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情定情,情定終身。


    此言一出,再加上二人本就心神相通,自然心領神會,無需多言。


    洛芷這才破涕為笑,飛撲到了離陽懷中,死死摟住他不肯鬆手,仿佛稍有不慎,便會再也不見。


    在雙親死後,偌大的洛家,卻無洛芷的容身之處,唯有每年拜祭父母之時,才會回去看看。


    至於原本熟悉的夜蘭城,也逐漸變得陌生起來。


    親朋好友一個接一個的逝去,就連同門師兄弟,也殞落了不少。


    唯一長存的,便是離陽了。


    唯有知曉他還活著,洛芷才能確定,自己並未被時代拋棄,並未被漫長的歲月徹底抹去存在。


    她仍舊是夜蘭城洛家的女兒,無憂無慮,不是什麽刀劍宗真傳,整日與海族廝殺。


    在洛芷眼中,她和離陽之間雖說以兄妹相稱,但畢竟不是真正的親人,並無確切的血緣關係。


    而離陽又神出鬼沒,常常不辭而別,一消失便是數十年之久,了無音訊,好似人間蒸發。


    每次離別都痛徹心扉,每次重逢都極為短暫。


    她已然失去了至親,便不能再失去離陽了。


    是以為了牢牢拴住對方,關係便隻有更進一步。


    就比如說,道侶。


    其實從這裏便可看出,以洛芷的性子,雖說適合修習劍道,但卻不利於問道求真。


    修行之路必定是孤寂的,若是不能忍受,便最好遲早斷了這般念想,遁入紅塵之中安享晚年,否則容易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但話又說回來,若不是當初離陽提醒,洛芷恐怕也未必會成為修士,說不定就和尋常凡俗女子一般,相夫教子,百年之後,化作一抔黃土。


    如此說來,反倒是離陽之過了。


    這世間一飲一啄,皆有定數。


    因果循環,此乃天理。


    自己所造的因,自己所結的果,便要一人承擔。


    意識到這一點,離陽不禁歎了口氣,到頭來還是他自作自受,真是無話可說了。


    他注視著懷中的洛芷,對方的身形逐漸與曾經的饞嘴女娃相合。


    隻不過,現在應該不是叫哥了吧?


    但若是換其他稱呼,倒是有些不適應了。


    到底該叫什麽呢?


    離陽一時陷入了沉思。


    二人相擁了片刻,一道澄澈的天光卻是推開周圍籠罩的雲霧,直直照下,為他倆鍍上一層淡輝。


    不知為何,與此同時,附近的天地靈機卻是在狂湧聚集,極為反常,好似有什麽大變將要顯現。


    離陽似有所感,洛芷也有所察覺,二人齊齊抬首,眺望遠方天際。


    那裏,似乎正在醞釀著一場席卷四方的靈機風暴。


    洛芷俏臉之上還留有淚痕,不過如此特殊的妝容,反倒是更添一份淒美之意,惹人憐愛。


    她這時才像是忽然間想起了什麽,連忙開口問道:“哥,還記得我先前所說嗎?”


    “這裏也有奇觀天象,而且非常驚豔。”


    聞言,離陽也突然意識到,二人來此處最初的目的,其實是為了觀賞美景。


    隻不過,如今對他來說,美景雖好,但卻遠在天邊,不可觸及。


    而佳人在懷,伸手可握,便遠勝於此。


    不過既然洛芷都這麽說了,那便好好享受一番吧。


    離陽當即點頭,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倆便在此處細觀吧。”


    二人誰都沒有鬆開摟住對方的手,就這樣靜靜等待著絕景的到來。


    柔和的銀輝過後,便是有些刺眼的金芒,金銀兩色交相輝映,落在他們身上,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剛好形成了涇渭分明的一幕。


    金芒乃是太陽,對應至剛至陽,也就是離陽。


    銀輝則是太陰,至柔至陰,便是洛芷。


    兩色天光幅照萬裏,照耀四方,將此方天地都映成了金銀國度,煞是壯觀,卻唯獨在二人身上劃清了界限,互不侵犯。


    對此,洛芷卻是有些不滿,身子往離陽懷裏拱了拱,試圖讓身上的銀輝被金芒所掩蓋。


    在她看來,二人應當同色才對。


    卻不想此舉並無任何作用,銀輝就好似是定位一般,牢牢鎖住,不受影響。


    而見她這般反應,離陽便有些無奈道:“陰陽雖分立,但卻並不代表各自為一。”


    “二者相互依存,生靈本就陰中有陽,陽中有陰,不分彼此。”


    “不必如此。”


    隨即又補充道:“還有,接下來莫要多想,凝神靜心,有機緣降臨。”


    洛芷主修的乃是劍道,自然不清楚這異象的真正含義。


    但離陽卻是掌握了陰陽贗意,對於陰陽一道理解較深。


    此時在他眼中,這日月同生,交相輝映的奇景,僅僅隻是飯前小菜罷了。


    重頭戲還在後麵。


    然而聽離陽這麽一說,洛芷卻是不禁有些詫異。


    因為她本來帶離陽來此處,為的便是眼前這幅美景。


    除此之外,便沒有其他了。


    怎麽現在看來,似乎還有意外驚喜?


    但洛芷當初可是在這裏待了整整十年,對此地可謂是了如指掌。


    這日月同光的景象,也是因為此處地極元磁較為特殊,在每日辰時,便可擾動天地靈機,進而形成奇景。


    一般隻能持續片刻,便會消散,恢複正常。


    不過雖然對此極為不解,但洛芷最終還是選擇相信離陽。


    她緩緩閉上了雙眼,沉心靜氣地等待。


    至於離陽自己,則是竭力發散靈識,穿透這金銀二色天光,落在了外處。


    這機緣其實並非從天上掉下來的,而是需要他施為引動,才能真正顯現。


    此等奇景在極短時間內將太陰太陽之力匯合,隻差臨門一腳,便可將之徹底相融。


    而離陽,便是那最後一根稻草。


    他心念一動,便喚出陰陽贗意,同時又生造出四道先天一氣,齊齊匯入其中,化作兩條張牙舞爪的巨龍。


    其一金一銀,在水行法則與金行法則的注入下,又開始緩緩發生轉變。


    到最後,便凝塑出兩顆渾果,在兩色天光照耀之下,漸漸消融。


    地極元磁所收攏,所積蓄千萬年的太陰太陽之力,在此時被引動。


    隨即隻聞一聲轟鳴巨響,頃刻間懸於高天之上的日月竟是開始重合,而其所灑下的兩色天光,也開始進行相融。


    日月重歸,乃謂之明。


    這一琉璃無暇,淨除之明光,便是世間萬物生靈的生命源頭,是諸多道則的實體顯現。


    一被其照耀到,離陽便感周身通透無比,乃至元神澄澈,仿若歸返先天。


    但此光又與先天淨靈真光不太一樣,其並無殺伐之力,隻能用於脫胎換骨,洗滌心塵,拭去迷蒙。


    受了這一賜福,離陽的肉身更為純淨,而元神,更是有了質變。


    原本他離銀勾境便隻有一步之遙,如今在這道天地至純明光照耀下,便自然而然地踏出了最後一步。


    一步咫尺天涯,一步登臨化境。


    原本刻有千張麵目,象征著不同人格的銅像就好似被丟入了熔爐之中,進行再造。


    而伴隨著魂體上那些銀屑滲入,也不知過了多久,一枚銀輝熠熠的半月便緩緩顯現。


    有了此物,離陽便可分出一部分元神,將之錨定在某處。


    屆時即便被人斬殺,也能憑借這分化的一截再生。


    雖說修為不可完全恢複,但對前路卻是無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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