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回答得很含蓄。


    丹娘也沒追問。


    其實也不需要追問,在這個時代即便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在當家的男人麵前也要低一頭,更不要說妾室了。


    別看那些個所謂的貴妾聽起來很風光,但隻要主母不是個軟弱憨傻的,光是禮法這一條就足以拿捏了。


    更不要說被人贈出去的妾室,自然與自家納進門的又不一樣,這又要低人一頭。


    妾,上頭是個站立的立,下頭是個女。


    字麵上的意思明明白白地寫著呢,就是說妾室其實是半個奴婢,在主子跟前連坐下來的權利都沒有。


    丹娘倒是有心想要在自己的府邸裏搞一搞公平,但很快就發現不切實際。


    她很想人人平等,又無奈地發現這平等若是淩駕在這個時代觀念之上,那些人反而會將她當成軟柿子捏了。


    這大概就是時代的悲哀了。


    當生產力沒有達到共同富裕的標準時,當下也隻能順勢而為。


    扯遠了。


    丹娘眨眨眼睛,依偎在沈寒天的懷中,又說起了青姨娘的事情。


    聽了她的話,男人倒是不以為意:“若是她自個兒有什麽想法你不會不知道。”


    丹娘:“她要是藏在心裏呢?”


    “你是當家主母,她隻是個無寵無子的妾室,她想什麽你不可能不知道,就算晚了一點知曉也不打緊。”他抬手捏了捏她柔嫩的臉頰,“我信你定然能料理妥當。”


    這麽大一頂高帽子壓下來,丹娘想拒絕都不成了。


    她翻了個


    身,冷笑連連:“爺可真會誇人,八字還沒一撇呢,就急著把我推出去了。”


    “那……我去她屋裏逛逛?”


    “你敢!”丹娘急了。


    換來的是沈寒天再也憋不住的笑聲,爽朗暢快,還帶了那麽一點點故意的玩笑。


    屋子裏發出的聲響帶著難以言喻的甜蜜親昵。


    外頭守夜的丫鬟們聽了也隻是微微臉紅了一下,卻沒有太大的反應,對她們而言,這已經習以為常了。


    丹娘還沒把馬秀蘭那頭的事情放在心上,盤算著什麽時候能把自家一畝三分地裏的麻煩了結一下才好,結果人算不如天算,不出十日,馬秀蘭來信告知,說是文家堂弟沒了。


    收到這封深意滿滿的書信,她一陣無語。


    早在那一日回府後,丹娘便請沈寒天幫忙尋醫。


    到底是狀元郎,就是與常人不一般,他直接點明其中要害,說:“遠水救不了近火,雲州那頭的病人病得凶險,即便聖京的大夫再能幹,怕是趕去了也來不及吧。”


    這話聽得丹娘心頭咯噔一下。


    她原先也沒往這裏想,但被男人這麽一提點,也頓時明白過來。


    沈寒天便托了口信請人幫忙,讓從附近州縣尋了可靠的大夫過去給文家。


    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馬秀蘭給的書信裏除了隱晦地表達了這個噩耗之外,更多的還有對他們夫妻的感謝,說是等事情了結了,還會親自登門拜謝。


    丹娘一陣唏噓,搖搖頭,命人將書信收好


    ,便去料理自己府中的瑣事了。


    此時此刻的聖京文家卻沒有書信上寫得那麽愁雲慘淡。


    內外兩扇大門緊鎖著,奴仆們都被趕去了外頭的院子,文二與馬秀蘭身邊隻留下了心腹。他們都是自小服侍的,與主子的利益密切相連,隻是不會背叛。


    若不是這樣,馬秀蘭連他們都不敢留在身邊,免得家醜外揚。


    堂屋裏肅靜一片,她與丈夫雙雙坐在上首的兩把木質五福的椅子上,兩人的麵色都不好看,馬秀蘭還好些,但文二更甚。


    靠著馬秀蘭側下方坐著的,便是那位不省心的堂弟媳伍氏。


    但見她一身縞素,比平常更添三分水靈,哭得眼眶通紅,嘴唇發幹,一雙盈盈淚眼卻總是時不時看向一旁的文二。


    每每等馬秀蘭想發作時,她偏又收回了視線,低下頭用帕子掩著口鼻,哭得傷心。


    馬秀蘭藏在袖子裏的手不由自主地捏緊了,口中卻越發溫柔:“弟妹節哀,消息已經傳來,你收拾妥當,明日就動身回雲州。盡管安心,我與你大哥都已準備齊全,這一路山高水遠,自是不容易的,我早已安排好了護衛並一幹婆子與你隨行,你盡管安心。”


    見妻子如此貼心周到,文二感激地多看了她兩眼。


    這眼神叫她受用,又與丈夫對視一眼,夫妻二人這會子更顯默契,倒是讓馬秀蘭心頭舒坦了不少。


    那伍氏聞言微微愣了一下,大約是想好了說辭,卻沒想到


    對方竟然準備得如此周全,讓她一時間找不到拒絕的話。


    馬秀蘭又道:“事已至此,家中叔叔嬸嬸都在等你,你可千萬要保全號自個兒的身子……”


    伍氏慌了神,連忙抬眼:“嫂子這麽說,可我區區一婦道人家,從聖京到雲州這般遠,我、我當真是膽子小……若是出了什麽事,我可怎麽跟家中的公公婆婆交代?”


    她邊說邊簌簌落淚。


    沒等馬秀蘭開口,她又轉向了文二:“大哥,我家夫君已經沒了……如今你就是我們家的主心骨,你給拿個主意吧。”


    馬秀蘭差點沒忍住,牙關咬了又咬,勉強擠出一抹輕笑:“那依著弟妹的意思,是讓我們再多派些個人跟著才行?要多少你隻管給個話,我這個做嫂子的定然有求必應。”


    文二也跟著道:“沒錯,這事兒你嫂子辦得穩妥,我也安心,你有什麽缺的就與她說。”


    頓了頓,他又來了句,“與你嫂子說也是一樣的,都是自家人,不分你我。”


    馬秀蘭側目,與丈夫對視一眼。


    文二說著,便起身,“我還有旁的事情,先去書房了,有什麽事你就自己拿主意,若是拿不準的再來尋我便是。”


    馬秀蘭起身相送,口中柔聲道:“我曉得了,你安心去忙吧。”


    送走了丈夫,她緩緩轉身盯著坐在原處的弟媳婦,淺笑收斂,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惆悵。


    快步上前,她握住伍氏的手:“弟妹,我曉得你難


    過,這兒便當是你自個兒的家,有什麽缺的你就跟我說,若是馬車上擺不下,我再與你尋個更大更寬敞的,定讓你滿意安心。”


    伍氏垂下眼瞼,滿麵愁容,卻不見太多淚水,隻是喉中哽咽著:“嫂子……”


    又好生安撫了一陣子,才把人送回屋內,馬秀蘭回到自己院中,見身邊皆是心腹,才鬆了口氣。


    身邊的丫鬟忙不迭地送了熱茶熱果子來,又給她在後背輕輕揉著,口中問:“奶奶,那事兒成了麽?”


    馬秀蘭呷了一口茶,嗤笑:“卻是個不要臉的,還想著叫爺親自相送呢。”


    “啊?”丫鬟也吃了一驚,“這、這如何使得?”


    “爺如今也算京官了,雖隻是個芝麻綠豆大小的官職,但也輕易不能離京的,這話即便我不說,他也不會認的。”


    對於這一點,她是半點不操心,無非是那伍氏的做派叫人惡心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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