭了起來。


    他不知道怎麽解釋,也不知道怎麽道歉,隻是發狠一樣地爬起來,用各種符咒、各種辦法,從各種角度衝擊淡黑色的氣牆,根本不顧惜自己的身體,拚命想把父親救出來。


    阮父看著兒子完全喪失理智,說有不是,不說有不是。他也是宗師級的人物,修道修過心如止水的境界,可如今在任性起來的兒子麵前,竟然有些不知所措。父子三十年,雙方都不知道要如何相處,一點小事都誤會成這樣。他本想把兒子推出氣牆的,沒想到他心思集中在其他事上,隻隨便擋了一下,結果受了些傷。


    看兒子徒勞地一遍一遍地嚐試,他看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了。他能感受到隨著時間地推移,他身上的惡氣翻騰的愈發厲害,他自身功力最弱地時刻即將來臨。也就是他將徹底被惡氣侵蝕,成魔,這時候是最好的,也是唯一消滅他的機會,而此時阿瞻是不能和他呆在這山腹之中的,這裏回旋的餘地太小,也不在阿瞻準備的範圍內,一旦他無法自控,會傷到阿瞻。雖然這個兒子注定就是今天以命來消滅自己的,但他還是奢望老天念他一心為善,給阿瞻一條活路。


    他做錯了地,真希望自己來解決。可是他又不能不用到兒子,這矛盾的心理比惡氣的侵蝕還讓他痛苦。


    “夠了!”他故意讓自己厲聲叫:“這麽多年你就學會了混賬嗎?你生下來的使命就是按計劃好的步驟行事,哪能自作主張。我的法力比你高出多少你知道嗎?連我都做不到,你卻還要這麽做,簡直就是白癡行為。我是對不起你,可是你的命是我給的,今天你就還給我又如何?如果你能逃出生天,我就服了你!現在發狠有什麽用!”說地越狠,阿瞻動起手來越會無所顧忌吧。可是這話,又真的太殘忍了!


    阮瞻愣住了。是啊。自己的命是父親給他,還了他就是了。拚了這半天命,根本不能破這黑氣分毫,證明真的是沒有辦法強行根除的,到頭來隻能白白耗費自己的體力和靈力。可是真的要和父親同歸於盡嗎?死,他並不怕,怕的是父親連魂魄都不剩,怕的是留下小夏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他舍不下的不過是這些罷了。


    不理智的後果是會讓每個人都受害。他死了沒有任何意義,可父親寧願魂飛魄散也不願意發生的事還會發生,包大叔、包大同、萬裏,很多無辜的人都會被成魔的父親害死。然後是可能會出現一個隱藏在芸芸眾生中的高人來除魔衛道,把一生都為別人受難的仁慈父親當成魔一樣除掉,讓他這一生所做的事成為一個笑話。還有,他心愛的小夏會如何?看著他死去,再看著朋友一個接一個相繼死去?她怎麽辦?


    他一向自傲的冷靜在父親麵前完全崩潰,剛才做了什麽,連他自己都不清楚,現在他必須把理智找回來!無論多麽困難的局麵,無論心裏多痛,他要強迫自己冷靜,按照事先的計劃進行。假如他不能活下來陪著小夏,那麽就讓他帶著父親走,至少他能把安寧帶給父親,把安全帶給小夏和朋友們。


    “知道了。”他站直身子,突然說。


    看著兒子變得冷冰冰的神情,阮天意心如刀絞,自己的兒子還不了解嗎?他越是對什麽表現出極度的冰冷,就越是證明極度的在乎。父子相對,兩個人的心裏都是在混亂和清醒,矛盾和堅定中掙紮。前一分鍾下的決定,後一分鍾就會動搖,前一分鍾的堅持,下一分鍾就變成軟弱。


    胸口一寒,因為父子之情在心中的激蕩,因為這沒有預料的感情比他想象中強烈的多,因為兒子的神態變化,因為他吐的那口鮮血的血氣刺激,或者還因為他那麽心疼這個讓他逼得沒一點退路的兒子,阮天意忽然覺得隨著胸口的寒氣,頭腦反而熱了起來。


    來了,那一刻來了!


    他拚命想保持最後的清明,可是全身如墜入冰窟一樣透骨冰寒,腦袋卻越來越熱,神誌一點一點被蠶食幹淨,眼前的景色向被血染了一樣慢慢紅了起來,直到整個山腹在他眼中都是一片赤紅!


    眼前的一個人直直的站著,手持一柄冒著火光的木劍站著,臉色雪白,一雙深入黑潭的眼睛飽含痛楚地看著他。這人是誰?為什麽和這世上的一切一樣那麽可憎?他要先殺了他!然後殺光所有能呼吸的東西!


    嗷的一聲,他發出野獸般的嚎叫,想那個看著他的年青人猛撲了過去。可身體在半空,就有被那幾條銀色鎖鏈拉了回來。他憤怒了,開始瘋狂拉扯釘在岩壁上的無形鎖鏈,一下,兩下,三下——


    他的力量太大了,堅硬的岩壁在他的拉扯之下,石屑紛紛落下,鎖鏈鬆了,然後斷了,有的齊根而斷,有的還有半截纏在身上,可他不管,他要現宰了麵前的這個人。一定是他,一定是他鎖住了自己,讓自己在陰暗的山腹中受苦。非殺他不可!


    洞外,小夏聽到那聲仿佛從地獄裏傳出來的喊聲,心底冰涼一片。


    第八篇 賭神 第二十八章 對決(上)


    阮瞻親眼看著父親的轉變,震驚不已。就見父親的身體突然繃直,圍繞在他身體外側的、出於彌漫狀態的黑氣驀然倒轉,好像被他體內的強大回旋力吸回去了一樣,瞬間收縮,眨眼間就全部侵入了他的體內,就算是阮瞻使用陰陽眼也看不出黑氣了,似乎那惡氣真正和父親的魂魄融為了一體,他印堂中的陰雲也變成了墨一樣黑,牢牢罩在那兒,像一塊醜陋的傷疤。


    再看看父親的臉,前一刻還正氣凜然,慈愛非常,此刻卻扭曲猙獰,須發皆張,目色如赤,如同惡鬼一樣淒厲。這讓阮瞻的心裏一時無法接受,痛心地站在那兒。


    還沒有到成魔的時刻,父親就已然如此了,不僅外形改變,神智也已經不清,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認識了,如果到了那一刻,他還會變成什麽樣子?這還是父親嗎?這樣的他,是不是生不如死?


    嘩啦啦的聲音響個不停,是父親在以強大的邪惡法力掙脫那些銀色的無形鎖鏈發出來的。那鎖鏈式父親設置來禁錮自身的法術鏈,靈力非常強大,但此時在已經被惡氣控製的父親麵前,似乎再也無力捆綁,就要完全被毀壞了。


    石屑紛飛、泥沙俱下。那些無形鎖鏈因為是鎖住魂魄的,所以被扯斷後也不消失,叮叮當當地掛在父親身上,隨著他向前撲的動作,武器一樣的向阮瞻掃來,迫得他從心痛麻木中警醒過來。向山洞外側躍開。全身警惕和戒備起來。


    現在還不到時辰,父親提前發作了,要拖時間才行。


    想到這裏,他揮手在麵前連布下三道結界,盡管知道這不管用,但至少可以擋上一陣。然後,他右手持劍,左手拈決,隻等著父親掙脫束縛地一刻。惡氣雖然已經全部被被父親收入體內。但他明白血木劍還是接觸不到父親地魂體之上,但血木劍畢竟對一切魂體都有威懾力,至少他可以憑借此力和父親周旋一陣。


    “我要宰了你!”阮父又吼叫了一聲,掙斷了最後一根鎖鏈,向阮瞻直撲了過來。


    阮瞻由於有準備,所以一見異動立即閃避,可是阮父的速度出乎他預料的快,幾乎一瞬間就竄到了他身前,三道結界相繼破碎。好像一頭野獸撞開了三層紙們一樣,身影未至。寒氣先襲來。


    阮瞻拈決的左手在空中劃過了一條彗星尾巴一樣的符咒,向後方一甩,立即把阮父抓向他頭頂的手帶到了岩壁之上。撲的一聲怪響,整塊岩石都被帶下了一大塊,阮瞻也勉強躲過了這一擊。


    “不錯啊,你是誰?報上名來。”一擊未中。顯然大出阮父之料。他赤紅的雙眼翻了一眼阮瞻,半是讚歎半是瘋癲的說。


    “我是你地兒子。”看著父親的模樣,阮瞻心碎了一地,他鄭重地說:“無論你記不記得,不管我們是不是想彼此殺害,我都是你的兒子。”


    阮父狂笑起來,根本不信阮瞻的話,身體中的惡念控製著他隻想為所欲為。


    “為了逃命居然冒充起兒子來。如果是真的,那麽來孝敬一下老爹,讓我高興高興!我現在想殺個人玩玩,殺得越多,我越高興!”


    和最後一字同時發出的還有他的第二次攻擊,下手一點也不容情,讓阮瞻心底最後一絲幻想也破滅了。父親已經被惡氣完全控製,雖未到成魔的時刻,沒有無上地魔力,可真正的實力和惡氣相助地邪力讓父親已經強大到無可戰勝的地步,他隻有閃避一途。


    這第二擊的力量比第一擊還大,似乎父親與惡氣相融得越來越好,可是阮瞻還是有準備的,所以盡管很狼狽,可他還是再一次避過。兩擊未中使阮父大怒,見阮瞻靈巧如遊魚一樣在狹窄幽深的山洞中竄來竄去,一招接一招的襲來,似乎不把阮瞻置於死地就不肯罷休。


    一時之間,洞內巨響頻頻,一道道符咒地光芒,血木劍吞吐不定的紅光,還有阮父掌中發出的一團團螢螢的綠色光球交織在一起,一個人影在地上左閃右避,一條黑影在半空中上下翻飛,整個山洞亂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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