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嚇了一跳,連忙又是發誓又是賭咒說了好些,直到杳娘不耐煩地讓她下去,她才慌裏慌張地退出裏屋。


    飯吃完了,洗漱淨手之後,杳娘端著一盞茶坐在鋪著明黃綢緞的榻上輕輕呷著,神色凝重。


    謝詩朗照舊是要去外頭的書房辦公的,見妻子臉色不佳,他又有些遲疑:“可是有什麽問題?”


    杳娘搖搖頭:“大約是我想多了,夫君去忙吧,天塌下來還有父親母親呢,再不濟還有大哥,咱們把咱們的日子過好便好。”


    謝詩朗有點一根筋。


    之前對孟氏是這樣,如今對杳娘也是一樣,一旦習慣了這種生活,他便能很快適應,甚至還有些如魚得水。


    看清了謝詩朗的性子,杳娘隻覺得心頭冷冷,什麽也沒說,反正人前人後他們現在都是一對感情不錯的恩愛夫妻。


    謝詩朗出去後約莫一盞茶的功夫,明杏匆匆進屋來。


    外頭落雨了,一陣陣寒意隨著撩起的門簾灌入屋內,幾個小丫頭上前替明杏褪去了身上的披風,拿走了濕漉漉的雨傘。


    杳娘忙問:“到底出什麽事了?”


    明顯急得連口茶都來不及喝,壓著嗓子說:“二奶奶,東苑那頭比您預料得還糟糕呢!這會子老爺太太正在逼著大房那頭寫休書,要休了大奶奶!東苑那邊已經一團亂了!”


    杳娘手裏的茶盞一鬆,清脆的一聲響。


    “怎會這樣……她到底為侯府生兒育女了啊!”


    “我的奶奶,老爺太太一齊出麵,七出之名的不孝誰能抗的過去?若是大奶奶膝下之子已然成年,羽翼已豐,倒還能與老爺太太爭一爭……可眼下是個什麽局麵?她、她拿什麽爭啊?”


    杳娘一陣唏噓。


    還好自己手裏沒什麽田地,也沒什麽定產,跟皇帝陛下的偉大決策沾不上半點邊,先前讓她處理莊子事務,她也沒有半點拖拉。


    但凡表現得不如那兩位高堂的意……那是不是自己也可能被休出門?


    要知道,大房那頭可是生養過,而她如今膝下空空,尚無一子半女……


    想到這兒,她立馬打消了去東苑勸一勸的想法。


    不僅如此,她還嚴令自己院子裏的人守口如瓶,就當不知道這件事,誰要是亂嚼舌根,不但要挨板子,還要革了三個月的銀米。這麽一來,眾人俱不敢多嘴,整個院子上下跟鐵桶似的。


    與此同時的東苑裏,雲氏已經鬢發散亂,跪在地上磕得額前一片血肉模糊。


    “父親母親,兒媳究竟做錯了什麽,惹得兩位高堂如此震怒,我實是不知哪裏不孝,但求父親母親一句明白!”


    雲氏哭得撕心裂肺,跪在她身邊的是謝家長子,謝榮行。


    他與妻子感情不錯,猛然得知要休妻,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跪在父母麵前已有一個時辰,謝候夫婦卻不見半點鬆口。


    謝侯夫人冷笑:“你身為世子嗣婦,不敬公婆,不善管家,不理庶務,整日就曉得守著你的一畝三分地,若是百年後我與侯爺都歸西了,這榮昌侯府還不敗在你手裏?”


    雲氏慌了神:“兒媳知錯了,兒媳日後絕不躲懶,會跟著婆母好好學,還會跟弟妹多請教,還請二位高堂再給媳婦一次機會,求求你們了!”


    她哭得眼淚鼻涕一齊落下,早已沒有那日侯府大奶奶的榮光。


    謝侯夫人稍稍冷靜片刻,這時門外有婆子來報:“太太,馬車已經套好了,車廂也齊備,敢問是現在動身嗎?”


    她擺擺手:“把大奶奶貼身用的東西收拾好了,一並送上馬車吧,一直送到雲家,安然無恙地送到親家手裏,萬不可出紕漏。”


    “是。”


    雲氏愣住了,兩眼無神地盯著謝侯夫人。


    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在她的腦海裏不斷打轉,她根本想不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這道晴天霹靂就落在她身上。


    幾個婆子媽媽上前,將雲氏扭送出門。


    雲氏急了:“婆婆,婆婆……榮行!!”


    謝榮行剛要開口,上首的謝侯爺眼神冰冷:“你若是心疼她,那便跟著一道去吧。”


    謝榮行當即不敢吭聲,低垂著腦袋,深深拜下:“兒子不敢。”


    雲氏被扭送上馬車,當晚就送回了雲家。


    杳娘自然也得到門房那邊傳來的消息,她捂著心口,不斷呢喃著,這一顆心始終都安不下來。


    聖京依然繁榮,隻是這繁榮之下,似乎已經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再緩緩推動。


    連通淮州與雲州的河道兩邊已然雪白一片,船行五六日,丹娘一行人尚在半路上走著,也不知是不是了卻了一樁心事,返程的路上丁氏反而沒有那麽難受了,隻灌了兩日的湯藥,暈船的毛病就好了許多。


    丹娘也不跟她講童年的黑暗童話了,在船上的日子無聊,她幹脆盤點起自己在淮州的收獲。


    自從那日丁大人說了出殯就走之後,丹娘便親自出門了好幾趟,收集了不少種子,足足兩個小麻袋。


    隻可惜是冬日,種類並不算多,但聊勝於無嘛。


    丹娘將這些寶貝都分門別類地放好,還各自做好了標簽,就等著春暖花開的時候種下去。她手裏的幾個莊子如今也狀況良好,隻是突如其來的寒意讓秋種的收成晚了一些,但也沒晚太久,不但沈府裏的蔬菜裝滿了地窖,就連莊子上各家各戶都分到了不少,起碼這個年能安穩度過了。


    說起這個,她就一陣感歎。


    古代的老百姓真是像泥土一樣樸實厚重,勤勞的他們隻要有口飯吃,能養活一家老小,就是最大的心願了。正因如此,丹娘給他們上下做了新衣裳,他們會覺得比過年還要開心。


    這份樸實的幸福也深深感染著丹娘。


    還是要抓緊農耕事業啊,她暗暗下定決心。


    丁氏看不懂她在做什麽,但卻知道她是為了莊子上的農忙在操心,不由得輕笑:“人家主母雖忙,也沒有忙到這個份上的,連莊子上這些事務也要親自動手,偏你不同,處處都跟人家不一樣。”


    丹娘歪著臉莞爾:“我本來就跟人家不一樣呀。”


    丁氏拿過一隻蜜橘剝開,給她嘴裏塞了一瓣,頓時滿口清甜微酸。


    這蜜橘也是丁大人送來的。


    大約是覺得愧對女兒,這幾天的丁大人表現得格外慈父。


    姑嫂二人正邊吃邊說笑,爾雅進來了:“奶奶,前頭的船停了,怕是咱們也要在渡口停一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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