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沉默地吃完了飯,這樣的狀態,不像是許久未見的父母和孩子,倒像是食堂裏互不認識拚桌吃飯的人。


    夏油傑吃完飯並沒有回房間,總要嚐試著相處。一家人就這樣呆在一個空間裏,沉默地各幹各的。


    過了好一會,還是母親先開口了。


    “生活過得還好嗎?”


    母親沒有抬頭,依然做著自己的事,好像隻是她的自言自語。


    “挺好的......”夏油傑回答完,又覺得自己似乎有點冷淡,就又補了一句,“我學會了自己做吃的。”


    “是嗎?都做些什麽?”


    “黃油土豆做的比較多......我朋友比較愛吃”


    “黃油土豆......好久沒有吃過了”


    夏油傑聽出了母親話裏的暗示,“明天我做點母親嚐嚐。”


    女人淡淡地“嗯”了一聲,從頭到尾都沒有抬過頭,但是這個空間裏的氣氛早在談話間變得和緩起來,隻要不提咒術什麽相關的,他們依舊是和睦美好的模範家庭。


    接下來幾天,家庭的氛圍明顯緩和了,這樣的緩和卻讓夏油傑陷入更大的痛苦之中。


    這幾天夏油傑都避免和他們談到咒術或者學校相關的什麽,他們可以正常的、像所有的家庭那樣交流,但是這樣無疑是在提醒夏油傑,他們可以接受自己所有的樣子,即使不是一個優等生,即使他笨拙地沒有把母親交給他的任務做好,他們都會愛自己所有的樣子,唯獨不愛自己本來的樣子,那個生活在怪物的世界的夏油傑。


    屏幕另一頭的五條悟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摯友越來越不對的狀態,即使他跟夏油傑開各種各樣的玩笑,即使他吵著鬧著要夏油傑趕緊去給他買特產,也阻止不了夏油傑滑向情緒的深淵,這樣的無力感讓他很討厭,連帶著五條家的人最近麵對五條悟都是小心翼翼的。


    12月24日,夏油傑發現今天家裏的氣氛很不對,前幾天好不容易變緩和的氣氛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他回來的時候。


    “發生什麽了嗎母親”,夏油傑假裝沒事地向著他母親詢問,得到的隻是他母親的沉默,和父親看向他責備的眼神。


    發生了什麽呢?夏油傑不知道,今天是平安夜,也許算是一個值得紀念一下的日子,他以為聖誕節一家人會好好過一下的,即使是假的、痛苦的。


    “你還要任性到什麽時候,你為什麽不願意回到普通學校去上學?”父親質問的話語在夏油傑耳邊炸開,為什麽又說到這個問題呢?明明隻要不提起就沒事的......


    “所有人都在說我們家有個怪物的孩子......”母親脆弱的聲音傳來,所有人?夏油傑不知道指的是誰,他很混亂,他去咒術高專的事情並沒有多少人知道,小時候說的那些怪物的戲言,大家也都隻當作是小朋友撒謊,對外也隻說夏油傑是去外地上學了。


    “鄰居家都知道了,拐著彎來問我們,你為什麽就不願意像個普通人一樣呢?”


    夏油傑聽明白了,想來是不知道哪裏傳出去的消息,讓鄰居朋友知道了,又讓父親母親知道了,想來他們今天沒少遭受別人異樣的眼神,畢竟有個怪物孩子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


    夏油傑說不出來話,他隻感覺有隻手緊緊攥住了自己的喉嚨,發不出一點聲音。


    夏油傑回了房間,沒多久就拖著行李箱走出來,“學校臨時通知有事......我回學校了”


    拙劣的借口,但是三個人沒有人拆穿,自然也沒有人挽留夏油傑,夏油傑就這樣離開了家。


    能去哪裏呢......


    夏油傑無處可去,真回學校了夜蛾老師會為自己擔心的,也瞞不過悟和硝子他們。


    鄰居們看到夏油傑都在竊竊私語,得益於咒術師還不錯的聽力,那些話,一字不差地進入了夏油傑的耳朵裏。


    “這就是夏油家那個孩子吧”


    “是他,可惜了,記得他以前上學的時候是很懂事的一個孩子的......”


    “那是你搬來的晚,這孩子小的時候就說什麽怪物怪物的......”


    “啊?還是別離他太近了......”


    “夏油家真是遭罪,生出來一個怪物孩子......聽說靠近他就會被什麽怪物纏上身”


    ......


    夏油傑沉默地向前走著,生氣嗎?也許吧,他早就習慣了,他明白這個世界對咒術師的惡意,所以才執著於創造一個“咒術師樂園”。


    夏油傑帶著行李箱走了很遠,直到周圍的人都是陌生的、直到周圍再也聽不見關於他的議論聲,才讓他覺得稍微能夠透過氣來。


    他找了一家旅館,今天隻能暫住旅館了,前台小姐以為他是來旅遊的,還給他推薦了一些遊玩的地方。也不怪前台小姐這樣誤會,會在平安夜自己一個人出來住旅館的,也就隻有旅遊的了吧......夏油傑自嘲地想了想,沒想到有一天會在自己的家鄉被誤認為是旅遊的。


    已經過了晚飯時間,但是夏油傑沒有胃口,也就沒有出去。旅館的位置並不偏僻,夏油傑可以聽到街上傳來的歡笑聲,,今天是平安夜,明天就是聖誕節了,街上掛起了很多聖誕節的裝飾,走過的人臉上都帶著幸福的笑容。


    夏油傑在窗戶旁看了一會,就煩躁地把窗戶關上了。手機上沒有信息,五條悟下午給夏油傑發的信息夏油傑沒有回,在那種境地下怎麽也沒有辦法回信息了,是到旅館之後才給五條悟回的信息,但是並沒有收到五條悟的回複。


    夏油傑躺在床上發呆,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喜歡平安夜這個日子的吧,明明是美好寓意的節日,但是好像從來沒有帶給過他美好的東西。


    但是......說不定呢?夏油傑的內心深處有著小小的期待,他也不知道他在期待什麽,也許是期待一個會在平安夜出現的奇跡。


    ......


    關上的窗戶突然傳來了響聲,夏油傑沒有去管,他想他知道是誰。


    “來得好慢,悟”


    同樣的話,同樣在平安夜,同樣的人,同樣的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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