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在幹什麽?


    我正打算進去看看,走廊上卻忽然間響起了一陣歌聲。


    唱歌的人,應該是裏沙。


    她的嗓子不錯,我卻聽不出來她在唱什麽歌,好像是自己編的歌詞。


    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她那歌聲像是一個客棧中回蕩的幽靈,想要衝破束縛卻打不來客棧大門,隻能在狹窄的方圓裏絕望的哭號。


    說來也怪,屋裏那兩個人,在聽到歌聲之後,竟然安靜了下來。慢慢的躺回了床上。


    我順著歌聲傳來的方向走了幾步,本來是想去找裏沙,卻聽見其中一間屋子裏傳來了一陣砰砰觸地的聲音。


    我挑開窗戶偷看時,卻見到一個穿著運動服年輕人,正對著一張桌子不住的磕頭。


    我仔細看了一下,桌子上除了一根黃香之外,就隻剩下一張紅紙了。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拜什麽?


    但是,那根黃香卻燒得出奇的快,沒有一會兒的功夫,就燒掉了大半。


    年輕人眼看著黃香就快燃盡了,一下子跪直了身子對著桌子拚命的磕起頭來,沒過幾下額頭上滲出了血來。


    年輕人卻像是看不見地上一個挨著一個的血印子,仍舊一個不停的拚命猛磕,到了最後地板都被血染紅了一片。


    我眼看著供桌上的香越燃越短,悄悄的打開鬼眼向那張紅紙看了過去,那張紅紙就立刻在我的注視之下湧起了一層黑氣。


    那團氤氳而起的黑氣,在紅紙上方慢慢凝聚成了一片小小的烏雲。片刻之後,烏雲當中忽然閃過一道血紅色的霹靂,緊接著震耳的雷聲也跟著滾滾而動,要不是我還在客棧裏,幾乎要把那當成了真正的雷雨。


    接著,那塊雲層中就灑下了一片暴雨,雨水頃刻之間就浸透了整張紅紙,紙上漸漸映出了一片模糊的字跡,我能看見墨痕卻看不清那上麵曾經寫過什麽。


    年輕人從聽到雷聲起就不動了,雙手緊緊的絞在一起,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看著紅紙,就像是等著宣判的囚徒。


    “一定能行,一定能行……”那個年輕人的嘴裏一直都在嘟囔著一句話。


    這時烏雲裏忽然又炸出一道霹靂,直奔紅紙中心打了過去,紅紙上瞬間竄起了一尺多高的火苗,淡藍色火舌幾乎要跟那塊詭異的雲彩接在了一塊,籠在紅紙上方的烏雲也跟著轟然崩散,化成一片像是流水的般的黑氣,將整個桌子全都罩了進去。也瞬間擋住了我的視線,唯獨還能看見的就是那團詭異搖動的火焰。


    “呼--”


    那團火焰在我眼裏猛的跳動一下之後驀然熄滅,籠罩著桌子上的黑霧也跟著煙消雲散。桌子還是那張桌子,唯獨那張紅紙被燒成了一片方方正正的紙灰。


    年輕人定了定神,顫顫巍巍的走到桌,看樣子像是要去動那堆紙灰,可連伸了兩次手卻怎麽也不敢去碰。


    過了好半天,才鼓起勇氣低下頭去往桌子上吹了口氣。滿桌的灰燼被他一下吹得漫天亂飛,就在舞動的灰燼下麵赫然又冒出了一張紅紙。


    “天哪!”


    年輕人看清了那個像字非字像畫非畫的符號之後,頓時癱坐在了地上。


    “怎麽回事?”我雖然好奇,但是也知道現在不是進去的時候,幹脆按原路返回了房間。


    我剛一進屋,林莫涵也從外麵走了進來:“你發現什麽怪事沒有?這間客棧的人,好像都不說話?”


    我把自己看到事情說了一邊之後,忽然聽見外麵有人喊道:“走水啦……快跑啊……”


    我立刻扭頭往門外看去,看見的全是黑漆漆的濃煙和耀眼的火光,看樣子像是客棧走廊已經被火鋪滿了……


    有人扯著脖子喊道:“快,快……火太大了……,客棧前麵出不去了,從後窗走,往北麵水井那裏跑!”


    小貓兒剛要起身卻被我一把按住:“事情不對,你們呆在這兒,隻要火沒燒到衣服就不要輕舉妄動。我去水井那遍看看!”


    我話一說完立刻撞碎了窗戶,在空中連續兩次翻身之後,才無聲無息的落向了後院的空地。等我站穩腳跟再回頭時,我剛剛住過的客棧,竟然一下子憑空消失在眼前。


    “嗯?”我試探著往前踏出了兩步,卻覺得腳背上傳來一陣濕漉漉的涼意。低頭看時卻看見自己正站在一尺高的荒草裏,夜裏的露水順著草葉一滴滴的落在我腳上。


    草?這間客棧的怪事好像越來越多,客棧前麵是荒漠,後麵又怎麽會有如此茂密的植被?而且荒草上竟然還能帶起露水?


    我左手握刀,右手摸出一顆棺材釘,往正麵的方向彈了出去。在我的記憶裏,那應該是客棧的方向。


    “嗖--劈啪……啪啪……”


    棺材釘帶著一聲尖銳至極的呼嘯飛射而去,幾個呼吸之後才傳來暗器落地之後繼續彈跳的聲音。


    我循著聲音走了幾步,遠遠看見了一塊大概有幾尺見方的青石板正嵌在地裏,


    “砌墳用的石板!”


    我半蹲在石板上環視四周之間,隻見朦朦朧朧的夜色之中立著數不清的石碑,咋看上去,就像一群穿著灰布衣服的人蹲在荒草裏,透過草棍之間的縫隙盯著我的一舉一動。


    後院的荒草好像是特意留給他們的屏障。縱私土巴。


    第八十五章抽簽


    等我再次扭頭時,我餘光中的石碑仿佛動了一下。我下意識的猛一回頭瞪向了最近的一塊石碑,卻發現它明顯向自己的方向移動了五尺左右。


    還沒等我走過去一看究竟。就已經覺得有什麽東西向我背後貼了過來。那東西幾乎是無聲無息的貼近了我身後,要不是他的皮膚感到了一股冷森森的涼意。我還會以為身後就是一塊空地。


    我猛然回頭之間,鼻尖正好貼上了一塊石碑,帶著土腥味的涼意往我嘴裏直灌。可我眼睛裏能看到的就隻有一片紅漆漆的顏色。


    我試著往後仰了仰腦袋,這才發現我眼睛對上的是墓碑頂端用朱砂寫成的“奠”字,難怪我滿眼都是紅的


    “原來隻是想嚇唬我……,鬼眼,開!”我不想再跟對方玩下去了,毫無征兆的打開而來鬼眼,左眼之中陡然迸出的一道紅光帶著足以貫穿陰陽的犀利,穿過淒然夜色直透幾米之外。


    我果然看見一間燈火通明的客棧。我要不是被墓碑吸引轉了一次身,現在應該是往客棧相反走。也正好是通往沙漠的方向。


    我繞著客棧後窗戶走了半圈,剛轉到前院就見距離客棧大門外麵五六米的地方,並排的跪著兩個人。縱私麗亡。


    相隔一尺跪在地上的一個人,雙手被反捆在身後,上半身向前栽倒,正好把腦袋浸在了沙子裏。


    我幾步走到兩人身後,伸手把人從沙子裏提了出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張被血淋淋的麵孔,雖然屍體的半邊頭皮已經被什麽東西生生啃食的七零八落,但是從麵部的輪廓上依稀還能看出,這個就是剛才拜紅字的年輕人。


    我把屍體放倒在地,用手在屍體隆起的肚子上壓了兩下,死屍的嘴裏頓時湧出了一股帶血的黃沙:死者是被人活活按進了沙子裏悶死的。他四肢骨骼完好,應該是沒經過多少反抗就被人捆住了手腳。


    可是,他的臉是怎麽回事?


    難道沙子裏的老鼠知道有人要死在這兒,早就等著了?那人剛把頭伸進土裏,就一擁而上飽餐一頓?


    我這邊還在琢磨。客棧已經變得燈火通明。


    客棧老板在大廳裏聲嘶力竭的喊道:“都出來。趕緊的。全都出來。”


    等我從外麵回來,客棧裏的人已經全都站到了大廳裏。一個個臉色慘白的看著貼在柱子上的一副畫。


    “地獄圖!”


    那根柱子上赫然貼著一張色彩斑斕,栩栩如生的地獄圖。畫的還是蒸籠地獄。


    我自己也畫過地獄圖,甚至還拿地獄盤殺過人。但是,看見那張圖的時候,還是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一種畏懼。


    對,就是畏懼,我僅僅看了一眼之後。就下意識的轉過頭去。仿佛那張圖上惡鬼,已經化成了實質在一遍一遍的拷問著我的靈魂。


    就在我轉頭的一瞬間,正好也看見了臉色慘白的林莫涵,她好像也跟我的感覺一樣。


    沒等我開口,客棧老板已經瞪著眼睛喊道:“誰?誰應了這張圖,趕緊站出來。別連累了別人!”


    二十幾個人幾乎同一時間往後退了兩步,一個個垂著腦袋不敢看人。


    老板的眼睛裏已經帶起了血絲:“趕緊站出來。到了這兒,誰都知道是怎麽回事兒。早晚也是個死,別連累別人哪!”


    老板連喊了三遍都沒人搭話,最後猛的一跺腳:“按規矩來,抽簽。抽到短簽的自己站出來。”


    我明顯看到有人鬆了口氣,畢竟抽簽隻有二十幾分之一的機會。


    老板抓著一把竹簽在人群麵前依次走了過去,等走到我們跟前的時候,他手裏就隻剩下了五支竹簽。


    客棧裏有人露出了幸災樂禍似的笑意,有人卻神情漠然的看著我們,好像這裏事情跟他們無關。


    我故意裝出不知所措的樣子,往人群裏看了一眼。


    “哈哈……”人群頓時一陣哄堂大笑。甚至有人笑聲當中還帶著一種冷漠的殘忍。


    “快抽!快點抽啊!”


    “別磨蹭,我們都等著呢!”


    “那個大個,還不趕緊抽簽啊?等那小白臉把長簽抽了,你可就死定了。”那人說的大個估計是葉木,至於小白臉,我想肯定不是我。


    我側頭看著那人冷笑道:“你挑撥我們兄弟,小心下鐵樹地獄!”


    “啊--”那人嚇得兩腿一軟跪了下去,忽然又發瘋似的抽起了自己耳光:“我嘴賤,我不是人,我嘴賤那--,我不是故意的……”


    沒幾下的功夫,那人兩腮就已經腫了起來,血跡像是流水似的順著他嘴角直淌,他嘴裏還在含含糊糊的喊著什麽。


    有人搖頭道:“為了一時痛快就得賠上命啊!下回鐵樹地獄出來的時候,有人啦!”


    “啊!不--”那人聲嘶力竭的喊了一聲,緊跟著昏了過去。


    老板看了那人一眼,馬上向我厲聲喊道:“趕緊抽簽,別耽誤事兒。”


    我冷笑之間,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往外一掰,把他手心攤到我眼前:“五支短簽!你的手不慢,我的眼睛也夠快。”


    那老板趁著人群爆笑的功夫,偷偷換掉了竹簽。如果我不是練武的人,眼睛還真跟不上他的速度。


    老板的眼睛瞪得通紅,已經有了拚命的意思:“你們是新來的,必須從你們當中出人,趕緊給我站過去。”


    “站你媽!”葉木抬腿一腳,把老板踢出去兩三米,倒在地上老板仰頭吐出來一灘子鮮血。葉木剛才那一腳,最少踢斷了他兩根肋條骨。


    客棧裏的人剛要上來,葉木蹭的一下把砍山刀從旅行包裏給拎了出來,橫刀看向人群:“都別動,誰動這就是榜樣!”


    葉木手起刀落哢嚓一聲把一張桌子給砍成了兩半,這一手把屋裏的人全都嚇住了。有人還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頭頂,好像葉木那一刀砍得不是桌子,而是他的腦地。


    我走到老板跟前,蹲下身道:“你拿假簽陷害我們,按地獄的規矩‘以訛傳訛,陷害,誹謗’該進蒸籠地獄。這差事留給你吧!”


    我仰頭看了看躲在廊柱後麵的裏沙:“是不是選出來的人,捆到柱子上就行!”


    裏沙的臉始終埋在柱子後麵,看都不敢看我。旁邊卻有人替她回答道:“對,就是捆柱子上。”


    我伸手抓住老板的衣領,拎著他往柱子那邊走。


    老板差點被嚇瘋了:“別,饒了我吧!我不想死啊!饒了我……,你們那麽好身手,隨便抓個人吧?那個老馬,抓那個老馬,他都那麽大歲數了。沒有幾天好活,就拿他成全咱們吧!”


    那個老馬嚇得一縮腦袋,鑽到了桌子底下,生怕被我看見。


    “我看你也沒幾天好活,還是你來吧!”我三下五除二把老板捆了個結實。


    “你們弄死我……,自己也活不了多久。在這兒活著比死難受……,老子,今天也算落個解脫。那個夠朋友的一會兒給我一下,我以前可幫了不少人啊!”


    老板徹底嚇瘋了,什麽亂七八糟的都往出喊。


    等我把人捆好,那些房客立刻逃難似的跑了個無影無蹤,大廳裏又隻剩下了我們四個人了。


    我其實一直都在瞄著裏沙,看她進門之後,立刻給小貓兒她們使了個眼色,兩個丫頭飛快跑上二樓,緊跟著裏沙進了房間。


    不大一會兒,小貓就站出來向我招了招手。


    等我進去時,裏沙正抱著雙腿蜷縮在床上,看樣子是剛剛哭過。


    我坐了下來:“給我講講這間客棧的事情!”


    裏沙哽咽著道:“這裏就是大漠上傳說的地獄鎮。大漠上有一種傳說,有罪的人都會被鬼神帶進地獄鎮,在這裏受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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