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天啟帝拂袖而去,東林黨眾本欲借機發難,以圖朝堂之權柄,此刻卻麵麵相覷,愕然無聲。


    劉一燝,目光閃爍,似有所思,旋即轉身,步履匆匆,背影消失在殿外長廊。


    內閣首輔方從哲,則以幽深目光送行,背負雙手,亦步亦趨,步入蒼茫。


    “閣老,今日之事……”


    新任太常寺少卿官應震,輕聲細語,緊跟方從哲身側,話語中帶著幾分憂慮。


    “世事如棋,局局新。”


    方從哲抬頭仰望那空蕩蕩的龍椅,心中五味雜陳,初朝即遇帝王震怒,未來朝會,又將如何維係?


    退朝鍾聲響起,群臣散去,而劉一燝府邸前,卻悄然匯聚起一群朝臣。


    府邸巍峨,彰顯其內閣重臣之尊,東林士子匯聚一堂,竟不顯絲毫擁擠。


    “諸位,今熊廷弼一案,兩言官直言遭囚,我等科道之士,日後何以立足?”


    楊漣、左光鬥等東林元老,神情凝重,言辭激昂。


    “陛下以前朝之律,繩本朝之官,尤甚者,詔獄加身,此非我東林所願,亦非朝綱之福。”


    眾人紛紛附和,憂慮之情溢於言表。


    言及此處,話題不自覺轉至錦衣衛身上,左光鬥憤然言道:


    “北鎮撫司詔獄,猶如幽冥鬼域,陰風慘慘,實應裁撤以正朝綱。”


    “左公所言極是,錦衣衛靡費國帑,國難當頭,更需節儉。”


    眾人一致讚同,楊漣更是當即表態:“今夜便擬奏章,明日上奏,誓請皇上罷黜錦衣衛與東廠之弊。”


    正當眾人議論紛紛,壯誌滿懷之際,劉府管家匆匆入內,神色慌張:


    “老爺,錦衣衛已將府邸包圍,意在捉拿汪文言。”


    此言一出,群情激憤,魏大中怒喝:


    “賊子膽敢!”


    隨即,劉一燝率眾而出,直麵錦衣衛之威。


    門外,錦衣衛明火執仗,氣勢洶洶,許顯純冷笑:


    “劉閣老,奉命查案,捉拿汪文言。”


    汪文言聞言,急忙躲避於高攀龍、周順昌之後,而魏應嘉則挺身而出,質問錦衣衛:


    “可有刑科駕貼?”


    許顯純不慌不忙,道出汪文言涉案且與宮中舊案有染,言罷,便欲強行拿人。


    “無駕貼,爾等安敢妄動!”


    楊漣、周起元等人怒目而視,誓死扞衛正義。


    然許顯純不為所動,命令錦衣衛動手,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禦史顧大章怒不可遏,一巴掌扇向近身的錦衣衛,厲聲嗬斥:


    “爾等粗鄙武夫,安敢無禮於中樞文臣!”


    錦衣衛們見狀,猶如秋風掃落葉般,目光齊聚於許顯純之身。


    大明自萬曆盛世起,文臣權重,至中後期,更是文壓武風,七品文官足以令四五品武將屈膝,故眾人對文官之懼,已成慣性。


    此刻,眾人雖蠢蠢欲動,終是偃旗息鼓,皆矚目於許顯純。


    顧大章,適才一記耳光響亮,氣焰陡增,言辭間自有一股不可一世之氣:


    “諸位莫慌!許顯純不過匹夫之勇,何足道哉?豈敢阻我等去路!”


    言罷,直指許顯純,厲聲喝道:


    “許顯純,你倚仗皇恩,竊居高位,莫非以為我等懼你?


    須知,本官兵部武選司主事,你若不速速道歉,休怪本官無情!”


    許顯純聞此,非但不怒,反被逗笑,心中暗忖:


    駱思恭治下,竟有如此怯懦之輩?


    隨即,他抽出腰間繡春刀,寒光一閃,語帶威嚴:


    “尊卑有序,錦衣衛乃天子耳目,爾等竟敢冒犯!抓人!”


    令下如山倒,眾錦衣衛應聲而動,誰敢阻撓,立斬不赦!


    許顯純新官上任,自有趨炎附勢者相隨。隻見數人眼神交流,瞬間衝入人群,將汪文言強行帶出。


    文官們目睹此景,無不膽寒,平日裏的唇槍舌劍,此刻皆化為烏有。


    汪文言被押,猶如困獸,咆哮不已,深知此去詔獄,凶多吉少。


    許顯純冷眼旁觀,又指向顧大章:


    “打人者,一並帶走!”


    顧大章聞言,嚇得褲襠濕透,跪地求饒,然錦衣衛鐵腕無情,瞬間將其製服。


    許顯純環視四周,冷笑連連:


    “錦衣衛,太祖遺製,天子親衛,辦案何須刑部多言?駱思恭之事,與我無關,我許顯純,可非善茬!”


    言罷,揮刀入鞘,率眾離去,留下一眾東林黨人,包括內閣次輔劉一燝,眼睜睜看著汪文言、顧大章被押,心中五味雜陳。


    一日之間,兩言官入獄,東林黨損失慘重。


    汪文言之被捕,更是讓劉一燝如坐針氈,因其與汪文言關係密切,諸多隱秘之事,皆係於此人。


    他心中暗歎:“風雨欲來,恐有大變矣!”


    ………


    翌日清晨,朱由校正沉浸於木藝雕琢之際,司禮監的宦官們悄無聲息地抬數箱而至。


    “陛下,此乃匯聚眾臣之筆,共斥許顯純之惡行的奏疏。”


    言罷,侍從輕啟箱蓋,精選之奏章躍然眼前,呈於龍案之上。


    “許顯純竟至如斯田地,何以眾怒難平?”


    朱由校棄手中木屑於地,隨手翻閱,多為都察院與六科郎所呈,字字泣血,控訴其暴虐無道,濫殺無辜。


    麵對這如山奏章,朱由校心生疑惑,一夜之隔,許顯純究竟何所作為?


    然,錦衣衛之事,向來複雜微妙,有彈劾之聲,方顯聖上英明,不以為意。


    反之,若無波瀾,反需憂慮其內部是否已固若金湯,需適時整頓。


    於是,朱由校揮袖,將滿桌彈劾置之不理,轉而執筆,於紙上勾勒治國藍圖。


    大明帝國,沉屙已久,非改弦更張,無以救亡圖存。


    然改革之路,荊棘滿布,牽一發而動全身,且祖宗之法,遺留難題重重,尤以開國太祖所遺之弊,難以填補。


    後世帝王,曆經土木堡之變,更添畏懼之心,不敢輕舉妄動。


    大明之舟,已至破曉前夜,非重鑄新舟,不足以揚帆遠航。


    然舊舟未棄,新舟未就,財政困窘,內帑僅餘七百萬兩白銀,泰昌帝奢靡無度,月耗四百餘兩,令朱由校痛心疾首。


    此時,亟需善賈之才,為朕理財,如昔日桑羊弘之流,以解燃眉之急。


    然宦官掌舵,實非長久之計,需商賈巨擘,方能興利除弊。


    談及抄家,實乃下策,晉商之例,足以警世。


    晉商雖有私通建奴之嫌,卻亦為國家邊陲之經濟命脈,抄家易,穩定難,九邊之亂,恐由此起。


    大明之現狀,猶如未來毛子,商賈巨擘,猶如寡頭,雖吸血於國,然去之則國更危矣。


    朱由校沉思間,取閱徐光啟之《廵曆巳周實陳事勢兵情疏》。


    文中所述,通州昌平兵馬凋零,實額與實存天壤之別,能戰之士,不過一二。


    甲胄不全,兵刃鏽蝕,火器陳舊,令人觸目驚心。


    朱由校閱後,麵色鐵青,深知徐光啟或有誇大,然若有其半,則軍備之廢弛,已至危崖。


    此情此景,堪比抗戰時之艱難,然大明之富庶,何以至此?


    貪汙之風,盛行於朝,實乃太祖俸祿之薄所致。


    官員生計維艱,貪腐成風,官商勾結,已成常態。


    天啟元年,正七品京官月俸,僅能買得數隻家禽,養家糊口尚且艱難,更遑論清廉自守。


    此等境況,與後世香江警界之貪腐如出一轍,貪汙已成日常,觸目驚心。


    大明之弊,非一日之寒,改革之路,任重而道遠。


    經濟政策若固步自封,則諸事難行。


    朱由校輕置徐光啟之奏,默然片刻,揮毫題曰:


    “練兵要略”。


    土木堡一役後,明室精銳盡失,朱祁鎮之誤,令五軍都督府大權旁落兵部,皇權之軍力束縛,幾至桎梏之境。


    幸得錦衣衛與東廠鐵腕,否則權臣篡位,非虛妄之言。


    兵柄旁落文臣之手,觀趙宋之衰微,足為前車之鑒。


    若非宋哲宗力挽狂瀾,重啟河湟之戰,遺下西軍這一龐然大物,北宋或早已傾覆於內亂與叛亂之中。


    反觀明朝,朱棣以武力奪嫡,深知“槍杆子裏麵出政權”之真諦,遺訓朱高熾:


    “生則巡營,死而後已!”


    封建帝王,若無兵權在手,其言甚微,猶若空穀足音。


    天啟帝溺水之禍,更令朱由校心生寒意,皇宮亦非避風港灣。


    他猝然轉身,對劉時敏嚴令:


    “速遣徐光啟率新兵南海子駐訓,撥銀二十萬,貪腐者,淩遲以儆效尤。


    另調騰驤四衛半數增援,並親選淨軍二百壯士,務求根正苗紅。”


    “奴婢領命。”


    劉時敏,萬曆遺閹,聞旨即行,不敢有絲毫怠慢。


    與此同時,北鎮撫司內,風雲暗湧。


    “大人,顧大章滋事,如何處置?”


    田爾耕詢於正享羊肉宴的許顯純。


    “彈劾如山,我自巋然不動。”


    許顯純淡然應對,繼而言道,“暫且羈押,待聖上垂詢。”


    “若無垂詢?”


    田爾耕追問。


    “則繼續羈押,直至真相大白。”


    許顯純眼神微凜,似窺破田爾耕心思,暗思錦衣衛內部亦需整肅。


    “此人膽敢挑釁錦衣衛,必嚴懲不貸,以儆效尤。”


    許顯純語重心長。


    田爾耕聞“嚴格”二字,眼中閃過異色,主動請纓:


    “卑職願親審此案,定叫他無所遁形。”


    許顯純略一沉吟,點頭應允,心中卻泛起漣漪:莫非,是我多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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