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辦法?”


    “便在於你,外來者。”


    聽到這三個字,離陽頓時心中一驚。


    他深深看了一眼陳允兒,倒也並未說些什麽。


    離陽早就察覺到了此女的不對勁,自己所闖的三次幻境都與對方有關,肯定不是什麽泛泛之輩。


    再回想起先前那些神婆竟然稱呼陳允兒為神女。


    此時離陽心中,不禁湧現出了一個有些荒謬的猜想。


    莫非,這幽晝殿中所埋葬的,便是這陳允兒?


    可上古時期也並非如通幽這般,沒有道法,隻有武功。


    這在諸多古籍當中,都有明確記載的。


    更何況,那些流傳至今的仙家妙法,可做不了假。


    此處究竟是單純的幻境,還是真實存在過的曆史?


    離陽一時陷入了沉思。


    他思量許久,才抬頭看向陳允兒,沉聲道:“這與我又有何幹?”


    “如你所言,我乃外人,無法幹涉此界。”


    在二重幻境見到陳允兒的時候,離陽便知曉自己在此界的一切行為,都不會改變曆史的發展。


    即便他在破廟之中殺了來襲的幽神,陳允兒也還是沒有逃過毒手,自挖雙眼,自截十指,奉給了幽神,才得以存活。


    現在也是。


    即便他奪得了鑰匙,屈星河也照樣打開了幽界之門,放出無窮無盡的幽神,荼毒世間。


    一切隻是徒勞而已。


    聞言,陳允兒卻是笑道:“自然是有辦法的。”


    她隨即摘下了眼罩,顯露出內裏空無一物的眼眶,仿若重新擁有了雙眼一般,直直盯著離陽。


    “你把我殺了,這樣,便可以借由我的因果,來幹擾過去了。”


    “過去?所以說,這裏真的是重現了上古?”


    離陽並未立刻下手,反倒是捕捉到了另一個關鍵。


    陳允兒卻是搖了搖頭:“並非如此,此界不過隻是一場幻夢罷了。”


    她隨即又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隻不過這夢,生自仙人。”


    “仙人之夢?”


    離陽對此還是有些不解,雖說仙人神通廣大,其手段乃是天罡大陸之上的修士無法想象的,畢竟唯有上界之人,才可被稱為仙人,但與此處的大變又有什麽關係?


    而似乎也察覺到了他的疑惑,陳允兒繼續解釋道:“不知你可曾聽過言真子夢遊恒都?”


    離陽向來隻聽說過愛麗絲夢遊仙境,言真子他倒是認識,就是創造吞天噬地大法的上古煉氣士。


    是以當即搖了搖頭,表明自己並不知曉。


    對此,陳允兒先是有些詫異,但隨即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這才反應過來。


    她麵露歉意:“卻是我忘了,你並非此界中人。”


    對方似乎介於兩種狀態之間,她的精神應當是此間的主宰,但肉身卻被困在了夢中,二者相互影響,便造就了現在這副模樣。


    年老的凡人的確會喪失記憶,容易忘事,但陳允兒又並非真正意義上的凡人。


    總之,她的這般反應,讓離陽感到有些莫名的別扭,好似什麽東西失去了平衡,變得不協調一般。


    陳允兒接著說道:“既然你不知,我也不細講了。”


    “簡單來說,便是言真子在山巔修行之時,偶入幻夢。”


    “他在其中變作了凡人,結婚生子,四世同堂。”


    “等到驟然驚醒之時,卻猛然間發現,自己平白無故多了一樁因果。”


    “言真子循著因果,竟是在現世之中,找到了他在夢裏的妻兒。”


    說罷,她便幽幽看了一眼離陽:“現在,你總該明白了吧?”


    離陽稍加思索,便反應過來,不禁開口問道:“也就是說,美夢成真?”


    “美夢?也算是吧。”


    聽聞此言,陳允兒不禁輕笑一聲:“如果不將幽界之門徹底關閉的話,下一世代也就不複存在了。”


    “未來之人,改變過去,從而修正自己的現在。”


    “這便是你要做的,快點動手吧。”


    她抓起離陽手中的劍胚,將之放在了自己的脖頸之上,引頸受戮。


    離陽並未立刻動手,他此時正陷入了頭腦風暴。


    雖然陳允兒的精神似乎有些不對勁,說的話也神神叨叨的,不過他還是能夠從隻言片語當中揭曉一切的謎底。


    通幽是仙人之夢,是關於上古時期的倒影。


    如果任由幽神將這一世代的人族滅絕,那麽這場幻夢便會成為真正的曆史。


    也就是說,上古人族盡滅,自然也就沒有了離陽所處的這一世代。


    沒有祖先,自然不會憑空冒出後代。


    有點類似於穿越時空,將敵人扼殺在胚胎之中。


    難道說,這幽神隻是一個象征?


    其真正所代表的,是劫變?


    想到這裏,離陽便恍然大悟。


    若真是如此,那麽一切便說得通了。


    劫變會改換天地靈機,使修行之路轉變,到了這通幽,便是由武者晉升為了體修。


    劫變會扭曲規則,正對應了幽神逐漸融入此方天地,將自身異化為本土生物。


    四大勢力的爭鬥,太一教脫穎而出。


    屈星河雖然好心辦壞事,提前開啟了劫變,但從陳允兒口中可以得知,他似乎在另一方麵成功了。


    就比如,依靠那把鑰匙,保全了自身。


    才有了延續至今的太一宗。


    理清了這一切的來龍去脈以後,離陽還是不禁感歎,這仙人的手段,還真是難以想象。


    僅僅隻是一場夢,便能跨越時空的阻隔,從未來影響過去。


    隻不過,這場夢,究竟是為了什麽?


    是無意間的念想,還是說,有位仙人看天罡大陸不爽?


    腦海中突然冒出這樣的念頭,卻是讓離陽有些冒冷汗。


    但隨即轉念一想,以仙人的手段,倒也不至於這般。


    明明吹口氣便能做到,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他稍稍平複了激動的心情,看了陳允兒一眼,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輕推劍胚。


    銳利鋒芒陡然一轉,如熱刀切開黃油,將其一劍梟首。


    這一瞬間,離陽便感覺自己好似穿過了一層薄膜,仿若真切入了此界,不再如先前那般霧裏看花。


    然而,剛才他卻從未有過這樣的感受。


    陳允兒的屍首已然消失不見,而素光劍胚之上,卻是沾滿了血跡,並且無法退除。


    被秘境壓製的修為又盡數奉還,好似身在現世之中。


    離陽握持著劍胚,一個瞬身,便來到了高台之上。


    此時此刻,倒也無需指點,冥冥之中,已然有一道聲音在告知他如何做。


    離陽雖並非此界中人,但他老婆是。


    再者說,若是此界人族都盡數滅絕,那麽稱王稱霸的,豈不是妖族?


    妖族自然不會容忍他這個異類存在。


    是以也沒有絲毫猶豫,雙手握劍,立定方池之上,憑空高懸。


    四道先天一氣輪轉生造,盡數灌入劍胚之中。


    其內的素光真靈受了這般奧法,不由歡呼雀躍,仿若重歸母胎羊水之中,通體輕靈舒泰,釋去一切枷鎖束縛,登臨極樂。


    隨即隻聞一聲清鳴,劍光大放,直入方池之中。


    對麵的幽界傳來一聲不甘的怒吼,似乎有什麽凶獸下一秒便會衝出此門。


    但在陳允兒的因果加持下,這方池又重新被岩漿覆蓋,歸於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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