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冰雅把一捆現金放到我麵前,說,如果你決定把汽修車間搞成股份製企業,那從現在起,籌建開辦所有的費用,就不能再用廠裏的公款。


    這是很重要的原則問題,一旦僭越,有可能會留下隱患,甚至可以說後患無窮。


    我覺得自己的腦子挺好使,也愛鑽研業務,經過這兩個月的突擊補課,對企業管理方麵的知識了解的不少,也通讀了《合同法》、《會計法》等法律法規。


    此時此刻,在徐冰雅麵前,怎麽就變成了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學生,每件事都需要老師手把手地教。


    我一臉茫然的問,不就是車間在廠裏借點錢嗎,借用幾天就能還上,又不會影響廠裏的生產和效益,有必要說的這麽嚇人嘛。


    徐冰雅拉過椅子,重新在我對麵坐了下來,細細給我辨說其中的道理。


    對非獨資企業而言,一旦因股權糾紛走上法庭,法官首先要認定企業創立時的原始資本來源,並以此作為確認股東權利最重要的依據。


    以汽修車間來說,性質是股份製企業,現在是創設階段,不管是建廠房還是買設備,花的每一分錢都應該來源於股東的投資,也就是企業的實收資本金。


    黃大海昨天在廠裏借了三萬元,修造廠作為發起人和股東之一,已經按《企業章程》的約定,足額支付了自己應該繳納的資本金。


    如果汽修車間以職工集資入股的資金沒有到位為由,向修造廠借錢,以滿足車間籌建開辦所需的資金,會讓人對這筆借款的性質產生懷疑。


    其他股東應出的資本金沒有到位,汽修車間創設階段投入的資金,事實上全部是修造廠投入的。


    以後沒人追究這個問題,那肯定不會有糾紛,但萬一有人要翻舊賬,這事就很麻煩,不是短時間能掰扯清的。


    這個問題有點彎彎繞,徐冰雅費了不少口舌,解釋也不是特別清楚,但我聽明白了她想要表達的意思:與其可能會給以後留下隱患,不如提前做好防範措施。


    徐冰雅很高興,說自己想說的正是這句話,隻是嘴太笨,囉哩囉嗦說了很多,都沒有說到點子上。


    徐冰雅把桌上那捆錢推到我麵前,說這十萬元是我為汽修車間準備的開辦費,黃大海和申小濤再借錢,你讓他們打借條,一半出借人寫我姓名,另一半寫你的名字。


    我說,你這樣做,是想讓咱倆以股東身份,暫時替其他職工股東墊上購買股份的錢吧,免去汽修車間以後在股權問題上發生糾紛的可能。


    徐冰雅輕輕拍著手說,孺子可教也,領導就是領導,不管是理解能力還是反應速度,不是我們普通人能比的。


    徐冰雅的小馬屁,並不能消除我心中的疑問,反而讓我的疑慮更深了。


    她的身上,始終散發著一絲神秘的氣息。


    以前,我以為她的冰若冰霜,不苟言笑,讓人難以接近是種神密,容易讓男人覺得她是“高冷女神”,會產生一親芳澤的幻想。


    現在的她,明目皓齒,笑語晏晏,卸掉了冷傲睥睨的麵具,變成了一個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善解人意的知心姐姐。


    此時的徐冰雅給我的感覺是,她身上神秘的氣息比以前更濃了一分。


    我不明白,有什麽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哪個行業是她不熟悉的。


    籌建汽修車間要買什麽設備工具,需要預備什麽型號的汽車配件,大致需要多少投資?


    她把這些問題能說的頭頭是道,是因為姨夫在汽修廠上班,弟弟是司機,經常維修保養自己的車輛。


    在這個問題上,她有自己的信息渠道,我認可這些原因,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勁。


    她對汽修車間開業以後的運營管理、人事薪酬製度有自己的想法,她的想法既周全又有新意,可操作性強,我也不覺得奇怪。


    她是科班出身,業務能力超強的專業會計,又長期兼管著修造廠的人事薪酬管理,在自己熟悉的業務領域,提出一套不錯的運營和管理方案,不出格也沒出多大的彩。


    讓我無法理解和接受的是,設立汽修車間的決定,在昨天中午開會之前,我沒有給任何人透露過一個字,我不信有人會提前知道我有這個想法。


    開會的時候,我隻是說了要搞汽修車間,徐冰雅馬上提出了“汽修車間是什麽性質?”這個直擊我靈魂的問題,


    我不相信她會讀心術,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最讓我無法釋懷的是,徐冰雅現在正在和我談的,是如何防範股份製企業股權糾紛的問題,這是非常專業的法律問題。


    混合所有製股份製企業是什麽玩意?我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不知道這種企業在哪兒有,是以什麽方式運營的。


    徐冰雅是會計,不是律師,怎麽可以有這麽豐富且深厚的法律知識儲備。


    她隻用了一個晚上,就為汽修車間設計出了一個完善的股份製方案,甚至做好了預防可能會出現的股權糾紛的預案,甚至給籌建工作準備了充足糧草彈藥,甚至想好了既不影響籌建工作進度,也給後期的職工認購股份工作做好準備的方法。


    這是要逆天的節奏嗎?


    我越來越迷惑,越來越不淡定。


    徐冰雅還不肯罷手,又給我提了一個要求:不僅黃大海和申小濤以後不能在廠裏借錢,他們現在的工資差旅費,也要在汽修車間的開辦費中列支。


    在他們結束籌建工作,正式回廠裏上班之前,修造廠的考勤表和工資單上,不能出現他們的名字。


    徐冰雅說,她有種很強烈的預感,汽修車間的生意會大火,這種大火會讓很多人眼紅。


    眼紅的人,大部分屬於無可奈何的一類,除了埋怨蒼天對自己不公,這麽好的商機怎麽隻便宜了林子龍那小子。


    另外一些人眼紅的人可能不會這麽想,他們會想有什麽辦法,能在這塊肥肉上,用自己的臭嘴巴狠狠地啃上一大口。


    如果不讓他啃,他會用你想不到的下三濫手段,讓你也吃不成,至少也要讓你在心裏膈應一陣子。


    徐冰雅越說越起勁,扮著鬼臉問我:“你覺得患紅眼病的人中,會不會有你得罪不起的人,比如礦上的領導,比如程某人?”


    徐冰雅能想的這麽長遠,我也是真的服了。


    這些不是我現在關心的問題,我最想知道的是,她為什麽對法律知識如此精通,為什麽能隨手拿出一個多月前剛剛通過,要到今年七月一日才開始實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


    全民普法工作已經搞了好幾輪,每部新頒布的法律,局、礦都會組織幹部專門學習,還有可能以研討心得、開卷考試、有獎問答等形式普及相關的法律知識。


    上級還沒組織學習《公司法》,說明這個法規的文本還沒有發至榆樹坪礦這個層級。


    我手裏拿著的這本《公司法》,是徐冰雅從哪搞來的,有沒有可能是為了說服我,昨天下午專門讓小弟開車去縣城的新華書店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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